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聚会 ...

  •   第二天醒来头疼得快要爆炸,宿醉的滋味的确不好受,我先到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醒酒汤才去洗漱。刷牙的时候我才猛地反应过来,昨晚……昨晚我删了晨松渝的联系方式!
      拿着牙刷的手一顿,我的心脏重重跳了一拍。我吐掉嘴里的泡沫,僵硬地冲洗脸部,心里已经死了一遍。我不该喝酒的,这么想着,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去到公司完善最后一个板块,再完成质检,《变质》真的就快要收工了。
      中午休息时微信冒出一条消息提示【老旭:夏哥,今晚要不要聚一聚?在……】
      我看了眼窗外一闪而过的光影,对司机说道:“就在这儿下,停车吧。”
      “好,您慢走。”
      “想起我们这伙人都多久没聚过了,正好幺儿从国外回来,这不突发奇想地见见高中这些兄弟们嘛,对不起啊夏哥,现在才跟你说有点仓促,不过你可一定要来啊!我们都多久没见啦,高中全班的都来得差不多,我们叙叙旧,喝喝酒呗。”老旭说地点定在一家新开的酒吧,服务不错,环境舒适,酒水也相当对口味。
      我对前台报了名字,领着我去到一号包厢。打开门的刹那我顿住了脚步,漫天的彩带飘落下来,我看见整个包厢坐满了人,齐声喊道:“欢迎夏哥光临!”
      我当即给了旁边一手拿着彩炮的男人一拳:“什么花里胡哨的,搞得我跟□□一样。”
      成旭嘿嘿笑着,捂着胸口:“我靠夏哥你,几年不见身手还是这么厉害。”
      我环视一圈,看到了不少熟面孔,虽然猜到了晨松渝不会出现,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成旭把我拉到中间,猕猴桃、张佑、王伟……都坐成一排。
      成旭招喝道:“大家伙不要愣着啊!该吃吃该喝喝,我待会再让服务员送点酒进来,都别拘束,放开点。”
      包厢又恢复了热闹嘈杂的氛围。
      成旭先开口问道:“夏哥,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好吧?”
      我端起一个空酒杯倒满酒,抿了口说:“挺好的,你们呢?过得怎么样?”
      “还行,”成旭跟我碰了个杯,一饮而尽,“就是我妈老催婚,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他苦笑一声,又接着问道:“夏哥现在在做什么啊?是程序员吗?我记得你当初报了计算机专业。”
      我点点头:“目前是做游戏研发这一块儿。”
      “哦,”他说道,“那挺不错的。”
      我问道:“老幺和猕猴桃呢?”
      成旭旁边探出来个脑袋,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说:“你是老幺?”
      莫裘莞尔一笑,狐狸眼向上扬起,尽是朝气:“怎么夏哥,不认得我了?”
      我抱歉地说:“啧,变化大得我简直有些,没反应过来。”
      莫裘哈哈一笑,冲我举杯,我回应地跟他对酌。
      “夏哥现在变化也挺大的,妥妥一个精英范,帅气!”莫裘开玩笑道。
      “就一打工的,”我说,“你呢?”
      “去国外学了服装设计,打算回国自己开个工作室,”莫裘咂巴了一下嘴,眯了眯眼,“好酒啊。”
      “这样啊。”我说道。
      吴弥就在我旁边,我现在才注意到。
      “就搞直播带货,生意不景气啊。”他叹了口气。
      “做生意嘛,有赚有赔,慢慢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嗯,喝酒喝酒!今天必须喝个痛快!”他催促道。
      觥筹交错,举杯换盏,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诶那个,我怎么感觉好像缺点人呢?”
      成旭立马说:“有十多个没来,李周安、汪全民、徐筑业……还有,哦!晨松渝!好像还有谁来着?忘了,看我这记性哎呦。”
      我喝了口酒,舌尖被刺激得酥麻起来:“高中的人我都没怎么联系了,晨松渝你们有消息吗?”
