《贵女不论出身》犹早

80、奸细，军医，老将

　　月华如练，照亮了崎岖蜿蜒的边疆道路，斑驳的光影在疾风中摇曳。
　　闽霁一行在寒冬里风驰电掣般赶路。

　　萧晴已经失踪五天，遍寻不着，王弦这才不得不据实相告。

　　闽霁得到消息那一刻便立即决定兵分两路，粮草辎重慢行，她带着骑兵轻装简行，日夜不休地赶赴边关大营。

　　闽霁身姿矫健，驾驭着骏马，在危机四伏的边界线上飞驰，身后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手中寒光闪闪的兵刃映照着月色，仿佛一幅凝固的英勇画卷。

　　突然，一位狼狈的女子从远处狂奔而来，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尤为突兀。
　　她衣衫破碎，发丝凌乱，身后跟着一群疲倦至极的难民。

　　女子头上那枚翠玉镶嵌的头钗格外引人注目，晶莹剔透，样式精美，那是只有河西军将士的夫人方可佩戴的荣耀信物。

　　闽霁的眼神如鹰般犀利，立刻捕捉到了这个不和谐的存在，她示意队伍停下，匆匆下马走向那名女子。

　　女子看到闽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堆砌出无比哀怨的表情：“将军救我，他们要强迫我……强迫我改嫁。”
　　语气惊慌，听起来不像简单的改嫁，事实应该更加不堪。

　　难民们在不远处停住，不敢靠近。

　　“逃难至此？”闽霁轻声问。

　　女子盈盈一拜，哀婉陈述：“奴家原籍河西，家中不幸遭遇剧变，因此只身前来寻觅夫君。途中偶遇难民群体，因我孑然一身，他们竟起了歹意，意图对我施暴。”

　　正当她说到动情处，情绪高潮之际，竟然试图抓握住闽霁的衣袖，以期借此赢得同情与信任。

　　然而，李破云的目光锐利如剑，眼疾手快，只一个巧妙的转身，便挡下了女子的接触，低沉有力地警告道：“休得玩弄花招，企图蒙蔽我等！”

　　秋色看女子被吓得狠，柔声解释：“拉扯女郎等同刺客，小娘子断不可如此。”

　　女子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带着恐惧与绝望，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涟涟地哀求道：“民女无知，不慎冒犯了贵人，甘愿受罚。”

　　闽霁静静地打量着她，虽语气平静，却字字掷地有声：“既然甘愿受罚，那就斩首示众吧！”

　　闽瑰婠见状，赶紧上前劝阻：“妹妹，莫要冲动行事，他们皆是战火纷飞中的无辜百姓，我们若过分严苛，只会让他们更加惶恐不安。要知道，他们都已经失去了家园，生命悬于一线，何忍再加以重压？”

　　闽瑰婠说完这番大义凛然之词，再鬼鬼祟祟凑近闽霁道：“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你杀他，他就反抗，左右是个死。民乱这不就来了？”

　　闽霁微微拧眉，理智而坚定地回应：“瑰婠，你平常不出门吗？你见过哪个难民穿金戴银？假设你是难民，三天没吃饭，五天没睡觉，遇到眼前这位女子，你是馋她头上的珠钗，还是馋她的身子？”

　　闽瑰婠羞愧地扭扭捏捏答不出话，另一边李破云已经手起刀落取人性命。

　　闽瑰婠吓得颤抖一下，断断续续地说：“杀了……杀了！万一、万一她是被胁迫呢？”

　　闽霁冷静清晰地下令：“阻碍大军前行，杀无赦。”
　　不远处的难民见此情形立马一哄而散。

　　李破云皱着眉，问道：“要追吗？”
　　闽霁摇头：“赶路要紧，通知地方官员提高警惕便是，以防奸细混入其中作乱。”

　　闽霁眼眸中闪耀着坚毅的光芒，丝毫没有因刚刚发生的事而有所迟疑。
　　只见她腰肢轻盈一扭，裙摆飞扬间已稳稳落在马鞍之上。

　　从容不迫，雷厉风行，她仿佛已经成长为一位真正的统帅，掌控着一切节奏。

　　“出发！”
　　闽霁一声令下，骏马犹如离弦之箭，沿着边疆的道路疾驰而去。

　　秋色心虚地追上闽霁，大声告罪：“女郎，我错了，我刚才没识出那女子的身份。”

　　闽霁轻轻瞥她一眼，心不在焉地说：“无妨。”

　　这两个字在冬夜里回荡，显得格外寒冷人心。

　　闽霁意识到这一点，稍微放缓马速，柔声解释：“她说话不符合中原人的习惯，哪有报了籍贯却不说姓氏的？惹得你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她，是不是？总不能叫她河西娘子吧？她每一个言行举止都在强调自己河西军军属的身份，就是想要我把她救下来，带在身边，带进军营。”

　　秋色恍然大悟，连说受教，转头不忿地看着李破云：“你识破了？”
　　也不知道交换信息，真是的！

　　李破云淡淡回应：“没有。”

　　秋色：“那你为何拦她？”

　　李破云：“你不是知道吗？拉扯女郎等同刺客。”
　　他是侍卫，提防刺客是职责所在。

　　冬雪皑皑，边关大营矗立于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篝火映照下的营寨犹如一座坚固的冰封堡垒，戍卒们裹紧棉袍，持戈守夜，默默坚守着这片冰封雪覆的边陲之地。

