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乐初娴》秋与秋城

61、飞云山婚宴（一）

　　云筝与师傅的相处，就好比一对父女，比父女又更像是两个老朋友。

　　不管云家怎么忙，给师傅送药再加熬药这件事，云筝是万万不会疏忽的。这药隔两月服用一周，这一周的药需一副一副来熬，要熬七次，每次熬的药汤需够一日中的早中晚三次分量。所以云筝每两个月都会来师傅这里待上十来天，这样已经来了有七八回了，算起来，师傅住在此处已经有一年多了。

　　云初这个人本来是没什么耐性的，在一个地方住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呢，要不是为了治这经年的腿疾，他早就走了。尽管这药对于他来说，很有效果，但他也时常免不了埋怨：哎，治得不怎么样，却把我拴在了此处，走也走不得，好生无趣。

　　云筝总会先看一眼这个老人家，然后，慢悠悠道：“多少名贵的药材都给您用上了，要是再没点效果，那徒弟我也是束手无策喽。”

　　云初则吹胡子瞪眼睛道：“有多名贵？用了人参了，还是用了鹿茸了？我看你那草药，不过是一些个红花子之类罢了，活血化瘀，也不知对不对症，我这经年运功的身子骨，怎么可能气血不通？”

　　云筝只能苦笑，说得轻松，师傅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红花一味就是远从天山而来，还有几味，更是难得，别说银钱，没有一点灵通，有钱也是买不到的。她放下手中的活道：“师傅，论武功呢，我不如您，但是论行医呢，您可就是外行了，如果您想学学药理的话，我还是很愿意给您讲讲的。”

　　云初知道要是不阻拦，这个徒弟又要说个没完，连忙道：“再倒退十年，我都愿意和你学上一学，但是如今呀，师傅是什么都不想学习了。”

　　云筝意犹未尽道：“这药虽然没有人参也没有鹿茸，但是它的名贵之外就在于……”

　　云初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哎，水都翻花了，红薯还没有洗净呢，快去快去！”

　　云筝一惊道：“红薯？”

　　云初道：“是啊，我昨天在那片地里挖的，看起来很脆很香甜。”

　　云筝道：“在哪里？”

　　云初道：“当然在厨房里呢。”

　　云筝笑道：“师傅还记得我爱吃红薯！这简直是太好了。”说着向厨房里跑去。果然有半麻袋的红薯倒在地上，沾着泥，看起来个儿大皮儿薄，鼓溜溜的，像一个个的大老鼠。别看它长得不好看，但是，洗净了，煮一下，捞出来，掰开来，那热气腾腾的黄瓤子，咬一口，别提多好吃了，云筝吞了吞口水。蹲过去准备洗啦。

　　晚饭，一盘拌菜，略显清淡，一盆红薯，略显奢华。师徒二人吃得不亦乐乎。

　　在这吊远的野外，一处幽深的小院儿，真好比一处世外桃园，七日未见过一个过客。

　　这日饭后，师徒二人在门前下棋，云初忽道：“明日你与我去一个地方，可能三个月不能回浩尘，等有机会，你给家人传个信儿过去，免得你爹娘担心你。”

　　云筝见他说的自然，也只是不经意的听着，全心都在棋上，等他说完了，她才惊道：“什么？三个月不能回浩尘？”

　　只见师傅点了点头，仍旧是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丝毫不以为这件事其实不是一件小事。

　　云筝知道师傅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用最平淡的语色说着最不平淡的话。她道：“去哪？师傅？出了什么事吗？”

　　云初道：“嗯。去飞云山。”

　　一听“飞云山”三个字，云筝已经全然不想继续下棋了，她愣愣道：“师傅，咱们去干什么？”

　　云初落了一粒子，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云筝看着师傅，他还在观赏着棋盘。云筝急道：“师傅，您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可真是把徒儿给急死了。”

　　云初哼！了一声道：“你只是陪着为师走一遭，没必要知道得太多。”

　　云初这么一说，云筝更加好奇了。

　　云初敲了敲棋盘道：“哎……下棋！”

　　云筝急忙下了一子，道：“师傅，我听说这个季节，飞云山的桂花也开放，虽然没有九月时候开得繁华，但是也初见盛况。”

　　云初见她说得兴高采烈，道：“那你就要看到了，到时候，你赏你的桂花，我喝我的酒。”

　　云筝一脸狐疑，道：“难不成是飞云山有什么喜事了吗？诚邀您去做客？”

　　本以为师傅会像刚刚提到酒时那么惬意，可却见他忽然板着脸哼！了一声。

　　云筝终于忍不住，站起来道：“师傅，您别只是哼哼的，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您尽管和徒儿我说！飞云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我去找他们说，不管是老山主还是小山主，我怕他，我便不叫云筝！说得好了，就解决了，说得不好就打一架，徒儿替您出气。”

　　这一番话说完，云初边落子边抬头看了一眼云筝，见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儿，伸手示意她坐下，道：“你刚才的那一子，险些令你输了，这一子再不好好去落，恐怕真的就输了这局。”

　　云筝站着，猫着腰有些敷衍似的落了一子，这一瞬间，云初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就此，他也明白了，他的这个徒弟在下棋这方面的造诣远远高于他这个师傅，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了，他忽然很扫兴的起身。

　　云筝见师傅也站了起来道：“师傅！”

　　云初没好气的道：“早点休息，明日就起程。”

　　云筝还想问些什么，但听师傅说完这句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动身，脱口而出道：“明日？师傅，您可真是雷厉风行，这是您早就决定的吗？您为何现在才说？说了又不全说，吊人胃口……”

　　话还没有说完，师傅已经进屋关门了。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天色黑了下来，她望着桌上的残局，挑了挑眉，得意的一笑，自言自语道：“师傅，您又输了。”

　　隔天，一早，师徒二人就动身了。云筝后悔得紧，这次没有驾了马车来，师傅的腿脚岂能多走路呢。看他这么着急起程，也只能等到附近的集市或者县城再使银子买辆马车了。只是这次出来得急，身上没带什么银两，这一路的吃食，还不知如何应对，想到这，她看了老人家一眼，去飞云山这千里迢迢的事，亏他也能沉得住气，说得这样晚，好像才决定一样。这一路上，没有银钱，怎么办才好。

　　云筝又试探师傅几次，他都不愿意告诉她去飞去山的真正目的，但是云筝想了，师傅有师傅不想说的原因，何必一问到底，不如以后就不问了，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