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与星》沕颜

9、撒谎

　　“我是来......”

　　安蓝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屈暖原。

　　屈暖原微微摇头，爱莫能助。

　　“你是来拿信用卡的是吧？”

　　万万没想到，是关心救了他。

　　“你怎么知道？”

　　他顺着她给的台阶往下走。

　　“你的信用卡昨天被我来这家店拿走了。”

　　真相是，安蓝把信用卡放在床头桌上，而关心悄悄把卡拿走了，以防他睡着了被人偷掉。

　　“这样啊。你应该跟我说的。”

　　他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怪起关心来了。

　　“拿卡归拿卡。”

　　邓欢颜挑出了毛病。

　　“你在人家店门口坐这么久干嘛？光是我们看见就有十分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CosPlay招揽生意的呢。”

　　“先走吧。这么热的天，安蓝的手动完手术后不能出太多汗。”

　　还是关心替他在解释。

　　“我们五个人坐不下一辆车，你们三个搭一辆，我们两个搭一辆。”

　　邓欢颜又是会心一笑。

　　“没问题。”

　　只有小天是懵的，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关心两人的车在后面，邓欢颜等人的车在前面，一齐开往医院。

　　“说吧。怎么回事？”

　　关心此时的语气极其严肃。

　　安蓝知道，寻常的理由已经不奏效了。

　　“我在里面看到姚慧啦。”

　　“姚慧？”

　　姚慧是大学里和关心针锋相对的同学，两人水火不容。

　　安蓝在心里疯狂跟姚慧道歉。

　　“对不起了，姚慧。我知道这样很不厚道。但我实在编不出其它理由了。再次对不起......”

　　“姚慧怎么在这？”

　　“我还看到她身边有个年龄很老的白人。”

　　“哇！”

　　关心一下眼睛放光。

　　“这可不得了，要是传到同学群里，那不得沸沸扬扬讨论好几天。”

　　安蓝一听她这么感兴趣，立刻说道：

　　“别别别。我们不能说给同学们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私事，她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呀，对吧。”

　　两人不知的是，烤肉店里的确坐着姚慧和一个有钱的老白人。

　　人生之事太奇妙了。

　　“那你坐外面那么久干嘛？”

　　“透口气，玩手机，顺便找找画面灵感。”

　　“真的？”

　　安蓝看关心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吧。看在你告诉了我如此劲爆的消息的份上，就不追问下去了。”

　　到了医院后，关心瞧见站在阳台上看书的有菜，是一本名为《窄门》的书。

　　她有些不满问道：

　　“有菜，你在干嘛？”

　　还没从书本的世界里抽出神来的有菜下意识地答道：

　　“安蓝先生一直在床上躺着呢，关心姐姐。”

　　“是吗？”

　　安蓝手埋住了脸，低声叹息。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谎需要一百个谎来圆。

　　安蓝感到世界在与他作对。

　　“我刚刚才把安蓝从外面带回来。”

　　他立刻跑到有菜前面，替她答道：

　　“我要她看书的。不要怪她。”

　　有菜羞愧地低着头，连连道歉：

　　“抱歉，是我没有看好安蓝先生。您扣我的薪水吧。实在抱歉。”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感觉你来一趟东京，突然有好多事瞒着我们呢？”

　　“我......”

　　关心彻底忍不住了。

　　邓欢颜等人在一旁不敢加入战场。

　　“嗯？”

　　关心的目光如炬，活脱脱一个明察秋毫的包青天。

　　“你真的有事瞒着我们？快说。”

　　“一定要说吗？我想着回国前再说的，因为还不是特别确定。”

　　“到底是什么事？”

　　安蓝原以为这些话可以明天说出来，或者后天再说。

　　看来现在不得不说出来了：

　　“张导正好也在东京，我和他约好在东京多待几天，商讨一下他的新电影的事。”

　　关心的眉头舒展开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没通知工作室啊。”

　　“就先前我坐在那家烤肉店门口的时候和他决定的。”

　　“不行。我要打个电话给他。”

　　“这有什么好打的。平常和他对接也是我在处理啊。”

　　“你心虚啊？其实张导根本没有你聊他的新电影的事，对不对？”

　　“哪儿有。”

　　“那我现在就打。”

　　安蓝低头看着关心，关心也抬头看着他。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

　　“你打吧。”

　　关心拿出了手机，当着安蓝的面点开了张导的微信。

　　安蓝吞了口口水。

　　“打呀。”

　　于是，关心拨了过去。

　　两声响铃过后，张导接了电话。

　　“下午好啊，张导。”

