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河》汐不念冬雪

16、第16章

　　“伤害……？”我喃喃重复这两个字……他想我怎么说呢。“什么叫伤害……？”对我不理不问的将我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叫伤害？静默无言的责怪我三年前犯下的错叫伤害？还是一夕贪杯，喊着姐姐的名字将我压在身下尽情泄欲时……叫伤害？我又在心里苦苦冷笑了，哥哥始终是不曾伤害过我的，伤害我的人从来都是那个早该代替子晴姐姐离开的自己……
　　“伤害，就是……”他似乎无法很好对我解释，认为我还是个小孩子。
　　“夜深不便，王爷无须为我久候，还是早些安置的好。”思量之际，我已经卷了被子转了方向。从前便是这样，往后也该是这样……我不怨他，我欠他的，还不清也要还！一阵子的沉默后，我听到了重重甩袖的声音。这才回头，去看他的背影。一直都是如此，子晓留给我的永远都是这份清冷，只是我从来不让他看见，我这么凝望他身影时那张挂满泪痕的脸。六岁那年他骂过我，打过我，我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眼泪，换来的却只是他更多的冷漠绝情……我怕了。
　　冷风吹过大殿，听得那院内枝叶摇摆之声，零零碎碎，似谁在嘤嘤低泣。他终消失于浓浓夜色里，徒留下这满室清冷的月光给我。我起身，追着他的方向踏出了高高的门槛，几步之后停留下来，就像那时雪地里追着姐姐跑一样，我懂，追不上啊……便靠在挑着玉色宫灯的桐树下抬眼望着那一汪浅白的星月，多少个夜不成眠……也不差这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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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暮夏迟。
　　伏天已过，辛芜宫的庭院几处翠绿幽幽，胜过那姣好的万紫千红。夕阳将近之时，栀子花香伴着霞光倾洒，落云乘秋送凉。偶尔出去走动，我总会遇见到些宫中女眷，无不一身轻纱曼裙，手中摇着绣羽蒲扇，轻言笑语的自我身边翩然路过。每每如此，我便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眼见的人与景不过是一副会动的画，我只是个看画的人，这画里，原本也不该有我……这样的感觉似乎不错，身在这轩辕宫的人，怕是没有一人拥有比我还要清浅的心绪罢。纵然是孤单，但在漫长的孤单里煎熬过后，反倒沉淀出了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若数十年匆匆，如此一生，我也该是乐意的。
　　而且，打发光阴的法子，也不是没有。我的寝殿门前有处小小的院落，待到日夕月出时分，熏香烛台，宣纸砚墨，那庭中石案便成了我的一方乐土。我会随意着一身白裙，发髻绾成子晴喜爱的样式，轻挽流仙纱袖，白纸上舞弄出一排排娟巧秀好的黑字……也记得，儿时自己总讨厌去到父皇请来的教习师傅那儿乖乖受教，谁都管不住我，这副得人称赞的本事，不过是子晓……是他握着我的小拳头，手把手的教出来的。如今，我站在这里，浅笑的望着那为他写好的诗句，恍惚回到那个时候的月下之秋，兄妹二人秉烛笑语，嬉戏玩闹，仿佛并不曾经历这国亡亲人散的六年，明明什么都失去了，何以自己还能笑得这么平静，这么淡然……
　　一抹身影悄然跃入眼前。慌忙抬首时，笔尖一颤，一团浓墨于纸角，缓缓氤氲化开。我怔怔而视子晓的脸，眼中，是久久不去的错愕。
　　子晓先笑了，极淡的笑容，没有任何温度。“写了什么……？”他说，一边凑近俯身，将那沾了墨笔的诗篇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我只静默的站在一旁。是不曾想过，他会出现在此的。无论是公务或是信步游园，他都无无须经过这院落里，属于他的地方很大，属于我的位置却很小，小的只剩下这方门前空地。
　　我望着他缓缓蹙紧的眉。那愈见陌生的面容，竟然让我的心里头生出了一丝惧意。这些年来虽见面不多，但不曾少闻他的事迹。他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从关阳治水到朝堂制度改革，他无不大胆谏言，鼓励圣上废旧立新，独出效法。如今这轩辕宫里，已经有了他一处不可动摇的地位。只是，他过于冷残的行事作法却让人闻风丧胆，谈及色变。若问这辛芜宫里每月有多少旧人变新鬼……怕是数都数不完。
　　据说他喜爱将那些年轻貌美的宫女留在寝殿过夜，时常三三两两的谴唤陪伴。可那一夜之后，几乎没有还能活着走出来的人。这本是宫中大忌，触犯了王法，但如今这天下到底是谁在掌控？谁又是那掌天下之人的得意弟子？即便血溅几尺，郭太后与圣上又能奈他何？我更是无力阻止他这嗜血杀戮的性子，每每再听得那些悲惨之事，我能做的便是待到夜幕来临之时……在这张石案上默写那些超度亡灵的经文。
　　“是谁允许你写这些的！！！？？？”
　　一声夹着浓浓怒焰的大吼之后，我拂开裙摆，恭恭谨谨的跪了下来。数十片墨碎自头顶飘洒而下，像是那年漫天不尽的冬雪，载着那些悲苦劝人上路的文字，这么落在了我的脚边，我低着头，不语，以我的身份，我该是向他慌忙认错的，只是……我何错之有？
　　很快我被子晓拽住手臂提起了身，我本就娇小的好似那一片单薄的纸，他用这样大的力道牢牢禁锢住我，几乎快将我给捏碎。我站不稳步子，靠着那股疼痛勉强支撑着身躯不让倒下，唯有目光还是完好无损的，我依然，能用宁静沉寂的眼神望着他的脸，甚至唇边，含了一丝若无得苦笑。
　　“月儿，你是在笑我吗？”还是被他发现了。我的任何情绪，哪怕轻微的如同一缕冷香，他都悉数眼底……这算是他唯一对我有过关心的证据吗？我又在心里摆头失笑……谋算人心，子晓一向是最擅长的行家。
　　他力道不减，只是询问之时冷冷幽幽，不辨情绪。我不再去看那张曾经也暗暗想念到哭泣的脸，缓缓地，将目光一点一点从他的身上收回来，即便是没有寻到焦点，那便任它涣散一片。他却不肯偏移，牢牢锁定我的眼睛，非要得到一个回答。
　　“我没有笑你。我只是笑我自己。”还有……命运。
　　子晓冷哼一声，骤然松手将我推开，这一幕多像六岁那年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么对待我，死命晃动着我小小身躯，问……你究竟要害我到什么时候……不同的是我不会再像那时一样以为钻进桌子底下便能寻求庇护。我不动声色的爬起身，该面对的该来的，我是怎么躲也躲不过。只是，当子晓的气息再次靠近，眼前被高大阴影遮盖住光线时，我还是控制不住的凛了凛身子。
　　“你怕我？”子晓捏住我的下巴，阴冷的声音化成飒飒而吹的风，绕进了我的心里头。我逼自己抬头，他正凝神望着我，不晓得眼中闪烁的是如何心绪。

作者有话说

　　筒子们~给力呀~~~小汐拼命的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