      酒杯盖过了嘴唇,我敛了敛神色。
      “嘶……晨松渝,当时一毕业就没见着他人影,更别说现在,联系不上啊。”
      “哦。”我捏紧了酒杯,语气如常。
      成旭突然很不解地问:“夏哥你和他不是发小吗?你俩关系那么好,你也不知道?”
      我身体变得僵硬,再怎么巧舌如簧的口才在这时也丧失了能力,不过好在莫裘起了个话头吸引成旭的注意,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要怎么说?说我和他关系那么好却抱有别样的心思,说我恬不知耻地表白被拒导致他连见都不想见我?
      我十年的等待和执着没有半点回应,让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我好意思说吗?
      成旭出门去取酒,我打算过一会儿就找个理由回去。
      这个包厢虽然很大,但坐了这么多人,自然就显得逼仄,混杂着酒水香烟的味道,有些闷燥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打了声招呼出门透气,这层楼有个露天天台,我便走到那里去喘口气。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转头一看,莫裘竟然也跟到了这里。
      他冲我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我靠着栏杆,晚风吹拂,使人心平气和。
      “夏哥。”他突然叫道。
      我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他不疾不徐地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根香烟,掩着风口点燃。
      “你有对象吗?”
      我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问得懵住,停了会儿才说:“没有。”
      他轻轻笑了起来,嘴里吐出一口白蒙蒙的烟圈:“这样啊。”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莫裘的变化真的挺大的,现在说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夏哥,为什么要问晨松渝?”他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睛,仿佛早已知晓了我的心思。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人看出任何破绽。
      “我跟他从小就认识,初中高中一直在一个班,现在没什么联系,问一下而已。”我中肯地给出了理由。
      莫裘温和地笑了笑:“哎夏哥,我就问问,你别那么紧张。”
      谁紧张了?我咬着后槽牙没说出来。
      他也趴在栏杆上,嘴里叼着的烟随着他说话一起一伏:“我一直觉得晨松渝很难亲近,就是那种特别冷漠凉薄的人,但却能跟我们这群人玩到一起,我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恍惚过来,夏词,那是因为你在。”
      “……什么?”我不敢置信,哑着声音问。
      他抖了抖烟灰,掐灭火焰,看着我:“我还没跟你说,我是个同性恋吧?”
      我“啊”了一声,被他这毫无由来的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尴尬得说不出话。
      “我们叫他渝哥,一是对你的……呃,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吧,还有一点就是,他这个人的气场太强大,很容易就让人臣服,讲这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随便说说。更多的时候,我发现他一直都只是在注视着你,安安静静待在一旁,把你装进眼睛里。那神情会慢慢变得温柔亲和,唇角也会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本身对这些就比较敏感……可能你也看得出来吧,晨松渝他对……”
      一字一句灌入我的脑海,把本来沉静的心扰得一团乱。我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舌头像打了结,下意识地否定,连忙打断他:“成旭应该回来了,我去看看。”
      他留住我,把还没说完的话一字一句烙印在我耳边:“我觉得那是爱慕一个人的眼神,至于为什么你们后来会分道扬镳,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夏哥,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坎坷,这其中也不乏狗血的成全体谅,误会错怪,你总得搞明白他离开的原因,而不是一昧地作茧自缚,到头来,你从来都没放过自己。毕竟,比起离开不联系,没有得知他死亡的讯息不是更好吗?”
