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不论出身》犹早

100、骂名背在身

　　李破云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当然是把林泷的断腿再打断一次。

　　啊啊啊啊啊～
　　林泷的惨叫声直冲云霄，李破云当真下得去手，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

　　刺史夫人急得团团转：“怎么办？端亲王怎么不在府里？夫君，想办法救人要紧呀！”

　　王刺史：“能有什么办法？御前的牌子都亮出来了，我去拦着是要造反吗？”

　　长剑尚未出鞘，李破云天真地问：“林娘子可还满意？是不是还不够惨，要不要干脆斩断？”

　　林泷又疼又怕，看着他就觉得全身发抖。李破云好像是她的克星，第一次见面就暴揍她一顿，还把她关押起来，现在又打断她一条腿。
　　她一点也不怀疑李破云当真敢拿刀砍，她在李破云眼里大概根本算不上一个人。

　　“这条腿是被谁打断？”李破云问。

　　林泷不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不清楚吗？怎么眼神不好呢？那我只好把另一条腿也打断咯，这次可要看清楚咯！”李破云坏笑道。

　　林泷赶忙回答：“你，是你。”

　　李破云：“是我什么？”
　　林泷重复：“什么？”

　　“是我打断的。”李破云教她说。
　　“是你打断的。”林泷重复。

　　“诶，这就对了嘛！”李破云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出去对着屋外一群人大声说，“你们都看见了，林娘子的腿是被我打断的，以后她是残了，或是死了，都由我负责。我惹下的麻烦不敢劳烦刺史府擦屁股，在下这就把人带走。”

　　李破云想直接把人抗走，王刺史勇敢地提出意见：“这不妥吧，内子与林娘子相识一场，至少也该派一顶小轿相送。”
　　夫人连忙点头：“是啊是啊！”

　　大地回春，亳州城内渐渐热闹起来。
　　李破云带着一顶小轿穿街走巷，最后停在一个林家人开的医馆面前。

　　李破云把御前的腰牌晃一晃，确认对方看得清清楚楚之后，问道：“林娘子的腿是被我打断的，你看看还能治吗？”

　　林大夫赶忙点头：“能治，能治。”
　　看都不用看，肯定能治，治不好就怪自己命不好。

　　李破云满意地丢去一个钱袋，扬声道：“林娘子的食宿治疗我全包了，一年为限，治不好就砸你招牌，林家世代都别想行医了。”

　　李破云说完便昂首挺胸出门去，伸一个懒腰，对着天空长叹一声：“他大爷的，爽！小破事，有何难解？”

　　李破云在宫廷行走，非常清楚两代御医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他俩加起来也越不过闽霁去。
　　何况林泷只是林御医众多孙辈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存在。

　　皇上看重谁，李破云就向着谁！
　　皇上看重闽霁，他就向着闽霁。
　　谁让闽霁不高兴，他就除掉那个人。

　　至于律法，那是陛下制定出来管理百官和百姓的东西，关御前侍卫什么事？
　　他是皇上的人，只向皇上交差，不对律法负责。

　　再说，律法也不能追究他啊！
　　虽然是故意伤人，但他已经跟苦主达成和解，还赔钱给她治伤。就是让大理寺来判，这案子也就是这结果了。

　　萧晴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林泷的那条命运多舛的细腿已经断了又续上。

　　萧晴想去看看她，却在半路被李破云拦住。

　　“大王还不明白吗？这条断腿跟大王彻底没关系，林娘子才会死心并安心养伤。”

　　萧晴怎么可能不明白呢，他只是不放心地说：“我就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李破云：“哦，就这么深爱吗？”
　　萧晴：“没有。”

　　“那她过得好不好跟大王有什么关系呢？”

　　萧晴沉声道：“李侍卫，你逾矩了！”

　　李破云轻飘飘地说：“没有，是大王误会我了。我心甘情愿留在女郎身边当侍卫，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都不管了，便是打定主意与女郎荣辱与共。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保护女郎更重要，既护她性命，也护她尊严。”

