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望春来》濯尔

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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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在居安院上上下下的翘首以盼中，秋叶如意缓缓飘落，昭示着秋的深入，也说明入秋以来大家伙的功夫没有白费——秋果成熟！

　　原本院子里的、周围的各种植株都是院主人自行抉择、种植和照料，所以成熟以后的果实自然都是各院人自己采摘处理了。

　　往年，居安院的果实成熟之后，漆昭都早早吩咐下去让冯嬷嬷跟给下人们，常嬷嬷就交代给了心灵手巧的沁竹。

　　沁竹总是讲这些树上的果子安排的十分妥当，苹果、梨子、葡萄等各式各样的，她就在下人们每日聚在一起用餐时，专门找后厨的人仔细洗了做成果盘摆上，好吃又好看，不过居安院里人少，最后难免等不到说过吃完就要坏，沁竹就又想法子找了沁兰她们几个心细的小丫鬟帮忙将葡萄酿酒，这样直到冬季里也可以拿出来喝喝暖暖身子，别提有多舒坦呢！

　　今年，采摘果子的时候又多了柳烟她们几个，沁竹专门挑了个好天气的日子，大家都来到院子里摘果子了，连一向待在屋子里的常嬷嬷今日也兴致极好，出来院子里看。

　　沁竹早早分好了工，和往年一样，小厮们身手灵活的就爬上果树，小心翼翼的摘下树梢最大最甜的果子，手脚稍微笨重一点的就在地面拉着绳子，绳子另一端搭在树干上，另一头还系着小篮子来装果子，摘满之后底下的那个就缓缓放松绳端，让篮子下来。丫鬟们就轻松自在多了，她们笑意盈盈地一边聊着天，一边彼此配合着摘下矮处的果子，要么就拿着剪子去剪葡萄蔓上个个晶莹剔透的葡萄。

　　院子里热闹极了，天气也正好，不干不燥，甚至也不吹风。到处窜跳的柳烟本来穿了一件粉色小衫，蹦跳了许久，领口锁骨处洇出点点汗迹，额角的鬓发也被汗打湿，紧紧贴在白皙细嫩的肌肤上，小脸泛着健康红润的光泽，五官渐渐长开，愈来愈精致明艳，让人挪不开眼，偏偏眼神清澈纯透，依旧是刚入府时的样子。

　　沁竹这些日日与柳烟相处见面的人感受倒不是很深，只觉得这个小姑娘以前傻的显眼，现在可爱的扎眼，常嬷嬷平日深入简出，除了沁竹外很少见其他人，今日见到了柳烟，可真是惊了一下，那张明丽秀美的脸实在赏心悦目，还有少女窈窕修长的身量，无一不在人群中美的晃眼。常嬷嬷站在人群之外，正午的太阳耀眼，她半眯着眼睛，心里琢磨着……

　　柳烟倒是不察嬷嬷打量的目光，这些天老是苦恼如何扳回一局，打压打压大公子院里人的傲气，她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了，今日大家都在，还十分热闹，她可得好好玩。

　　只见定元在树间灵活的窜来窜去，像只猴子一样，时不时摘到几个虫子咬的烂果、畸形果，就向柳烟示意，柳烟则擦掌磨拳，脚下步子一直在变，眼神倒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定元手里的果子不放，一扔——柳烟立马做出反应，向左、向右、退后几步或者上前，要是接到了那几个果子，在场的人就起哄喝着彩，柳烟乐的嘴角旁一对小小的梨涡就没下去过，几次还摔倒到地上打起了滚，憨态可掬的像只小兽，众人倒也不给面子的哄堂大笑，她也不恼，气呼呼的鼓着嘴巴，小松鼠似的，一边嘟囔着再来再来，另一边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果子，仿佛在说接不到誓不罢休。

　　柳烟模样生的好，性子直率中又带着爽朗可爱，而且她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样子，不刻意讨好谁，也不故意冷落嘲讽谁，今日摘果子更是为大家提供了许多乐子，这一趟下来，围在柳烟周围说话的人还真不少。

　　“柳烟，你真厉害，我们今天收获好多啊！”月牙提着满满当当一篮子的梨，有点吃力地跟在柳烟旁边。

　　“那是那是，今年有口福喽！”定元脸上挂着憨厚的表情。

　　“要我说，还是沁竹姐姐细心，安排了柳烟在树底下接果子。”沁兰笑嘻嘻地说着，又提起了今天的事儿，大家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好了好了，都别贫了，都小心点，今年的梨子公子有用处，沁兰你小心点将选出来的那一篮提到书房里去。”沁竹笑罢正了正神色，仔细地提点着。

　　柳烟今日玩疯了，回去的路上倒觉着累了，本来一路都未说话，可一听见沁竹这话，有点疑惑的看向了沁竹，问道：“沁竹姐姐，公子要梨不奇怪，可为什么要搬到书房去?”

