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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他还是跟来了。

      驿馆内,两人对坐于堂中,惹来许多惊异的目光。

      夜深,古安节余温已散去,她困倦地实在撑不住了,开口道,“为什么非我不可?”

      若真如他所说,必定知晓自己是庆国逃犯,直接报官来抓便是,可他明显无此意。需要帮忙,商队中能人异士比比皆是,何苦揪着她不放。

      正巧兰识与步六孤辰同时进门,调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彦时安像是看到了神兵天降,松了口气、摊在桌面上,伸手指向刚进门的两人,“他们都是商队的人,比我厉害多了,你可以找他们。”

      按理来说,只要给足了钱财,商队就能办事。可她深觉此人身上疑点重重,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在他把一切实情吐露出来之前,万不能轻易答应他。

      李至简起身恭敬道,“在下想托她找几个人。”

      兰识看出他所求,又听他指名道姓地让彦时安去找,心中已有几分了然。看了一眼步六孤辰,眉眼弯弯。

      “你好好跟她说便是。”说完便拉上身边人上了平层。

      兰识方才就在火堆旁,亲眼见了火神给李至简的答复。她心中深信不已,自然不会搅乱这桩姻缘。

      “时安姑娘,能借一步说话吗?”

      彦时安抬眸,见他当真知道自己的本名,起身回房、关上门窗,“你说吧。”

      李至简认真道,“五年前在庆国,我弄丢了领主的贺礼,是彦老爷帮我掩盖过去的。”广袖下的手指暗暗写下符文,“律令九章,归念移易。”将时安的记忆改写一番。

      说着,眼神中透露出愧意,故事是假,可想说的话确是真,“彦府的事未能帮上忙,我心中懊悔不已。再度前往庆国时,我看到了海捕文书,知道姑娘可能无事,特此来寻。今日所说的话不论姑娘信与不信,我都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

      彦时安尽力回想,父亲闲谈时确实提到过此事。丢了贺礼对他不利,难怪在外一直不肯说明,“所以让我找人只是借口?”

      李至简松了口气,“是,也不是。找人只是其一,其二是想一路相护,以报彦老爷恩情。”他双手递过去一张油纸。

      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彦时安半信半疑,展开来看。其上记有五六个地名,大都是她未曾去过的,只“月不住”三个字十分惹眼。

      她伸手指给李至简,“月不住,很早以前就被风沙埋了,你不知道吗?”

      李至简不动声色道,“知道。”

      彦时安心中错愕不已,他这是要去找人还是找鬼。故作镇定道,“先歇息吧。”

      待他行至门槛旁,彦时安突然想起,“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他眸光柔和又深邃,轻声答道,“李至简。”

      彦时安只觉得神魂俱震,回想到火焰旁她不自已要说出口的话,喃喃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许是在下有幸,被彦老爷提起过。”

      这是唯一的可能。见他一直应答自如,定是早有准备,问是问不出什么了。不过人心中若是有鬼,行事上总有纰漏,想要找出深层原由,不在这一时。

      彦时安正想放他回去歇下,怎料李至简先开了口,“时安,有很多东西,是凡人认知中看不清的。你若能站在更高处,就能看到更多东西。”

      这番话来得突然,说得她云里雾里,“什么?”

      不等彦时安缕清楚,他接着说,“你要试着接受认知之外的东西。待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早点歇息。”

      李至简把想说的说完,便行礼告辞了。彦时安看着渐渐闭上的门,立在原地。

      这人究竟什么意思。

      李至简合上了门,手却迟迟未从门樘上放下,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木门的丝棉纸上。

      金玉精探出头来,“按理来说,你从人间回去,一切痕迹都会被抹去。她怎么会有印象?难不成真有上古火神?”这个问题,李至简也回答不了。

      他不过宴清阁一界小仙,愿主心愿了结,自该返回天界,抹去人间存留过的痕迹,天道如此。他此前强留凡间,且过于留意愿主之外的人,已犯大忌,自遭天罚。

      如今得以重返人间,对于彦时安对面不识,他早已作好准备,并不哀心。但未料到她竟能回想起一二,倒是十分意外。

      “总有什么东西,是游走在规矩之外的。”言罢,他收了手,走回房去。
      ***
      翌日清晨,兰识将彦时安唤去,走过密道,两人一同被关进密室中。

      密室有小窗,床榻,火盆和一个银制密盒。

      兰识解开密锁拿出账册,册子很薄。

      “这便是大月驿站上一季度的账目文书。”说着兰识抽出其中一份给彦时安看,前几张记载着这次交易的细节,后几张是契约书。

      兰识将契约书微微摆开,纸张接缝处踏着一个红色印章,“这是求助人的私章。拓印文书后我们要将原本放入油漆筒,带给云措。还要做几份假账,做障眼法。”