　　“关心，怎么啦？”

　　“您和安蓝约好要在东京一起待几天吗？”

　　“什么？”

　　邓欢颜等人屏气凝神，已经不敢看了。

　　关心和安蓝一向无话不说。

　　他到底有什么事要瞒着她，还要把张导都扯出来？

　　谁都知道张导是近年来最具国际影响力的导演。

　　戛纳最佳导演奖可不是谁都能拿的，张导却在十年里拿了两次。

　　最近的大单子就是他的。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做动画电影，但安蓝作坊还是以百分之两百的激情面对这件事。

　　回到国内，他们将一刻不停投入张导要求的人物设计和美术制作中。

　　只要参与了他的新片并且获得成就，安蓝作坊将在国际上一战成名。

　　如果张导没有和他在东京有约，那也太可怕了——那将证明安蓝并不想回去参与到工作中，而是在拿如此重大的事这种事当幌子，做挡箭牌，为了其它事留在东京。

　　“您在东京吗？”

　　“你怎么知道的？我在东京。”

　　“您是不是和安蓝约好在东京商谈你的新电影？”

　　“你从哪里听说的？”

　　关心捋了捋头发，死死地盯着安蓝。

　　“有这件事吗？”

　　“你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激动。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呢。”

　　关心笑道。

　　“能有什么事。只是安蓝刚刚跟我说您和他在东京有约，是关于您的新电影的事。是真的吗？”

　　张导在电话另一端喝了口茶。

　　“咳！”

　　他咳嗽了一声。

　　叮！

　　打火机的响声。

　　他还点了根烟。

　　“是有这件事。安蓝跟你们说了是吧。”

　　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

　　邓欢颜等人像获得某种胜利一样互相摇晃着身子。

　　“是的。除了安蓝，我们工作室的其他人刚刚才知道。”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您忙吧，打扰啦。”

　　“拜拜。”

　　“拜。”

　　关心沉着脸，低着头，沉默不语。

　　邓欢颜等人瞬间又缩在一起，观察着关心接下来的动作。

　　“笨不笨啊你？”

　　关心笑了出来。

　　她张开双手，扑到安蓝怀里，抱住了他。

　　邓欢颜等人嘴巴张成一个大“O”型，像是看到国足拿了世界杯冠军一样兴奋。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还要回国前再说。这是好事啊。”

　　安蓝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不是想让大家安心玩吗。我怕你们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回国忙工作去了。”

　　关心在他耳边冷静地低语道：

　　“那你在东京好好谈。谈出个好结果，回来告诉我们答案吧？”

　　她松开了他，眼神里的情愫，那墨黑里的担忧，只有安蓝能懂。

　　“8号床的安蓝先生。”

　　护士走了进来，对着坐在安蓝病床上的邓欢颜等人问道。

　　“咦？怎么有三个人？安蓝先生呢？”

　　“我在这。”

　　安蓝从阳台上走到了护士面前。

　　“您刚动完手术，还要打消炎药呢，不能乱跑哟。半个小时前我拿药过来没看到您，还以为您在厕所。结果厕所也没有人。快躺下吧，要给您打吊针了。”

　　“好的。”

　　“请你们让一下。”

　　“哦好。”

　　“谢谢。”

　　邓欢颜等人为护士让开了空间。

　　关心站在阳台上，观望医院里的风景。

　　病人与医务人员们在夏日的白光下来来往往，彰显着疼痛与希望。

　　她与安蓝对日本的看法不同。

　　她眼里的日本以物哀居多，悲伤、凄美的情绪才是她对日本最直观的感觉。

　　就像她一眼就识破安蓝在骗她一样。

　　期待谎言背后的真相，同时又害怕看到真相。

　　感伤，与无奈。

　　“我们走吧。让他静静地养伤。”

　　小天剥着为安蓝买的香蕉，吃了一口，一边嚼果肉一边道：

　　“啊？你不是说怕他孤单要我们在这里陪他吗？”

　　“走啦。”

　　邓欢颜和屈暖原把他拉出了病房。

　　关心站在门口对安蓝笑道：

　　“我们等着你的消息。”

　　安蓝也看着她笑道：

　　“虽然我对这件事没有把握，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有好消息的。”

　　关心走了。

　　站在阳台上被关心吓得从始至终不敢说话的有菜这时缓缓走了过来。

　　“安蓝先生，对不起......我不会撒谎......”

　　“没事呀。我也不会撒谎。”

　　“希望我没有给您造成麻烦。撒谎实在是太难了......”

　　“对呀。”

　　安蓝笑着安慰道。

　　“撒谎实在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