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宣于口》呲花

27、70-72

　　70.
　　对于薄言知来说，他最怕的并不是和薄言行分享喻止的爱，而是记忆中那段他对喻止“可望而不可即”的时光早就成为了他的梦魇。只要看到喻止和薄言行走在一起，他就会恍惚间仿佛回到那段记忆中去。
　　熟悉的空虚感会立刻从脚底涌上来，他会立刻联想到失去，并且无法再进行任何的思考。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迫切地需要喻止的触碰来打破这种恐惧。
　　喻止和薄言行都清楚这件事，虽然薄言知根本没有说过，但从他平时的表现里就可以很容易地得出这个结论。
　　“分离焦虑。你看第三条，对依恋对象的过度需求——表现出明显的依赖性。后面还有，这个，不恰当的、过度的焦虑、害怕或恐惧……刚刚看电影回来，你哥是不是说了要跟我一起去上班来着？”喻止划着手机，跟薄言行低声说，“怎么办？需要去找医生确诊一下吗，会不会影响他，变得更严重？”
　　“他去医院那天我给他找过心理医生了，他挺抵触的。这半年他看过不少心理医生……但是毕竟他情况特殊，没人相信他真的‘重生’了，都把他当精神分裂。”薄言行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了翻，他因为小时候经常生病，所以买了不少医学相关的科普类书籍看，但心理相关的少之又少，他没从书里找到答案，失望地合上书，看着喻止，“其实如果不是先发现了你读心这件事，我也会很难相信真的会有’重生‘这种事情发生，但他毕竟是我哥，时间长了也会相信，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容易接受。”
　　“……但我觉得想跟你一起上班应该不是分离焦虑的症状，毕竟如果能和你一起上班的话，我也想去。”
　　喻止闭了闭眼睛，他有点无奈地抬起头，果然看到薄言行又在模仿薄言知的表情。
　　“你怎么现在还在学他？”
　　“你不是喜欢他这样的人吗。”薄言行掰着手指头数，“有话直说、温柔、成熟、会撒娇。”
　　薄言行想了想，按照网上流行的词总结道：“有少年感的爹。”
　　喻止不置可否，把手机屏幕熄了，正色道：“那你为什么相信我会喜欢你？毕竟这几个品质你好像都不太有。”
　　“我可以有！”薄言行先是信誓旦旦地挺直了腰板，然后才嗫嚅了几声，把眼神转到一旁，“所以我没觉得你会喜欢我……”
　　“薄言行，你不会快三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吧？”喻止挑着眉有点想笑。
　　“我……从小就不太能出门啊，你知道的，其实之前在网上有和很多朋友聊天，他们讲过很多网恋翻车的事情，我就慢慢不想谈恋爱了。”他有点心虚，说话的底气不是很足，“我就算没谈过又怎么了，我知道人喜欢的类型不是固定的，但是人总会有个理想型，你喜欢我哥，那你的理想型应该不会跟他差得太远吧。”
　　【长得像也不算差得太远……】
　　【反正就这一点是我的优势了。】
　　喻止不知道这种自卑到底是如何与“随时发疯”的可能性同时存在于薄言行一个人的身上，只好说：“其实不是这样的，虽然我的确很喜欢你哥身上的这些特质，但你总结错了方向。”
　　“是——真诚、坚定、安心，以及让我能确切感受到的爱意。”喻止托着下巴，“如果一开始我读不到他的心，说不定到现在还在谈恋爱的阶段。”
　　薄言行问：“那你也能读到我的心，如果一开始相亲的是我……”
　　他说到这里，想了想，收回了这句话：“算了，我不问这种问题，我是想说，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真的喜欢我，那并不是因为我和我哥长得像吗？”
　　喻止没有回答，反而笑眯眯地说：“可是你不仅发现了我的读心，还成功利用过它，这可怎么办呢，我无法判断你的语言和行为是否出自真心。”
