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与星》沕颜

10、柳暗花明

　　关心等人走后没多久，她打电话给安蓝说他们提前回国了。

　　就今天晚上的航班。

　　安蓝躺在病床上，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该去找见星。

　　他24岁了，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还要为了所谓“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冲动而继续下去吗？

　　床头桌上，手机亮了，不断振动着。

　　张导打电话过来了。

　　“喂，张导。”

　　“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念头而去寻找吗？这太文艺了吧？”

　　“谢谢您肯帮我圆这个谎。”

　　“这倒没什么。毕竟你提前给我打了个招呼。”

　　当时坐在烤肉店门外，安蓝的确在微信上给张导说了这件事，但他不知道张导有没有看到消息。

　　张导不常用微信，这是圈内都知道的事。

　　“原来您当时看到了消息。差点把我吓死。”

　　张导人虽然不在东京，而是远居北京，还是决定帮他撒谎。

　　“你真的喜欢男生？”

　　“我不确定。所以我需要去找到那个男生，来证明这点。”

　　“不得不说，你做这件事比电影要戏剧化。”

　　“唉，您别调侃我了。”

　　“没。我没调侃你。我活了这么久，无时无刻都在生活中找灵感，你去找那个男生其实也是在帮我忙。要是有结果，之后再跟我说。说不定你的这段经历是个好素材。”

　　“原来是这样。”

　　“但我可告诉你，找不到要及时收手，不要因为一个并不具象化的念头落下你们现在的进度。你的工作室并不那么稳定。”

　　“您是什么意思？”

　　叮！

　　张导点了根烟。

　　“那个小天呀，19岁的小伙子。他可不简单。”

　　“此话怎讲？”

　　“他之前在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留学，念导演系。李安和伍迪艾伦也是从那里出来的。他的毕设我看过，20分钟的短片，他自编自导，摄影美工等等许多地方都是亲手完成，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算得上是杰作了。那部短片冲奥也有点说法，但他没有申请。”

　　“小天这么厉害！？他这可是真正的天才了呀。”

　　安蓝彻底惊了。

　　“他来面试的时候完全没说过这些，只说自己有过相关经验。”

　　“而且，他爸是原八一制片厂的某位大人物，不仅是有天分那么简单，家庭背景也是很强悍的。”

　　安蓝越发感到不可思议了，惊得不知如何说话。

　　“他为什么留在你们的工作室我不了解，总之不是单纯的工作。但我目前猜测是为情所留。之前和你们工作室吃饭的时候，他看关心的眼神根本藏不住——我可见过太多这种眼神了，情种都有这种眼神。”

　　“可他也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张导笑道：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安蓝也笑了。

　　小天不可能有坏心思，一张白纸能看穿。

　　安蓝相信他是真情实意留在安蓝作坊的。

　　这样也好。

　　如果他真的是同性恋，关心那里有小天，自己就不必过度内疚了。

　　不过安蓝还是上了一课。

　　他原以为自己24岁不到把安蓝作坊发展成今天的局面已经很厉害了，时常也会沉浸于自己的创作之中，但奥斯卡对他来说还是很遥远的距离。

　　看来在真正的天赋面前他还是落后太多了。

　　安蓝作坊五个人里面，实力最雄厚也是最有天分的人，居然是那个隐瞒学历的深情小子啊。

　　“谢谢您和我说这些。”

　　“不谢。一个成立不到三年的工作室，不算半年前才加入的小天，以你为核心一共四人能有今天这番局面，很不容易，很不简单。我通常不和没想法的人合作，恰好你们有很多想法，也有实力。”

　　“谢谢您说这些。”

　　“我先挂了。”

　　“拜拜。”

　　这一连串的消息令安蓝又困了起来，尽管他已经在手术中睡了近四个小时，还是合上了眼，睡了过去。

　　护士在这期间换过几瓶吊液。

　　换到最后一瓶时，护士把他喊醒来了。

　　“安蓝先生。安蓝先生。”

　　安蓝睁开睡眼，答道。

　　“怎么了？”

　　“给您拔针了。”

　　“哦。”

　　有菜在旁边捂住嘴巴笑。

　　“怎么了，你笑什么？”

　　“护士姐姐和我都想知道，见星是谁？”

　　“见星？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您睡觉的时候，时不时会念出来呀。”

　　安蓝看着护士。

　　护士笑而不语。

　　“真的？梦里呼唤人名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之中吗？”

　　“我不知道呢，安蓝先生。但既然这种事发生在我眼前，我想应该是真的吧。”

　　安蓝笑了。

　　“关心给了你几天的薪水？是到后天为止，对吗？”