      我惊骇地瞪大了双眸,呼吸急促,浑身热血翻滚,一阵昏头涨脑。他说的没错,也正是因为他说的没错,我才觉得更加慌乱。那个结果,也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一直不愿意试想的。
      我拔快了步子,听见他在身后说:“夏哥,你变化也挺大的。”
      我顿住脚步,他接着说:“跟晨松渝特别像,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含糊地应了声,逃也似的走开了,没去管身后他是什么表情。
      成旭看我进了包厢,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啦夏哥?脸色有点不好啊。”
      我搪塞道:“没什么,有点醉了。”
      “那少喝点吧。”他说。
      “我怎么记得夏哥以前特别能喝啊?”王伟疑惑道。
      我眉心抽动,这二货简直了。
      成旭一连喝了好几杯,这时候莫裘也回来了。
      “上厕所去了。”莫裘回应道。
      “幺儿,你不行啊,才喝这么点酒。”成旭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是是,你最能喝了。”莫裘无奈地笑笑,突然又看向我。
      我无视掉他递过来含着笑意的眼神。
      成旭指定是喝多了,这会儿就有点话多起来:“我们当时多自在啊!成天放学相约网吧,打架逃课,哪样没做?夏哥那时候真的是太猛了,一挑十啊!打得职校那群挑事的跟孙子一样……”
      一挑十吗?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那群人不知为什么要跟晨松渝约架,我怕他吃亏,提前旷了课找上那伙人,说好的一架定胜负,输了就不找晨松渝麻烦。
      那为首的看我是孤身一人,欣然答应:“行,你能打赢我这十个兄弟,我就不找那小子的麻烦。”
      虽然不知道晨松渝为什么会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他动晨松渝半根手指。
      一挑十还是太过勉强,我几乎是不要命才能坚持下去。那时候伤得好像还挺严重的,一只眼睛肿得看不清东西,腿也严重伤残,脸上遍布细小的口子,身上的淤伤更是多得数不过来。我当时就在想,幸好没让他们碰上晨松渝,这么多人揍他一个,不废也残了。
      不知道哪来的劲儿,我硬是打到最后,强撑着一口气,揪着那老大的头发吼道:“再跟踪晨松渝试试!我打死你也不是不行。”
      成旭他们当时逃课去网吧,碰巧撞上了,看到的就是十来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而我压在那男的身上还一下一下挥舞着拳头。
      成旭赶忙把我拉开,没顾得上搞清楚原由就带着我去医院检查。
      等到晨松渝赶来医院,成旭早已了解了事情经过,在病房里叽叽喳喳描绘着当时我打架的场景。
      “啧啧啧,渝哥,你是不知道夏哥打人的那个狠劲啊,我看着都疼。十多个人啊!咱夏哥猛得没话说!”成旭还在那夸张地描述,我看着晨松渝渐渐阴暗下来的脸色心叫不好。
      “成旭,你不是还要去上网吗?。”我皱着眉对成旭说道。
      “啊?我不急啊。”成旭摸了摸脑袋,被莫裘一把捂住嘴拖着出门,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找借口离开,比成旭有眼力见多了。
      晨松渝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薄唇紧抿,身上散发的低气压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诶鱼摆摆,怎么了?你这脸色,我都怀疑你想揍我了。”我大笑起来,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氛围。
      晨松渝轻嗤一声,用着一贯的冷调说:“不敢,你狠劲太大了。”
      我靠……
      我咬了咬嘴唇,硬生生憋住了这句脏话。动作太大牵扯得伤口又开始发疼,我没忍住“嘶”了一下。
      晨松渝眼神微动,哑然道:“别动。”
      我用没绑绷带的那只手去拉晨松渝,嬉笑地看着他:“不生气啦?”
      他眉头一皱,我连忙打断他:“我从小打到大,受伤都是家常便饭,没什么事的。况且,你可是我罩着的人,我怎么能让他们欺负你呢?”
      晨松渝冷冷看了我一眼,我霎时闭上了嘴。他很少生气,准确点来说,他很少有情绪这么鲜明的时候,更多的只是保持着那副本平淡疏离的神色。我几乎有些不确定现在这种情况我能否继续开玩笑了。
      他的脸庞缓缓靠近,我有些不自然地错开头,感觉身体热了起来。
      我听见他说:“夏词,谁要你保护了?”
      我以为他嫌我多管闲事,气得脖颈通红:“我把你当兄弟才替你出头,你既然嫌我多管闲事,那你……就不要理我!”
