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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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他深深迫视她，让她都有了想逃避的冲动，寒熙却步步逼近来，子月无路可退，他偏偏不肯将她放过，“你呢……子月，你当我是什么身份？是王爷？还是……？”
寒熙哥哥……
她很想对着他的眼睛喊出这个名字。可是当寒熙扶住她手臂时她却还是把头偏了过去。待到重新看他，他已经努力平复了情绪，抓在她的手臂上的手，也在一点一点的松开……
“无论我怎么看你，我们的身份都不会改变。”一声叹息，彼此都该彻悟。他无须回答她，是否会取下她性命，她亦无须在那两个称呼之间徘徊不定，一切都不会因为一个回答而有任何改变，但是任何一个回答，却都能搅乱了谁的心……
他在那束清冷的月光下渐行渐远。所有的疑问都藏在那朵被折断的紫丹花里，落了他的手，随风又飘零到泥土地……子月站在原地，目送他的离去。忽而记起六岁时她哭着牵住他的袖口，说，陪我，他放下怀中的她站起身，冷冷看着她，道，他不是她该眷念的人……如今，亦是。想来那是她这一生第一次挽留他，却也是，最后的一次。
“谁？！！”前方草垛里，随她一声惊呼，那人影已经速速消失在浓深的黑暗里。
只浅捕捉到，是个年轻女子的身形。子月走过去，拾起留在地面的一颗翡翠石榴珠，拿在指间仔细端详，倒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给脱落的。心里由急灼再转为安宁，似漫长却极为短暂。虽是个有心人，但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她”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虽不知“她”到底来了多久，但无论是太医院院士牟晨，还是武侯的侄儿睿王，他们都不是等闲之人，哪一个……都不由得“她”去宫廷里搬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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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浅浅的瞌睡里醒来，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清脆铃声。怕自己再睡去，她起身，拉开幔帐，便被那迎面而来的光线刺痛了眼睛，或许……刺痛她的不止是光线。马车徐徐停下，一旁随行的将士立即策马前来，躬身询问是否觉得身体不适，她轻闭上眼，摇头，又听那将士开口，若是郡主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知与他，他会尽心满足……睿王爷吩咐过，绝对不可以怠慢。她还是摇头，依然未放下幔帐，身后，是一条长长的御林军队，前方，亦是。目光顺着那许多头盔向前，便寻到了最前面马背上的寒熙。不知如今，他该是如何心绪……？亲自这么软禁她，是送她与子晓团聚？还是一程陌路下黄泉……缓缓放下帐帘，子月重新回到那层过滤了阳光的角落，反倒还是不需看见任何人与物的这里，给了她一抹窄小的平静。闭上眼，再听那轿铃声声，也想起昨夜因为这阔别两年的再见，而整夜辗转不眠。只是总有个疑问缠绕在她心里，让她片刻不得宁静。若是再相见……他究竟，是她的谁。
出了皇城，便是岳山关了。少了沿路引颈观望的百姓，也不见了鼎沸之声，唯有风尘萧萧，天高辽广。连绵的沙土随那莺飞草长一路延伸至厥北临界的朝晖楼。四十九层石阶，并不算高，在她眼中，却仿佛能去到天际的尽头……
寒熙掉转了马头，就停在她的车辇边，翻身跃下了马背。当她在侍人的搀扶下出了红连珠缣丝帐，子月才终于觉得，他离她是这样近了。
“走吧。”他眸中颜色浅淡，随即又转了身。大风吹过。拂动了那一袭似不沾染任何尘灰的衣玦，连同身后乌黑的束发一起，扬起清冷的弧线。她依然步步跟随，仿佛他并不遥远。她寻着心底的旧时记忆，不懂每次他都是这么冷淡相对，她为何偏执的认定他仍是个温柔男子……
城楼顶迎风望去，那便是北疆的边境。虽是头一次看见，却因想到这里曾有过他的足迹，竟然也隐约觉得熟悉。四面黄绫腾龙的幡旗在风里呼呼咋响，发出空寂而苍灵的声音，城楼下，万千兵马，虽全都披甲带盔，表情却肃凝中透着一股安静。寒熙备好了一台飞檐翘矶，子月拂开暗金竹叶纹裙摆，与他一同，入了座。
“显王的兵队已行至洛阳河谷，很快就会到达岳山关了。”寒熙的目光眺望着城楼前方空旷的前方，“你们兄妹俩很快就能团聚……开心吗，子月？”忽而，他转向她。
子月淡笑不语，拿起他为她斟好的酒，浅浅的尝了一口。
“这酒是青州佳酿，名叫雪玉香，是用隆冬雪水酿制而成。”他说着，也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她再喝，还是那么冷，寒意久久不消，惹来几声咳嗽，他盯着她的目光闪了闪，握住了她再次举杯的手。她怔怔望着他，他夺下她手里的青杯，搁置下，“还是留着吧，待会见着你哥哥再喝。”
子月还是静默。只觉方才那掌心的暖意还隐隐残留，化了酒的严寒，一并淌进了心里去，那些疑问又漂浮而上，扰得她不得安宁。如今武侯早已无心国事，将手下兵权屡屡交放到睿王与显王手中。他们各凭自身本领在朝中建下了不可动摇的一席之位，但郭太后绝不会信任身为外族人的子晓，而子晓也早有谋反之心，再加上一个暗暗蓄时储机的博彦，到时天下三分的局面必定会引发一场动乱时局……那么寒熙，他究竟会与谁协手，来争这天下？如今这样的情形，却还难看出端倪。
