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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天悬霄剑修若学辅修,大多内功符阵。

      修真界外功千百种,但种种都向来霸道,更何况身法有异。天悬霄的长老教导新弟子,向来是叮嘱学其一便不可贪心其二。

      人人都知道唐君路不常用剑,一直是暴力而野蛮地用拳头来说话,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在跟着鸿铭练潮冠海之前,学的是拳。

      潮冠海给他用得不成样子,但因为他是唐君路,他干过张口撕人的野蛮事,漂亮潇洒的剑法不适合他。于是人们几乎默认了他只是个靠蛮力打架的莽夫,从未想过,他用的可能是一套正统的拳法。

      “跟着师兄学拳……我真的可以吗?”

      段明珩将脸埋在师兄颈窝里,微微侧头。

      唐君路对这个疑问的语气发笑:“怎么,老子都说可以,你在觉得什么不可以。”

      “我怕我学不会,再给师兄丢脸,会惹师兄厌弃我。”少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岩曲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要是太没用,就保护不了别人,还会成为累赘。”

      “你想保护谁?”唐君路挑挑眉。“那个球一样的小胖子?”

      “师兄怎么会这么想。就算我必须做出二选一的选择,师兄也从来不会在选项里。”段明珩从他怀里撑起身,他摸着自己的心,颇为认真地望着他,如同发誓。“因为就算有一百个理由告诉我其他的选项是好的,我也只会向着师兄。我永远是师兄最忠诚的狗!”

      后面的那句话措不及防把唐君路呛得咳嗽,他揪住段明珩的脸颊,把少年的五官都挤压变了形。

      “谁教你这么说的?!”

      “窝……窝德尊心发啊思雄。”

      “最后一句!”

      “也是尊心发啊!”

      掐他的人身子一僵,生硬地将作恶的手收回来。

      段明珩前世为狼王打扫居室时,总是需要穿过研究室,路过那些下班的科研人员。他会看见他们拿着手机,偶尔几个年轻的实习生总会在路上毫不在意地大喊,我是谁谁的狗。

      其他人会哈哈大笑,也纷纷宣扬。

      因为那时,说自己是谁谁的狗仿佛是一场流行。

      人们好像必须得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表明自己的衷心,热切的,忠诚的。似乎只能也只有用这样的言语,才能让别人信服自己的爱。

      没人比他更喜欢唐君路了。

      所以他也是唐君路的小狗。

      唐君路用指节抵着额头背过身沉默半晌,最终只是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段明珩手脚并用从他身后又凑过去,他伸出手,让小狗靠着自己乖乖坐好。

      “这样的话不许和别人说。”他捏着山根,头疼不已。“太他妈离谱了,没人教你?说这种话你是一点不害躁。”

      小狗用力点头:“嗯,我只和师兄说,也只喜欢师兄。”

      男人深呼吸数次,似乎极其无奈地接受了,又因为气到极致,荒谬到觉得好笑。

      要是再早一点,哪怕是鸿铭亲自告诉他自己以后会养一只小狗,自己的火气对小狗会发不出来,小狗做什么都能被自己容忍,唐君路会冷笑一声,骂鸿铭脑子有病。天悬霄的未来完蛋得一眼看得到头。

      但段明珩现在靠在他身上,乖巧又懂事地悄悄打哈欠。

      他哭得太久,情绪起伏来得快去得也快。安静下来就困了。

      唐君路半阖下眼,看见段明珩的衣袍上有尘土,还有血迹。心里酸酸地发胀,他想都不想抬手给小狗施了个清洁术,按在少年脊背上的手来回抚摸着,像哄他睡。

      好像安神似得,心里的愁绪慢慢就被化了。

      鸿铭抱着生辰礼物想进去招呼两个徒弟出来庆祝,一推开门就对上了唐君路的眼刀子,跟要把人撕了一样。

      小老头儿刚张开一半的嘴迅速被自己掌心捂上,他瞧着大徒弟一只手不自然地搭着,身旁是一小团隆起物。

      鸿铭用口型问:睡啦?

      唐君路勉强点了点头。

      段明珩缩在他旁边,揽着他的腹部将脸整个埋进后腰去。他身上盖着唐君路的外衣,玄色的衣料把他笼罩住,小狗蜷缩着身体,看着小小一团。

      唐君路搭置的姿势都不自然,他朝着鸿铭一仰头,示意他出去说。

      小狗两条手臂扒得紧,揪着衣服不肯撒手。唐君路怎么拽都愣是没能把衣服拽出来,到最后还是鸿铭去唐君路的屋子里拿了他常用的枕头,顺着手臂的空隙塞进去,让少年牢牢抱住。

      师徒两人站在房外面闲谈,鸿铭把抱来的东西都放桌上。他没有好好整理,杂七杂八,铺满整个桌面。

      “本来还说要给小明珩庆生辰的,为师和你两个师弟礼物都准备好了。”鸿铭叹了口气。“元涯说他从法灵阁出来后瞧着难受得厉害,这下又睡这么早,喊起来怕是也没心情过了。”

      “把那劳什子法灵阁里的东西当成宝了。”唐君路抬起眼皮,望着那堆礼物不知道在想什么,血红的眸子半阖着。

      而后很快又恢复起一贯的漫不经心,甚至能看着来自霍家的名贵玩意嗤笑一声,毫不留情表达自己的不屑。

      鸿铭道:“先前问你要不要让小明珩跟着你,你不吱声,后来还表现得那么抗拒,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

      唐君路毫不思索道:“不是你给我弄来的小狗吗?”