      晨松渝的身子好像僵了片刻,随后又慢慢恢复正常,他撇过头,当真不再跟我多说一句。
      我有些难以置信,这人是听不出来气话吗?怎么、怎么直接就照做了啊?
      生了气得赶紧哄,不然迟了就铁定遭殃,这是我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我清了清嗓子,手指慢慢靠近那人垂落的衣摆,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鱼摆摆?”
      晨松渝没有说话,我有些慌张地直起身去看眼前这人的神情。
      他蓦地转过头,我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好啊晨松渝!敢耍我,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奈何不得,又怕给人真惹生气了,没骨气地选择先讨好他。
      晨松渝还是不高兴,我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但总是找不准让他开心的办法。
      于是我总会转移话题,试图躲避追究:“鱼摆摆,你要上哪所大学?”
      我偏过头笑着看他,跟以前一样,我说:“我跟你一起。”
      晨松渝睨了我一眼,淡声道:“还有一年,我再想想。”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早已收到了几大名校的保送通知,只是一直没有做出选择。我想了想,问:“那你以后要干什么?”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应该会学计算机。”
      计算机?我暗暗把这三个字记在心里。
      我身上的伤足足养了一个多月,那时候晨松渝只要一看到那些淤青就会不高兴,我每天都要反复和他保证不会再犯以及半哄着才能揭过这件事,幼儿园老师都没我会哄人。
      我看着酒水中自己的倒影慢慢荡漾,嘴角轻轻浮起一抹笑意。
      “其实高考完毕业会的时候,渝哥跟我说了句话,我当时喝了酒记不太清,让他再说一遍他说算了,我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成旭醉意上头,兴许是我才提到晨松渝,他自然而然地起了这个话头。
      我心头一紧,语气骤冷:“他说什么了?”
      “好像是……让谁等他,他一定会回来,但后面又反悔,说什么还是让他恨他吧,不要再抱有期待了……”成旭打了个酒嗝,窝在卡座上昏昏欲睡。
      我控制不住地激奋起来,浑身燥热,颤着嗓音问:“他不是没来毕业会吗?他到底说什么了!”
      成旭有些被惊吓到了,害怕地看了我一眼,结巴道:“我、我回家路上看到的,就在夏哥你家附近啊……当时他看见我愣了一下,打声招呼本来要走了,结果又回过头麻烦我带话。啧,就是酒喝多了记不清,反正好像还挺伤感的……”
      毕业会那天,晨松渝没去,我也呆在家里。
      我只记得高考完就不见他的踪影,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我焦灼地等了一天又一天,简直是度日如年,但他家里人又说没事,他只是出门一趟。去哪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站在他家门口,拳头无力地打在门上:“为什么不理我?你有那么讨厌我吗?”
      高考前一个月,我心里的情意有些难以压抑地松动,也就时不时做出一些试探晨松渝的举动。他一直没什么反应,我以为我表现得不怎么明显,直到他说:“夏词,你是我最珍视的朋友,我们从小玩到大,你在我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够一直保持下去。”
      夏天那么闷热的天气,我站在小道上却生出了一股寒意。
      微风扬起他的发丝,我听见他说:“还有,不要跟着我了,我很反感这样的行为。当年的把戏不好用了,你……好自为之吧。高考还是全力以赴。”
      我攥紧了拳头,羞耻和尴尬席卷开来,我看着他转身离开,上课铃响了才终于有所知觉。
      我麻木地回到教室,晨松渝跟另一个男生换了位置,和我隔了两个行道。成旭凑上来问:“哥,没事吧?”