前方号角声已然清晰入耳，城楼下相迎的军鼓也随之而奏，如春雷滚滚，轰鸣不歇。
她随他起身，脚步缓缓挪到临台，只见前方沙尘弥漫，数不清的兵马自一个方向而来，她的目光，很快就寻到了那匹最前端的黑色骠骑，上面的旗帜写着“齐”，乃他番地的名号。子月平静而久久震惊的看着子晓，看着他已行至了城楼下，然后，慢慢仰起了头。
“恭迎显王凯旋。”寒熙倒了一杯酒，拱手作礼，再倾杯倒转，将酒洒在了临台。子晓仰首看着上面，仍在马上来回徘徊步子，当他翻身跃下马背时，那身后浩瀚银甲，竟全数屈膝而跪……堪比君臣之礼。
“圣上体恤显王在外征战多年，特准臣带同长乐郡主前来迎接王爷回城。”
他必定听得懂寒熙的话中之意。
她在萧萧风尘中仔细辨认着他的神情，却只是勉强看清了他的模样，仿佛是比两年前，愈发的俊美好看了，古铜色的面庞上少了一层清秀，却多了一份沉稳与霸气……他，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个男人。
很快子晓将军令拟好，递给了双手承奉的晋远司督统领。在万千恭贺声中，他徐徐步上台阶，子月的目光随他而动，当他这么一点一点与她接近时，她却感到，那两年的距离并未消退…
子晓与寒熙先见了礼，眸光对上，那彼此眼中的笑意添了几分，她却一丝也猜摸不透。她愣愣站在他的身侧，愣愣的将目光牢锁在他的面庞，极力辨认那心里头无数个子晓，多少年到多少年……
“看来圣上与太后娘娘对微臣果真是一片盛情，不但在岳山关摆了如此大的阵仗迎接微臣，居然连睿王将军也亲自等候城楼为微臣接风，实在是让微臣感动不已。”他随即开口，话中全是权政心机的影子，却仿佛，一点也没见着身边站的她。
寒熙的笑容有了痕迹，不接子晓的话，而是转头看向她，子月没来得及敛起错愕之色。“这位便是尊妹长乐郡主，莫非阔别两年，显王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认不出了？”寒熙似乎说的打趣，却隐隐透着讽意。子晓这才终于将目光正式挪动到她的身上，她本是该恭谨与他见礼的，可忽然觉得，她根本不在这前前后后被千军万马铺盖的城楼之上，不在他与他的谈笑之间……她仍然在那个满目寂寥清冷孤单的辛芜宫内，还是那一个又一个因思念他而不眠的夜，她蜷缩在窗棂下的角落里，望着月亮，苦数他回来的日子……
“看来是子月不认得我这个哥哥了。”片刻，子晓收回视线，轻笑的摇头，子月仍是失神不已的模样，目光飘忽在他那一身迎风摇摆的玄色绣金长袍。
“郡主只是太开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寒熙的声音交替而来。
“是吗？”子晓露出惊异，仿佛充满欣喜之色的询问，随即淹没在他重新看过来的清冷里，他打量她的目光让她生出了深深又深深的惧意，重逢后的喜悦也徒留在昨夜那些悲戚的苦泪里……她从他的眼神中只读出了少许的心绪，除了那半分恍惚，剩下的，全是恨意。或许她是知道他在恨什么，她长到了子晴姐姐离开时的年纪，她有了一副与姐姐极为相似的容颜……比起两年前，许是更让他痛苦不堪，不忍看一眼。如果。他还是深深爱着子晴的话。
“这杯接风酒，长乐郡主是一定要敬给显王的。”
她随寒熙的动作，伸手捧住那冰冷的青杯，便木讷的开口，随意说了些敬语。她未抬头，在那眸光笼罩下缓缓伸出了手，等待他接过。指尖的轻微触碰中，却铭记起了盘旋在心的温度，这，并不属于她的……骤然松开，只听得清脆变成了尖利的碎片，扎进那层卑微的惊恐里。
“奴婢该死……”竟然，仓惶跪下，以为是身在浣洗司或是御膳房，又在恍惚思念他时不慎摔碎了手里的瓷器。
静默。短暂的，漫长的……醒悟。慢慢抬眸，是他和寒熙的错愕，他的错愕很快恢复成冷漠，而寒熙的，却成了怜悯。她最怕看见这种怜悯，有时比起那些恶言恶语，更让她感到难过和无助。
“子月，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唇边有了不着痕迹的浅笑，这才弯下腰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搀扶起身，她仍在风里瑟瑟抖动着身躯，不曾想到自己会这般失态。
子晓取下身后的风袍，为她披在双肩上，“你是我妹妹，又不是我手下部将，如何这么拘谨。”半玩笑的话语，抬手，往耳后帮她拢去了乱发。
子月受宠若惊的转过头，眸色迷离在他眉间那太过稀有的一字温柔里，想当着他的面，唤一声“子晓哥哥”，话未出，泪却先涌上了眼眶里，她只是把头轻轻点了点，随即转身，一滴温热落下，寻风而去。
三万大军听命驻留在北疆边境岳山关岭，城门开启，只有五千兵马与三名副将，随他一同返回皇城。城门下，那马车边依旧守着躬身而立的侍人，她独自行在他们身后，默默听他们不言或是笑语，默默看着，那两个背影飒飒，旋即，已经步下了那曾以为十分高悬的青石阶，又踏上了尘黄的泥土地，眼前不再是阔阔千里的辽广，极长的秋草婆娑舞动，与方才不一样的，是身边多了一个他……侍人闻声过来，搀扶了她向着马车的方向，子月与他颔首作礼，经过子晓的身侧时被他牵住了手腕，她惊异的转回头来，见他的眉头极快的蹙了，子晓并不松开，反倒将她拉近了些距离，“月儿同我一起吧。”他低眉看着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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