      彦时安知晓,这簿子里所记皆是见不得光的。她将账册捧在手中,并未急于细看。

      这些日,她也想了很多。

      拿着账册就等于拿着诉求人的把柄,不少人在虎视眈眈盯着,很容易丧命。

      至于这个能够掌握商队命脉事,为什么让她来做。

      表面上看,是云措给了她能找到关于彦家秘密的机会,内里自然是因为她有把柄在云措手中,令人安心。

      她暗自揣测,兰识定然也是如此。

      商队没有立场,不辨好坏,账册上的诸事复杂且隐秘。彦时安将它拿在手中掂量,今日若看了,自己这辈子都不能活着离开商队了。

      小人以利而合,云措不亏为商队的头目。

      她犹豫半晌,还是决意拆开。李至简的话虽云雾缭绕,有一句却说得不错:她得往上走,走到更高处,才能看到更多。

      信纸上的事录得细密,何人、何时、何地、何事,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彦时安朝兰识那边瞥了一眼,写得如此详细,兰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接着又狠狠地摇了摇头,兰识姐姐需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早就习以为常了。便逼自己不再分神。

      兰识手下动作很快,时安却有些费力。不是油墨多了,字在纸上晕开,就是印出来的字有偏移。

      待步六孤辰检查完毕,给契约书印上月城火漆,两人离开月城,已是五日后的事了。

      “一会上路,定要小心。”兰识解释到,密盒真假难断,从人嘴中撬出的话才更真,因此他们的人常被抓走。至于会受什么样的手段,就不为人知了,因为没人或者出来。

      彦时安脊背生出一阵凉意。

      凡事经不起念叨。

      他们特地选了一条难走的路,兰识和彦时安在前走着,李至简在身后跟着。到了半路却被拦下了。

      兰识目光紧聚在对面那为首的人身上。

      彦时安随她看去,发现那人长发飘飘,媚眼如丝,身有奇香,隔得很远也能闻到一阵飘香,竟让人难辨雌雄。

      “小心暗器。”兰识扔下一句话便动身直指那头领。

      对面人用的皆是软鞭,可以看出并不熟练。不过轻柔如蛇的软便抽过来还是会让人皮开肉绽。

      鞭子左右摇摆不定,灵活挡住彦时安的每一次进攻,让她难以近身。

      她用弯刀连劈开数辫,不料被辫子束住左手,难以抽身。

      彦时安奋力用弯刀砍下去,弯刀削铁如泥,软鞭却韧劲十足,缚有细密钢丝,根本砍不断。

      无措间,李至简冲过来将那人撞翻,死死压在地上,手中软鞭的手柄落地。彦时安借机迅速腾出左手,刀架上那人脖子,将旗花扔了出去。

      对面的人匆匆喊到,“殿下,再拖下去就走不了了!”

      彦时安闻声回身才发现兰识已被打晕抬上了马背,“遭了”。

      彦时安抢了匹马奋起直追,马背颠簸,她艰难地将针弩对准前马腹,果断三连发。敌人却似有幻术,明明瞄准了,怎么会偏离呢。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彦时安再抬起手臂之际,一记软辫劈了过来,整个人仰马翻。

      马被摔断了脖子,她从马上跌落下来,好在身轻,只微微扭伤胳膊。

      眼见那人骑马离去,扬起一阵乱沙,彦时安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却又只能眼见他越走越远。

      见其他人已全身撤退,李至简刀下那人还想挣扎一番,朝李至简扔出一粒黑色小球。

      可他等了半晌,也不见李至简有什么反应,便又朝他扔了一颗,还是没有反应,惊吓道,“你怎么……”

      这动作被跑回来的彦时安尽收眼底。

      金玉精急切开口,“李至简,时安她回来了。”