　　“女郎可以没有大王，但不能没了尊严，更不能少了锐气。”

　　“大王有所不知，倘若不是女郎三申五令，林娘子的性命早就交待在边关大营里，根本等不到大王回来。她会死得很安详，谁也挑不出毛病。”

　　“我们兄弟为陛下办差，取人性命的手艺是跟随女郎之后才生疏了。”

　　萧晴沉声道：“你不怕我让你偿命？”

　　李破云无所谓道：“倘若有一天女郎护不住我，那就怪我自己眼拙。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我虽出身世家，但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要么一辈子风光无限，要么死无葬身之地，想来大概率是后者。”

　　“话说回来，就算不为女郎，为了陛下我也会除掉林娘子，谁让她时时刻刻以大王的心上人自居呢？这种话传到陛下耳朵里，没得让他心烦。”

　　萧晴心寒地道一句：“你这个疯子，只为免去陛下心烦就要取他人性命。”

　　李破云缓缓笑开：“恩，陛下日理万机，不需要为此等小事心烦。”

　　随即他轻松地说：“好了，现在都处理好了，也没要她性命。只要大王管住心，管住腿，此事便到此为止。倘若大王一意孤行，我也只好奉陪。其实我很乐意呢！大王有所不知，像我这种人最好的结局就是为陛下赴汤蹈火，忠字写在心，骂名背上身，那才是死得其所。”

　　萧晴气得扭头就走，他竟然被李破云威胁了！
　　他敢去探病，李破云就敢杀人。

　　真是一个疯子！
　　一个疯子，但皇上重用他，闽霁信任他。

　　萧晴反思，难道是自己太过冷静了，才会一事无成？他想攻打部落，没有援军支持；想发展关外，也缺乏人才。
　　这么说来其实他也挺疯狂，怎么没人陪他一起疯？

　　李破云欢欢喜喜地陪萧晴走回头路，还说风凉话：“这就对了，回头是岸。”

　　萧晴回以一个字：“滚！”

　　李破云不滚，絮絮叨叨劝说个不停：“女郎不是孑然一身，她要带领着一群人向前，其中不少人甚至以身家性命相托。故而女郎不能退，也不能被任何人拖后腿。”

　　“战时粮草运送不及，钱兄带兵去县里征粮。他已经做好准备上手段，结果县里主动配合，连种粮都交出来了。他们相信女郎守信用，更相信女郎有本事，一定不会耽误他们春耕。”

　　“这份信任建立不易，却能被轻易抹去。譬如，连一个林娘子都搞不定，不是蠢，就是笨，谁还敢跟着这种女人干大事？”

　　“女郎名声好，我们都跟着沾光。女郎名声臭，我们做事也处处受到掣肘。所以，无论出现多少个林娘子，我们都会除之而后快，不在乎大王的感受，甚至也不在乎女郎的感受。”

　　李破云看似心直口快，实则还留着半句话没说。那就是，倘若大王和女郎都觉得受不了，那么他们也会觉得受不了，只好改换门庭咯！

　　萧晴好像是听进去了，淡淡道一句：“省得了，我不怪你们。”
　　然后他又补充一句：“你们别再为难林娘子。”

　　李破云笑得不正经：“后一句话可不说。只要大王不把林娘子挂嘴上，哪怕是放心尖不让旁人知晓也行，那她就是个屁，我们连闻都懒得闻。”

　　李破云也补充一句：“大王歇了心思，我们自然不动林娘子。然而倘若有旁人看出端倪，从而利用林娘子，那就不能怪我们先下手为强了。总之，我们不会让林娘子有任何抹黑女郎的机会。”

　　萧晴难以认同：“她能怎么抹黑？”
　　李破云说：“当然是引得大王在意她更胜于在意女郎啊！”