　　沁竹眼里噙着淡淡的欣慰，回答道：“老爷寿辰马上到了，老爷素来喜爱精巧的小玩意儿，公子自学了雕刻，前几日从库房里翻找出了一块浅黄色的美玉，看到咱们院里黄澄澄的梨子心里便下定了主意，打算照着这现有的梨子形态学习一下呢。”

　　“原来如此。”众人才明白过来，点点头。

　　只有柳烟若有所思地思考了起来，老爷寿辰要到了，如果借此机会得了老爷赞赏，公子岂不是漂漂亮亮的扳回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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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兰姐姐，你就让我去罢，我最熟悉书房了，左右也顺路，你也劳累了一天了，何不快回去休息？”柳烟跟着沁兰来到了主院门口，其他人要么去库房放水果，要么回屋歇息了，只有柳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硬是偷偷跟着沁兰不放。

　　沁兰狐疑的看着这小妮子，难免有些不解，柳烟平日虽爱打爱闹，但干活的事却从不马虎，眼下这个时候，她倒也真是胳膊酸痛，想去歇一会儿了，于是沁兰也没多想，就交给了柳烟，道了一声：“劳烦了。”

　　求之不得，柳烟狡黠的弯起了眼，直到看不见沁兰的身影，才深呼一口气，抬腿向里面走去。

　　主院和书房有着一条长长的游廊连接，刚到午后，日光斜射，在走廊道上浅浅铺了一层，为这冷冰冰的雕梁画柱笼罩上温暖祥和的柔光，这样的矛盾相撞，反而别有一番风情雅致。

　　只是这时的柳烟无心欣赏，她在心里偷偷模拟着不同种的对话，貌似都会失败，这个小古板，看来骗局和游戏是行不通的，只能实话实说，配合胡诌的一些得了。

　　想着想着，她来到了书房门口，心里还有一点点紧张。见个小孩你紧张什么，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的树了，真没个树样儿！她心里安慰着自己。

　　“公子，你在吗？”她清了清嗓，用力捏着篮子。

　　见里面没反应，柳烟有点性急，正想又开口时，一声清朗温和的声音传来：“进来。”

　　柳烟拽着她的小篮子，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这还是她第一次公子共处书房呢。平日她也去书房整理公子用过的废纸，但一定是在公子午休、用饭或者晚上歇息之后才去收拾，今日情形倒真是少见。

　　柳烟也不敢乱瞅，注意力全在前方大书案前身挺如竹的漆昭身上。

　　只窥见个侧脸，便也能看出小少年的温润俊朗，尤其在柳烟这个特别吃漆昭颜的人眼里，更是格外可爱。

　　漆昭知道有人前来也并没有特意抬头去看，而是保持着自己的姿势没动，手里还拿着刻刀，眼神如临大敌的看着书案上端放着的一块面目全非的木头，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冷静思考的样子倒是冲淡了脸上的几分稚气。

　　柳烟见漆昭没有理睬自己，又看见他目光炯炯的紧盯着一堆破木头不放，便轻轻放下篮子，缓步走向书案旁，好奇的探着眼，看到他手里的工具，再联想到沁竹姐姐的话，心里边已经了然几分。

　　柳烟并没有贸然打扰漆昭，她安静地立于书案一端。

　　良久，漆昭意识到了书房里的她，他貌似有点诧异她还没走，看到了地上的篮子，就抬起头轻轻挥了一下手说：“下去罢。”

　　柳烟不动，胸有成竹地朝漆昭灿烂一笑，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璀璨夺人，开口道：“我还有一笔生意和公子您做。”

　　漆昭眼波不动，放下了手中的刻刀，静静地看着柳烟没有说话。

　　柳烟知道这个小古板好奇了，就继续说：“我这桩生意对公子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哦！我想让公子额外写一幅字作为寿礼赠给老爷，作为回报——我教公子这个。”她的手指自上而下，在漆昭眼前虚虚一晃，最终指向了桌子上的破木头。

　　漆昭的脸上倒是有点意外，还挑衅似的带着一点质疑。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看不起，那简直侮辱死树了！

　　柳烟用鼻孔“哼”了一下，然后上前拿过漆昭手里的刻刀，胸有成竹地看了漆昭一眼，示意他别眨眼，然后从一大堆木屑里翻找出一块还算完整的木块。

　　漆昭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手，看见她翻找了好一会儿的动作，有点心虚的摸摸鼻子。

　　柳烟倒是没有平时那副笑嘻嘻的随性样子了，她表情认真而庄重，仿佛手上拿着的不是一块破木头，而是一块稀有的绝世美玉。眼睛并未左右瞥，直直的盯着手中不断移动、翻转的木块。

　　手下倒是动作不断，一只手拿着木块不断转换方向角度，另一只手看似虚虚握着刻笔，掌中还有空隙，实则刀刀落在木块之上，其痕迹深而有力。

　　漆昭眼神也紧紧与那个逐渐成型的木雕相随，神情也随着雕刻的不断细化、深入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