      李至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有一点事,娇弱地倚在时安臂膀上,“我头有些痛。”

      彦时安忍痛给他把了下脉,脉象平稳,不是大事。

      贼人知道自己遇见了高人,活不成了,径直服毒自尽。

      竟是死侍,在死侍身上是搜不出什么的。时安决意追过去,不在此地躲浪费时间。

      她将司南、舆图、鸣镝、金疮药一并塞进李至简手中,边说边跑,“步六孤辰一定动身赶往这了,你在这等着。这些歹人轻装上阵,离得定不远。一会以鸣镝为信,鸣声似鹰,你注意听着。”

      今日风尘并不大,一行人马蹄匆匆,急马踏下的蹄痕仍留有印迹。

      彦时安一路跟着,那舆图她早已烂熟于心,这个行进方向,直往北庭。

      北庭王修建了一座宫室,供南来北往的商队歇脚。不知云措给的玉鹰,在这里能否行得通。

      正当她思索以什么身份进入北庭时,愕然地看见远处躺着几具尸体,衣着样貌,同刚才和他们打斗的人无二。

      彦时安下马上前查探,就是他们无疑。这些人体无外伤,有几个脖子都摔断了,是从快马上跌下所致。

      只是他们都有一个症状,口鼻、眼耳溢出黑血,乃中毒而亡。

      她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兰识踪迹,前路仍有马蹄印。铁蹄是新造的,磨损不严重,蹄印清晰。加上并不像其他商队的马车负重,蹄印轻且快,很好分辨。

      彦时安心中疑惑,怎么会这样。还是沿途跟了过去。

      北庭将近,看见黄色的沙地上一支手绣兰花香囊,上缀有平安结。

      是兰识的。

      彦时安将鸣镝安至弩箭上,矢镝飞鸣,声如鹰飞戾。
      ***
      北庭宫室内,兰识转醒,却觉得腰肢疲软、使不上力。

      抬眼四下里观察,此间虽为土砖堆砌,但内饰奢华洁净,兰识已明晰自己身处何处。

      坐在床前的男子妖而不谄,见她醒了,勾唇捋发道,“殿下,好久不见。运毒之术日渐了得,竟杀人于无形,我找来的死侍竟都死了。”

      方才打斗中已用手中的毒刺刺中他们,蛊毒入体,不需片刻便会侵入心肺。但这蛊毒,对这个人却毫不生效。

      “兰霆,果然是你。”

      名叫兰霆的人笑睇着她,“阿姐,你很清楚我的心意。”

      兰识费力坐起,“你一个南境人,在此地是走不远的。”

      男子上前来给兰识松绑,一阵奇香萦绕,“你看,我也没有为难你。此番前来,只是想告诉堂姐,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我已不是鹤拓人,南鹤拓有何事,与我无关。”

      他半卧床边,“这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堂姐身体里淌的永远是南室血脉。”

      说着,他伸手轻柔地抚上兰识的脸庞,“堂姐,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兰识狠狠斜了他一眼。

      “脾气也渐长。”说着他关上门走了出去。
      ***
      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彦时安迎上去,“你们来了。”

      她将香囊递给步六孤辰,他确认了此物是兰识的。

      彦时安补充道,“我四下里查验过了,印迹一路通往北庭。”

      “这些人有什么特征?”

      “都是死侍,我没问出来。但为首的是一个长发男子,身上的香味极其特殊,像是女子。”

      步六孤辰悬起的心放下一大截,“是鹤拓人,那男子名叫兰霆,不是为了账册而来。”

      “鹤拓?兰霆?”彦时安回想起兰识方才的反应,才意识到,兰识定是认识对面人的。

      他沉默半晌,开口道,“兰识是鹤拓人。”

      鹤拓位于西南边陲的万里大山之中,那是一处山水交融、风景秀美的地方。鹤拓分立西、南两部落,相斗数年。

      他们定是为了此事而来,想从兰识这套出些话。

      彦时安揣测,“既是熟人,他们应该不会苛待兰识姐姐。”

      “不,鹤拓虽美,可鹤拓人心却极其狠辣凉薄,极善用蛊用毒。待蛊毒入体,噬心钻骨更为难熬。”

      骇人听闻,令彦时安十担心,“无论如何,我们先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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