　　薄言行刚刚燃起的希望又有点要灭下去的意思。
　　他确实不如薄言知阅历多，社会经验也没有那么丰富。从小他就觉得他哥像太阳一样被所有人爱着，也照亮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喻止更喜欢薄言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这有什么好质疑的呢？他一开始觉得他作为他哥的影子，能分到一点喻止的喜欢也够了。
　　可喻止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学到的东西，那些感受太虚无了，他学不会，他不知道要怎么让喻止安心。
　　直白地把话说出来吗？他只会在心里想，翻来覆去地想，等到说出口的时候，却又词不达意，言不由衷。
　　“对不起。”薄言行低着头，他不敢让喻止看到他眼里的东西，怕喻止又觉得他在演戏、在利用读心，“我不知道。”
　　薄言行突然觉得自己如此渺小而平庸，他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抓住喻止，甚至就连类似“读心”和“重生”这样特殊的经历他都没有，好像一个误入了主角故事的路人甲，居然要凭借皮相的相似来妄想得到喻止的爱。
　　这样想着，面前突然伸来一只细白的手。
　　薄言行眨眨眼，把脑海里纷乱的想法赶走，他看看喻止，不明所以。
　　喻止：“我还以为你哭了，想接一下看看会不会掉珍珠。”
　　薄言行笑了一下：“……没有。”
　　喻止的手却还没有收回去。
　　薄言行想了想，刚要把手搭在喻止的手上……不对，网上都是搭下巴的。
　　但这有点离谱了，喻止怎么会让他搭下巴？
　　他清醒过来：“要什么？”
　　喻止勾勾手指，抬手把他脖子上的细链勾出来，那上面串着和薄言知一样的戒指，是喻止的情侣款。
　　“这个，我先拿走了。”
　　71.
　　冰凉的金属链早就被体温捂得温热，薄言行低头将它从自己的颈间摘下来。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喻止一句：“为什么？”
　　镜片后的眼神有点失落，脑子里想的是：还是不能接受我吗？连纪念都不让留下。
　　喻止不确定这句话是薄言行的内心想法还是想用心声问他，他怕薄言行又自己琢磨出一些离谱的“奇思妙想”，只好坦诚道：“先借我两天，用完了还你。”
　　薄言行不知道他要拿去做什么用，但听到会还给他，悬起来的心脏终于平稳了些，拎着链子让它如流水一般缓缓落在喻止手上：“项链也给你，我光戴条链子没什么意思。”
　　说完，依然眼巴巴地盯着喻止掌心，就好像喻止抢走了他最喜欢的玩具。
　　……喻止突然明白为什么薄言知为什么从小到大都要让着薄言行了，要是他有这么个弟弟，估计也恨不得把好东西都送给他。
　　此前薄言行没有对他展露过这一面，最近兴许是因为关系确实亲密了些——毕竟一起睡过觉了——薄言行在他面前变得无赖多了。
　　喻止无奈地摇摇头，他捏了捏自己手上的戒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摘下来。
　　“怎么才能把你哄好？”喻止把掌心的东西握紧，仔细地收起来，“你哥这时候一般都怎么做？”
　　这时候喻止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薄言知给他发来消息：在哪儿？
　　喻止低头回复：书房，我来找你。
　　再抬起头的时候，薄言行正期待地盯着他瞧：“小时候我哥哄我都会亲我一下，但是你现在抱抱我就好了。”
　　他说完了，还确认一般重复了一遍：“抱一下，可以吗？”
　　又在故作可怜了。
　　喻止没办法，他确实吃这套，只好站起来俯身抱了抱薄言行。
　　薄言行将他揽得很紧，整张脸都埋在喻止的肩膀上，他声音闷闷地隔着衣服打在喻止的皮肤上，还带着刚从嘴里呼出的热气。
　　“对不起，我又骗你了。”他话语中带着歉意，“我哥其实不亲我，我只是想让你亲我。”
　　72.