　　闽霁风风火火策马入营，直奔中军大帐，一点不在意惊醒熟睡中的将士。

　　大帐之内灯火辉煌，然而气氛却如同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所有人在寂静中注视着闽霁卸下厚重的大氅，专注地审阅着堆积如山的情报汇总。

　　良久之后，闽霁沉声问道：“李老将军何在？”

　　没有人回答，最终还得王弦出声解释：“李老将军旧疾复发，已经卧床两日。”

　　闽霁平静地说：“抬过来。”

　　人群终于有些骚动，一阵小声讨论之后，一位中年将领站出来说：“李老将军身体抱恙，闽使有何吩咐，差遣我等便是。”

　　闽霁冷冷地说：“身体抱恙便回家修养，我朝又不是派不出身康体健的将帅！”
　　她转头点名道：“姚侍卫，去抬人，连人带床一起抬到中军大帐接旨。”

　　姚侍卫欢欢喜喜领命去，这种耀武扬威的作派不要太爽！

　　闽霁身负皇命，必须横行霸道。
　　她退让一步，皇威便弱一分。

　　闽霁尤嫌不够，出声讽刺道：“哼，避而不见是吧？什么扭捏作态，竟然出现在军中！圣旨在此，他就是断手断脚也得爬过来！”

　　中年将领眼看情况不妙，腆着脸说软话：“闽使息怒！李老将军德高望重，便是闽将军从前也对他礼让有加。”

　　闽霁反问：“那李老将军对父亲又是如何？”

　　中年将领答不上来。
　　如何呀？
　　李老将军可没少使绊。

　　李崇山世代戍守边关，根基深厚。但他们家一直只能做二把手，官途至此便算是到头了。

　　李崇山过去被闽将军打压十几年，好不容易等到闽将军被调回京城，结果又来一个大皇子。
　　心中怎不怨恨？

　　何况，大皇子一看就是来刷军功的。

　　就是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一年一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李崇山最终是自己走进来的，没让人抬。
　　他面色红润，脚步沉稳，一点看不出病态。

　　他也不伪装，声若洪钟，阴阳怪气道：“闽使昼夜兼程，艰辛至极，本将必会上奏朝廷，详述特使之劳绩。”

　　闽霁没与他针锋相对，直接说正事：“所有人听着，我要知道，将军究竟为何会孤军踏入敌境？但有隐瞒，立斩不赦！”

　　面对如此混乱的情势，闽霁并未表现出众人预想中的悲伤无助，反而是内心燃起熊熊烈火：“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大罪，各位想清楚再回答。”

　　面对闽霁的质问，全场静默无声，将士们面面相觑，连李崇山都安静了。

　　最终，一名年轻的军医满脸羞愧，低声嗫嚅道：“实不相瞒，是因为我急需一种极其罕见的救命草药，将军为了我，毅然选择了深入敌后……”

　　闽霁听罢，喉咙里发出一声饱含讽刺意味的冷笑，问道：“李老将军可知情？”

　　这要怎么回答？

　　倘若知情，为何不阻拦？
　　倘若不知情，岂非失职？

　　李崇山承认他有赌气的成分，觉得大皇子草率行事，就懒得阻拦，心想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但他真没想害死萧晴。
　　谁知道萧晴这么没用，竟然有去无回。

　　李崇山避重就轻道：“已经派遣两支队伍前去援救。”

　　闽霁问：“然后呢？”

　　李崇山再次沉默。
　　哪有什么然后？全部有去无回。

　　闽霁铿锵有力地说：“李老将军救援不力，致使大皇子陷于危境，此举可谓不忠。现先予杖责二十军棍，后续事宜将详细上报朝廷，听候旨意裁决。”

　　众将士闻言各个满脸愤慨：

　　“前线战事吃紧，边关不能没有李老将军！”

　　“老将军有伤在身，万不可再受刑罚。”

　　“老将军抗敌数十年，令敌人闻风丧胆，最后竟是死于自己人之手？”

　　“……”

　　眼看众将士越说越离谱，闽霁冷笑一声：“李侍卫，站着看戏么？还不把人拉出去！再有求情者，一体严惩。”

　　棍子落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果然，众将士再没敢求情。

　　但年轻军医没有眼力劲呀！
　　只见她惶恐地一面扑向李破云，一面看着闽霁：“闽使息怒，一切因我而起，您要罚就罚我吧！”

　　没等她说完，李破云就一脚把人踢开。
　　李破云不会怜香惜玉，一脚直接踢在她下巴，使得军医口吐鲜血。

　　李崇山看着竟然有点幸灾乐祸，促狭道：“李侍卫闯大祸了，这可是大皇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闽霁横他一眼，严肃道：“李老将军御下不严，军纪混乱，加罚五军棍。”

　　“胡言乱语，什么心尖尖上的人？身在军营，那就是您老部下的人！”

　　她冷眼扫视全场：“如此军机重地，你们放一个军医进来误事？何人领她进来，何人放行？自己滚出去领军棍！”

　　边关将士万众一心，竟然全部站出来领罚。

　　闽霁不跟他们客气，娇笑道：“多谢各位抬爱，看晚辈年轻，便给我这么一个立威的机会。”

　　李破云更加不客气，扬手道：“这边排队来！”

　　王弦有些忧心，凑近闽霁小声道：“还要他们配合寻找将军呢！”
　　闽霁反问：“过去几天他们配合吗？我没来的时候，没人打他们军棍的时候，他们很配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