      我张口说“没事”,却发现喉咙堵得要死,痛得要命,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一天真的很难熬,老师讲了什么,成旭问了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只知道一节课我往左边看了一次又一次,那背影坐得端正笔直,跟往常一样,但我很清楚地意识到,晨松渝不会再回头了。
      高考前的那一个月我状态很差,名次直线下滑,幅度大跌,班主任找我谈了很多次话,看着我那副闭口不言的模样很是无奈。
      最后,有天放学,晨松渝难得站在门口等我,全班人都走完了,只剩下我们俩。
      我低下头想要离开,晨松渝一把抓住我书包往回扯,两只手被他牢牢禁锢,动弹不得。我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他闷哼一声,抬起眼看着我,那双眼睛冷漠得过分,就好像只有我是个傻子成天情绪高涨胡思乱想。一时间,羞愤、不甘、委屈全都蔓延上头,我现在只想发泄开来。
      于是,一脑子热血沸腾,我狠狠咬上他的脖子,带着全身的怒气。跳动的脉搏令我猛地清醒回神。我松口看着他,晨松渝紧皱着眉,看我冷静下来后问道:“还气吗?要不要再咬一会儿?”
      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一圈整齐分明的牙印,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我沉着嗓音说:“滚。”
      晨松渝仿佛被我这句话刺痛一样,眉眼流露出转瞬即逝的哀伤,随即又说道:“你最近状态很不好,如果是被那天的话影响到了,我向你道歉,”他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夏词,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意气用事?”
      “我意气用事?!”我拔高了音调,双目赤红,“晨松渝,你能不能不要在这儿装好人?让我不要跟着你,既然嫌我恶心,那就不要管我的屁事!”
      我使劲推了他一把,他却纹丝不动地站着。平时怎么没见他这么大力气?我愈发气愤,更因为无可奈何感到暴躁。
      蓦地,我感到眼前覆盖下一片阴影,晨松渝弯下身子,我们靠得很近,近到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
      热烈而疯狂。
      我从未见过晨松渝有过半分的退让和软和,可偏偏此时正在发生。
      “夏词,”他握住我的手,语气急迫又压抑,“专心备考,有什么等高考完再说行吗?”
      那天,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卑微地求人。
      而我,始终无法猜到他变幻莫测的心思。
      不要给我泼了盆冷水后才来跟我说抱歉,不要给我一个没有结果的机会,我以为那会是重新开始的希望。
      “晨松渝,你讨厌我吗?”我哑着声音问道。
      “不讨厌。”他说。
      那你能接受我的感情吗?我掐了掐手心,终于没有问出,改口道:“我好好高考就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我打量着他的脸,他神色凝重,还是应下:“好。”
      “任何条件?”我狐疑道。
      “绝对有效。”他说道。
      晨松渝言出必行,他说到就会做到,这我是知道的。
      我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并且更加认真,期待着高考后的那个承诺。
      可那时候呢,晨松渝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每天都给他发消息,质问他为什么不信守承诺,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毕业会前的那段日子,我执着得几乎有些病态。
      我打了几百遍他的电话,可每次都是那句冰冷的机械女音。
      毕业会那天,他给我回了个电话,他说他回来了,我高兴得原地直蹦跶,下一秒他说:“夏词,我不去毕业会。”
      “啊,没事,我也不去,我去找你吧,你现在在哪啊?”我坐在玄关处换鞋,肩膀夹着电话。
      那头缓缓说:“不用来找我了,夏词,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对不起。”他不带任何语气,平静地拒绝了我的靠近。
      手机猛地掉落在地毯上,我慌张地捡起来,电话已经挂断。
      他跟我说对不起,并且让我不要再找他。
      我手脚都是冷的,全身都是麻的。嗯,眼泪……眼泪也是咸的。
      我怎么知道那最后一次的考试叫别离?我以为我们能走千万里,原来竟是被困在了原地。
      我盯着那个界面直到屏幕熄灭,在玄关处坐了一下午。
      意识清醒时已经是晚上了,我无视掉满地的狼藉,把灯打开进了厨房找酒喝。
      我酒力一向很不错,现在我觉得,醉得快也没什么不好的。
      夜色如墨,我看了眼窗外,街灯下影影绰绰。我眯了眯眼,嗤了声:“谁大半夜不睡觉杵那站着,傻逼。”
      “谁在那——”我冲着窗外吼道,心里舒坦了一点,果然发疯还是挺快乐的。
      身后传来敲门声,我拉开一看,对门的张婆婆先是惶恐地看了看我,见到屋里的场面后她又支支吾吾地说:“小、小夏,声音小点呐,都凌晨了哎,大家都睡觉了。”
      我点头答应,顺手关了房门,听见张婆婆咕咕哝哝道:“大半夜的一开门又是站着个人,又是大吼大叫的,怪可怕的。”
      我抓着成旭的手臂问道:“毕业会那天,你什么时候碰到晨松渝的?”