      鸿铭急眼:“那你先前也不要啊。”

      “现在要了。”唐君路眯起眼。“打个口哨就能招过来,有意思。”

      鸿铭长老啧一声,合着是真把师弟当小狗养了。

      “你没送能重新引气入体的?”唐君路问。

      段明珩的灵力尽失,如今只是仗着练了潮冠海而身体比凡人更强健些。先前鸿铭一直不管,今天他生辰,他却也只是送了两本辅修的秘籍。

      唐君路耸动鼻尖,鸿铭的身上很干净,连药材味道都没有。

      “真准备把他当废物养着?”

      “自然不是。”鸿铭长老摸摸胡子,收起了不着调的模样。“明珩的修为,不太对头。”

      唐君路掀起眼皮,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修为尽失后,为师探过他的脉,也往他身体里灌过灵力。可是比起灵力流失,明珩的灵力更像流向了另一个地方,而不是没有。”鸿铭道。

      “荒谬,你说有其他人在偷用他的灵力?”

      “不应该这么说,但或许可以理解成是他的体内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储存容器。”鸿铭一摊手。“这很奇怪,为师也说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总体看来,他是有修为的。”

      “而且照你先前在岩曲看到的,以及在法灵阁的查验,我估摸着,那孩子现在至少快筑基了。”

      唐君路撇开元涯写的‘可算天命一次’的小纸条,冷笑出声。

      “真他妈的有意思。打架踢出来的引气入体,这么短时间,就要筑基了?”

      “是吧,都快跟上你的速度了。可惜现在看不出来。”

      这点功夫,唐君路把零碎的礼物都翻了个遍,其余那些对他来说都不值钱的摆成一堆,只将那个名贵的,一看就是出自霍清源之手的玉佩收进了自己怀里。

      “总归那孩子还能拿剑,看样子修行也没问题。”鸿铭摸摸胡子,抄起自己特地挑选的符箓秘籍在唐君路面前晃了晃。“要不然,你带着那孩子先学学辅修,若是后面没修为潮冠海练不下去,学了辅修,至少自己出门也没关系了。”

      “没必要。他会跟我学拳。”

      “——”

      前些日子的宿雪还没消融,夜风吹拂,不远处的干树上又落下来两团雪,寥寥盖住路上的脚印。

      万籁无声,唐君路的灰发在月光下皑皑银光,他松垮了肩膀,因为担心吵醒人,声音也轻,没有白日里凶悍的紧绷感。

      鸿铭抿着唇,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你决定就是了,那孩子听你的。”他苦哈哈蹙眉,脸都皱成一团。“为师的潮冠海有你们师兄弟两个霍霍,从此就不是最漂亮的潮冠海了,好气。”

      “实在不行,趁还没死,再创个新的吧。”唐君路转身,抱着桌子上的贺礼蹭开小狗的房门,不管背后的鸿铭气得跳脚。

      他的小狗睡得很熟,只是不乖。自己的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拖到了地上,半掉不掉,而他整个人趴抱在唐君路的枕上,权当被子的外套扯下来,一截白嫩的腰肢敞在外面。

      衣服团起来,盖住了大半张脸。

      小师弟似乎一定得闻着唐君路的味道才睡得香,俊秀的脸在月光下隐隐约约,看着乖顺。

      唐君路坐在他床边凝望了他许久,贴着段明珩躺下来,相隔两尺的距离,小狗能感受到他在身边,又不会在睡梦中被打搅。

      男人静静地躺着,面上柔和下来。环手轻微凑近,他一眨不眨地望着熟睡的少年,百无聊赖,却舍不得挪开目光。

      没人知道他三岁扎马步,四岁开始学拳。扎实的功底摆在那里,所以后来学剑,他就是如同饮水呼气,那早已成为他的本能,如何不快。

      唐君路的前十几年都围绕着拳法转,跟了鸿铭后,学拳的身法在练剑中变了,却从未被舍弃。

      他决定要教人,才努力回忆自己过往从母亲那里学到的拳法。但自己将那套拳改得面目全非,如同后来的女人再不见当初自己最爱她的模样。

      只是想到她,耳边就仿佛能听到污言秽语,恶毒地如同一把把刀,将他扎得血肉模糊。

      也是因为想起她,唐君路才悲哀地意识到女人的面容已经在他的记忆里无限模糊。她过往的音容都被刻意的揉捏造作所代替,他只记得匍匐在地上雌伏的身影,郁郁而泣,又如同暴戾的狮子,掐着他的喉咙将自己浸入河水。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深沉的黑夜,疲惫闭上眼。

      那套拳法是他记忆里仅剩的东西。

      同样也是他的梦魇。

      “……师兄?”

      睡梦中的段明珩突然抽搐一下,像噩梦里猝然惊醒,本能地伸手乱摸。

      唐君路抓住他张扬的手,十指相扣。

      小狗在睡梦里找到慰藉,大抵是觉得有师兄在身边总不会有人能害他,毫无防备地朝着唐君路的方向凑过去,非要贴到人了,才又沉沉睡去。

      少年醒时目光灼灼,烫的唐君路生疼,无法对视。睡时又睡相不乖,他的目光更加不知道往哪儿放。

      唐君路看着靠住自己的小狗,捏捏他的掌心肉。

      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房间里悍然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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