　　“是的。”

　　“这两天你会认真对待你的工作，好好陪护我，对吗？”

　　有菜忽然正色道：

　　“是的。”

　　“那你这两天守着这场病床，我有急事需要出院。”

　　给安蓝拔针的护士说道：

　　“可您还需要打消炎药呀，安蓝先生。您现在不能出院的。万一伤口发炎了怎么办？”

　　“我等不了了，实在抱歉。你们给我开点止痛药吧。我的手开始恢复知觉了，痛得紧呢。”

　　“您和医生说说吧，安蓝先生。”

　　“好。”

　　护士和有菜觉得安蓝像是着魔了。

　　他为什么一定要出院，怎么也劝不动呢？

　　找医生开处方，再拿了止痛药后，此时是晚上六点，黑夜渐沉，安蓝上路了。

　　“店长，我的店长。我今天一定要把你说服。现在我已经走到悬崖边了，死也要找到见星。有本事你就拿扫把打死我吧！”

　　结果到了店门口，店长真的拿着扫把赶着他跑。

　　“你这个讨厌的家伙还敢来，信不信我报警啊！”

　　他挥了一扫把，被安蓝闪开了，扑了个空。

　　“见星君十八岁都未满，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去招惹他？”

　　一边打，两人进到了一个巷子里。

　　安蓝红着眼眶，大声喊道：

　　“求求您了，告诉我吧！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在店长的扫帚即将抡到他的脸上时，店长叹了口气，把扫帚扔到一边，靠着墙蹲下。

　　他点了根烟，脸上的凶肉看上去安和一些了。

　　安蓝趁势蹲到他身边，在距离上显得要亲密一些。

　　“见星君呢，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妈妈就跟个野男人跑掉了，他爸爸又是个很差劲的人，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才是他的道路，不能有任何差错。他远离了抚养他长大的奶奶，来到了东京，几乎没有其它选择了。你懂了吗？一步一个脚印，不能有任何差错！”

　　“难道我看上去是一个很坏很差劲的人吗？”

　　店长喷了口烟在安蓝的脸上，骂道：

　　“你看上去是个烦人的大情种！”

　　安蓝挠了挠下巴，不好意思地答道：

　　“这算是很差劲的意思吗？”

　　“见星君是个很敏感的男孩，也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像你这样又有钱又好看的外国人，还是个肯为他打架的痴心汉，说不定你走近他的生活，他会彻底沉沦，依靠于你，不顾学业。这才是我最担心的。见星他呀......”

　　店长点了根烟，语重心长。

　　“因为很多原因，变得很孤僻，一直都没交到几个朋友。但他又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不能突然出现打扰他的生活。是不可以这样的。”

　　安蓝顿了下来。的确是他考虑不周到，只顾自己的情感，忽略了见星的境地。

　　他伸手找店长要烟。

　　“你不是不抽烟吗？”

　　“的确很久不抽烟了。少说有五年了呢。但我现在很苦闷，请您给我一根烟，消消愁。”

　　“拿去，大情种。”

　　店长愤愤地把烟给了他。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没有想到您说的这些。但如果——”

　　他看着店长，和他一齐吐了口烟。

　　“我帮他把学费交了呢。”

　　“你是认真的？”

　　店长愣了。

　　他确实没这样想过。

　　“你真的是......”

　　他被安蓝给弄笑了。

　　“还是走吧，大情种。”

　　“啊？为什么？我不能帮见星交学费吗？”

　　“如果你真喜欢见星，就请等他高考完之后再来找他吧。我的店子生意不错，再开一年的本事是绝对有的。到时候你来找我，我告诉你他在哪所大学。可以吗？”

　　“我......”

　　店长的话完全胜利了，安蓝已经被将军，将死了。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日本的高考对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请回国吧。你再来我可真的报警了。”

　　“可是......”

　　“你不是还有个女朋友吗？她下午还来找我，问我安蓝先生是不是在这里认识了女孩子。我猜那个安蓝先生是你吧。”

　　“店长先生，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的女朋友。”

　　店长连连挥手。

　　“那已经不重要了。请回吧。”

　　店长拿起扫帚，转身离开了。

　　安蓝蹲在原地，把烟抽完了。

　　经过店长一分析，他认为自己在犯错，错得有些离谱了。

　　光是见星未成年这一点就足够了。

　　“喂。”

　　好像有人在喊他。

　　“喂！”

　　的确有人在喊他。

　　巷子尽头有一个样貌猥琐的中年男人对安蓝摆摆手，用中文喊道：

　　“你是不是想知道见星住哪？我可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