　　萧晴深深看他一眼，越发确定一件事。那一晚，李破云绝对不是说漏嘴透露闽霁生病，也不是觉得有趣想看好戏，他是在帮闽霁考验未来夫婿。
　　或者说，他在替闽霁把关，考察端亲王配不配被她择为夫婿。

　　自己的部下都急得不行，觉得闽霁是佳配，千方百计撮合。闽霁是个女子，将来要出嫁，她的部下必定对她的婚事更加上心。
　　他们自然希望闽霁能够选择一个助她更上一层楼的良人，那么，放眼天下还有哪个男子比大皇子-端亲王更有前途呢？何况这个人还正好爱慕他们的女郎。

　　闽霁或许还没爱上他，但闽霁的部下比女郎先一步选定他。
　　难怪秋色防贼似的，李破云知道她防得紧，苏靖云也不停暗示。
　　原来秋色不只是防大王偷香窃玉啊，她还防自己人吃里扒外。

　　闽霁是个不开窍的，但她的部下已经急得在私下里挑选姑爷了！他们大概有过激烈且充分的交流，每个人的态度都很明确。

　　这就是联姻吗？是一群人跟另一群人的互相评估。
　　他跟闽霁格外幸运些，正好能让两边人都满意，还互相看对眼了。

　　那么，李破云刚才的行为算什么？帮闽霁教育、培养或纠正未来夫婿？
　　这么一想，萧晴倒是把心里的愤怒冲淡许多。不怪他逾矩，就当他是闽霁的兄长吧，关心则乱，也就顾不得上下尊卑。

　　细细算来，闽霁跟李破云相处的时间，可能比跟她两位兄长加起来的时间更长，闽霁在情感上也更加依赖李破云。
　　闽霁崭露头角之后，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都有李破云相伴，俩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他俩还有一个共同爱好，都恨不得为陛下两肋插刀……

　　算了，就当是看在闽霁的面子上，不与李破云计较了。萧晴在心里给自己递一个台阶。

　　“辛苦了，以后我会跟你们一起守护闽霁。”萧晴把自己说服后，自然而然就跟李破云统一战线了。

　　李破云被他的态度反转之快速给惊着，结结巴巴道：“大王当真想清楚了？突然想清楚了？”

　　萧晴轻哼一声：“我有那么不知好歹吗？你们向着我，暗中相助，我也不是不领情。”

　　既然双方都满意，他就跟闽霁好好相处呗！至于林泷，他已经明确说过并非男女之情，奈何没人相信。

　　他先前只是有点儿钻牛角尖，觉得闽霁过于强势，显得自己软弱可欺，连一个小小的女子都护不住。
　　林泷只是爱慕他，就得受那么多苦吗？那他挺没用啊！

　　他只顾着自怜自艾，忘记站在闽霁的角度考虑问题，他真该死啊！
　　闽霁小小年纪能有如今的威望，谈何容易？维护更不易。

　　她远在千里之外，工部还肯配合她做事，办不成的地方细细追问，查明每一处难点。这份影响力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钱侍郎一离京，新政就被搁置了，再也没人推进一步，钱侍郎为官十数载，人脉不应该比闽霁好吗？

　　仔细思量，闽霁似乎没做过什么好事足以结交百官，但好就好在她也没做过坏事。
　　皇上看起来对她言听计从似的，然而她并没有借机打压异己。她跟谁都能吵两句，跟太子吵架也不怵，但都是当面锣对面鼓，没有暗地里使绊子。
　　作为天子宠臣，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

　　“我会珍惜她的。”萧晴承诺。
　　“诶？啊！”李破云反而被弄得不好意思，有点肉麻，跟他说不着吧！

　　“我能分得清轻重缓急。”萧晴说。
　　“哦，那就好。”李破云乱七八糟地应着。

　　萧晴的心思百转和豁然开朗，李破云都不知晓，他只觉得萧晴的态度转变真快，果然不同凡响，拿得起放得下，能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