      成旭皱着眉,“哎”了声:“这我哪记得,反正很晚了。”
      莫裘突然说道:“接近凌晨吧,当时王老师专门喊我们快点回去休息。”
      凌晨……
      街灯下的人影……
      “一开门又是站着个人……”
      “我有些不舒服,得先回家了,很抱歉,我去买单吧。”我站起身,忽略掉身后叫唤的声音,买完单后出了门厅。
      我扶着街巷的墙壁干呕,胃脏阵阵绞痛。
      晨松渝,是你吗晨松渝?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犹如洪水决堤,泛滥不停。我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搜索那个背到滚瓜烂熟的微信号,点击发送好友请求。
      我知道不会有回应,我很清楚的,我还是发送了一遍又一遍,就像这十年来我编辑的无数个短信一样,我只是想发出去,不管对面的死寂。
      还有电话号码,手机一直都处于关机状态,我还是忍不住拨过去,就像现在,我只是控制不住去想他,我找了他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
      这次我避开了屏幕,只是想再次听到那个冷漠的女音,提醒我认清现实,叫我死心。
      “嘟——嘟……”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屏幕,显示的却是“正在通话00:14”。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世界都静止了,而我看着通话时间的增加才慢慢找到了自己的呼吸,我小心翼翼,生怕一说话就截断了这来之不易的通电:“你、你是,晨松渝吗?”
      我再次屏住呼吸,等待着对面的回答,可依旧是没有半分动静,我忐忑不安地再次重复道:“鱼摆摆……是你吗?”
      没有声音。
      对方打定主意不会回应我,我真的感到无边的窒息,明明接通了为什么还是不说话?
      如果对面是晨松渝……
      我吸了口气,艰难地吞吐道:“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能不能开口说句话……”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回来看看我好吗?晨松渝你回来好不好?我听你的话好好高考了,我听你的了!我没有恨你的,我还在等着呢……真的,你回来吧,回来看看我……”
      “哎呀呀,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迷路的小傻瓜。”耳边响起一道轻轻柔柔的男音,含着戏谑的意味调笑道。
      电话被挂断,我慌张无措地想要再次拨打回去,那道男音再次响起,嘻嘻笑着说:“你可想好了,再打一遍就要被强制下线喔。”
      “什么下线?你是谁?”我环顾四周,却一个身影都没有,诡异得让人害怕。
      “思念值好强大啊,可以做一把很厉害的武器了呢,”他自顾自地说,还很赞赏地夸道,“好丰富的情感呢,可以吃掉你吗?”
      什、什么……
      我警戒地往后退,做好了防御姿态。
      “不是想见晨松渝吗?”他嘻嘻笑道。
      我顾不得他是谁,好坏如何,连忙问道:“你认识晨松渝?你知道他在哪里?”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活得过试炼关,我考虑帮你这个小忙。”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捕捉到“晨松渝”这三个字就什么也思考不了。
      “接受了真的会帮我吗?”
      “看你表现咯。”他轻笑道。
      接下来,我看着身边的建筑慢慢扭曲,溶成黑色方块,脚下变成了涌动的漩涡,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吞噬进去。
      末了,我听见他无时不在笑着的嗓音道:“给你个提示,爆发的情感可以作为攻击的武器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