　　当晚，薄言行受了鼓舞，临睡前又换上睡衣去敲薄言知的门。
　　“哥！喻止！开门！我今天也要一起睡！”声音特别响亮。
　　惊得在楼下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薄夫人手一抖，扶着花镜抬起头，正好看到薄言知的房门“砰”一声合上，她小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缝里。
　　她愕然扭过头，看向刚刚走出书房的丈夫。对方也稍稍怔了一下，回过神后却只是端着水杯摇头叹息了一声：“造化弄人。”
　　三个儿子都平平安安的，他们还求什么呢。
　　第二天周日。
　　由于薄言知的脚伤还没有好，喻止本来不想带他一起回家，结果薄言行在一旁自告奋勇地“我一起去，我照顾我哥！”
　　薄言知张了张嘴，但是一想到弟弟这么做对他俩都有好处——这样喻止就不会因为“没人照顾他”而拒绝让他回家了——于是点点头：“我想跟你一块呆着。”
　　喻止拧着眉毛：“你周五说的可是只需要我在别墅陪你住个周末，周一让司机送我上班。”
　　薄言知就笑，神情坦然，一副得逞的样子：“我没有说不跟你回去。”
　　结果薄言行瞬间就像抓到了他哥的尾巴一般，扭过头来看向喻止。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他敢耍你？
　　喻止立刻：“你敢耍我？”
　　薄言知接过他的手拉到自己怀里，仰头看他：“那小鱼，你到底要不要带我回家？”
　　话音落下，薄言行气得转身踢了一脚路边的石柱。
　　——就这几步，他一辈子都学不会。
　　薄言知才回来几天，薄言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从喻止家收走，这下正好，他干脆在这赖着了。当晚就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不由分说地挤到主卧，说什么“三个人一起睡暖和”，仗着薄言知脚伤未愈不敢乱动，光明正大地抢了喻止的半个身子抱在怀里。
　　喻止其实心里已经有点接受这件事了，但是他有点迈不过坎，至于具体是什么坎，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想让一切都发展得这么快，也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思考……他总觉得这样对薄言行太不公平，因为他内心的确是有所偏向的，不论何时，薄言知都会是他的优先选项。
　　但薄言行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并且在此之前就早已接受了。
　　喻止觉得他应该自私一点，那天他们聊天结束后，喻止劝过薄言行：“其实你对我可能只是一种……‘crush变成哥哥男朋友’地执念而已，如果不是这样，你说不定也就把我忘了，然后遇到一个只属于你的、你也中意的，独一无二的人。”
　　“可是我忘不了你。”薄言行有点不解，他的语气十分确信，“即使我以后没有再遇到你，我也不会去选其他人了，喻止，我经常觉得咱们三个的小泥人就是被月老用一根红线拴在一起了，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不是你我谁不遇到谁就能改变的。”
　　喻止稀奇道：“你这时候倒挺能说的，刚开始那阵我还以为你没长嘴呢。”
　　薄言行被噎了一下，支支吾吾道：“那我不是，害羞吗，但是你质疑我们的缘分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喻止回想着自己之前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一段话，试图总结，“大致意思就是，把自己的想法直白地说出来，才有助于吸引到爱自己的人，淘汰掉不爱自己的人，这叫及时止损。”
　　“你是说想让我淘汰掉你吗，喻止？”薄言行少有的语气有些冲，他走过来两步，拽着喻止的胳膊，“首先，没和你在一起才是我的损失。”
　　他说到这里，语气软下来，“其次……喻止，我只想让你不淘汰掉我，这就可以了，好吗？”
　　这番话说得太过可怜，喻止后来回想起薄言行的语气都会觉得眼眶泛酸。
　　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给他的爱，毕竟这是他从小到大都觉得是奢求的东西，他抓到了就想握在手里，要让他推开，实在是有些残忍了。
　　更何况，薄言行并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过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