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叹》崇琬

2、楼高不见章台路

　　我是这承凤宫的主人了.
　　当晚,我便从靖宁宫搬来这承凤宫.华美奢侈的宫殿,梁柱之间,龙飞凤舞,飞天之势.我要做这飞天之人!我定定远望皇后的寝殿.
　　沐浴,更衣,卧房里轻纱布幔,重重叠叠,那张华美的大床便是承载我未来的一切. 我早早地入睡,宫女怜安说明早要去拜见太后和后宫的诸位娘娘.入眠不多时,门外便传来宫女太监匆忙凌乱的步伐,他来了.怜安颤声说,瑾妃安寝,不知陛下临幸,未能接驾,请恕罪.而后,便是一片恕罪开恩的哀求声.帝王轻摇手掌,便推门而入.薄纱在夜风中起舞,影影绰绰,我眯着眼,看不真切来人,只是那淡淡的龙涎香和着陌生男子的气息,渐进,渐进,便装龙袍,珞璎顶戴,少了庄严却多了几分亲切.他坐下,轻轻抚摸我的脸庞,指端微凉,我佯作被惊醒,见是皇帝,便要起身跪拜,他轻轻按住我的肩,帮我盖好锦衾,你叫瑾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用力点点头.他端起我的下颚,细细地看我,多美啊,瑾怀,从你在大殿吃吃一笑开始,朕眼里便全是你了.我没有说话,眼眸清澈,定定地看他的眼睛,那双目里的我,眼波流转,双颊绯红,皇上,我轻呼,伸出手,放入他宽大的掌中,他的呼吸渐骤,附下身来,我闻到他口中淡淡的酒气,帝王的吻落于眉间的朱砂,眼,鼻,嘴.........他熟练地褪去我的衣裳,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你是朕的!旁人夺不得伤不得,你是朕的!一夜缠绵,颠鸾倒凤,我在一场尖锐的疼痛中与我的少女时代告别了.
　　怜安领我去太后寝殿请安.朱红的宫殿,漆黑的大理石板光亮可鉴,一色的梨木家具，却是未着漆的本色，使这太后寝殿多少看起来有些阴沉.太后端坐于软榻上,神色还算安祥,两旁坐了许多资容华美的女子.我与刚册封的几位妃子美人,婕妤上前跪拜.太后赐坐,太后的两侧是皇后和如妃,皇后满目含笑,柔顺可人的模样,如妃却是目光犀利,盯得我心惊,不敢抬眼.太后赏了诸新妃众多金银玉饰便打发各自回宫了.太后神色倦怠,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恍惚,她们不知道,可我看得出. 新封的淳妃,清秀灵巧,饱读诗书,是太后钦定的唯一一位后妃.但是她神情淡漠,目光恬薄,似是与人无争,整个人干净的不像出于尘世.我亲切地尊她为姐姐,她朝我和善地笑笑,便径自回宫了.怜安悄悄地告诉我,淳妃是太后的侄女,是太后最喜爱的子侄.我默然地点点头.
　　午膳之前,皇后和如妃的赏赐便接踵而至.我一一回去请安谢恩,自是一番人前的虚礼,皇后待我倒是柔善,亲切地像是我的亲姐姐,她真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去如妃宫的路上,怜安对我说这后宫,数皇后最是良善,温和慈祥,很得太后皇上还有后宫诸人的敬重.
　　如妃亲热地拉我坐榻上,妹妹知书达理,出声官宦世家,又是这般美貌,日后必得圣上大宠.你我一见如故,这后宫人情寡薄的,你我姐妹可要相照啊!握我的手不禁抓得紧紧的,生生地,我的手被上被抓出红的指印,我顺从的含笑点头,妹妹初来,不懂宫中规矩,日后必全靠姐姐关照,我听姐姐的.如妃满意地放开手,我却疼得跟火烧一样.如妃这样直白毫不婉转的威慑我,想来必是极受宠的.
　　回到承凤宫才发现手已肿了,手被上还留有如妃的指甲印.姑姑默默帮我擦药,我支走所有宫人.姑姑轻叹一声,说,如妃是帝王伴读,跟随帝王出生入死,毫无怨言.圣上在渔原一战中,身负重伤,如妃服伺在侧七日未眠.后来圣上伤重,连日吐血,老宫医说要用人血医才有生还的可能,如妃二话不说拿起匕首划破血脉为圣上灌血.不日圣上全愈,对如妃感激涕凌,写下誓书永不负她,三军士气也大振,一举攻下渔原.将士们把这功劳于如妃对圣上的不离不弃始终忠洁的爱,上天垂恋,助他们拿下叛军的咽喉要道,至而能很快杀入伪都建立新王朝.所以如妃在朝中都有不可小觑的威望.说起来,要不是当年皇后的父亲灵武太守全力助皇上平乱,组织全家老小力抗叛军,举家三千多人战死沙场,无一生还,太后为表对抗敌忠臣的感激,把太守唯一逃生的女儿接入宫中,不日便册封为后,恐怕皇后已是如妃了.立后那年,皇帝执于立如妃为中宫之主,为此,皇帝还和太后有过很长时间的争执.太后执扭,皇帝只好妥协,如妃被封为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如妃本就生得美艳动人,姿态婀娜 ,伺奉皇帝多年,深知其喜好,安居内宫后,便着力讨好皇帝.皇帝日日留恋如妃,对其他妃子宠幸甚少.说来也怪,如妃专宠多年,却只育一女,而两位皇子,一位是久受冷落的皇后所生,另一位是已故的永赭宫愉妃所生.姑姑扶我坐下,微微叹了口气,说,娘娘不知,那个愉妃,真是个可怜人儿啊.出身在书香的大好姑娘,因才思敏捷,文章堪比当朝的大学士,被选入凤仪阁做女官.一日如妃对皇帝撒怒,皇帝心愤,便去奉仪阁看书,见那女官姿色不错,当下便要她伺寝,可怜的姑娘家,哪容下她反抗的.再过半年,愉妃就可就回去嫁人了,她与那个心上人已等了好多年了.那日之后,皇帝怕如妃生气,便把愉妃侍寝的事瞒住,没有记档.不想,几月后愉妃有孕,皇帝只得把这事说出,如妃气愤难耐,要皇帝亲手杀了愉妃,彼时太后皇后出面,这才保住了愉妃和她肚里的龙胎,册其为愉妃,居永赭宫.数月后,愉妃产下皇二子,太后为皇子安危派人抱走皇子,.如妃想对皇二子下毒手,却不想晚了一步,气愤异常,带着一帮人来到永赭宫,毫无原由地,让人把愉妃吊起毒打,产后的女子身子虚得很哪受得了这般打呀,不过一个时辰便咽气了,死前还苦苦喊这孩子,孩子.如妃当时也身怀六甲,却生生地干出这般.....这般事来.姑姑深吸了口气,忍住眼泪.后来,如妃找个借口向皇帝搪塞,此事便不了了之.小皇子由皇后养育着,这些年来倒也平安.姑姑释然地微笑,小皇子平安,愉妃娘娘在天有灵了.
　　姑姑告诫我,后宫惨死的妃嫔多被如妃下毒手,娘娘如此人品,册封初便被圣上宠幸,怕是如妃眼中最不能容的人了.我手一抖,打翻了药,姑姑镇定地捡起药瓶,说,这宫里冤死的人太多了,您要想自保,怕是要得一翻苦了.
　　<景衡三年秋,册封大典一月后,端仪怀孝瑾妃染怪疾,通体呈红,不得见光.移皇城偏院玄朱殿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