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古卷》今时入眠

16、另有其人

　　没过一会，尘土欲停，飞扬的尘埃惹得路昭咳嗽了几声：“戌时？她明明说是明日午时才开。”

　　叶舟清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小昭妹妹，你怎么还会信她？”

　　路昭咋舌：“如此说来，我也不该信你，若不是经过骨桥看到你在此，我又岂会在出事之后第一个想来找你？必然是先离开这蜃楼再从长计议。”

　　“她晌午一见到启溪，便认出那道胎记为鸱尾，料到它会设法逃走，便令藤蔓使我困于此地，好引你们上钩除去鸱尾，你看，我腿上现在还缠着这些烦人精呢。”

　　路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原先盘腿而坐的蒲团，竟是一根根蠕动的藤条，他此刻站起来，那藤条便似有似无地缠着他的小腿。也怪灯光太暗，她未仔细看清。

　　在那蒲团不过三米处，启渊抱着启溪，望着那土茧，沉默良久。路昭自觉歉疚，只默默坐在叶舟清身侧，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

　　“阿渊？”一道陌生男声传来，划破这片寂静，启渊猛地抬头，眯起眼睛望向声源处。
　　一高大的男子自暗处走了出来，剑眉星目，神色严肃。

　　在他身后跟着一矮胖的中年男人，一脸茫然。那男人似乎是见到启溪那道骇人的伤口，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眼睛慢慢聚焦，启渊声音颤抖：“阿宏...你怎会在此？”

　　“小溪？”严宏蹲下，皱眉道，“都成这样了，赶紧送她去医院啊。”

　　启渊终于回过神来，单手扛起启溪，她那道胎记处任然翻着血肉，只是已经不再流血，看着很是煞人。

　　他狠狠地剜了一眼路昭：“你说我母亲曾经想害你，可启溪和我母亲没有半点关系，你为什么要带她来？为什么要害她？”

　　路昭瞪大双眼，声音发抖：“我没有想害她，我不知道她是鸱尾啊...”

　　她伸手想去触碰那裂痕，启渊下意识一掌将她左手扇开，路昭痛呼一声，那手腕处的金链嗖地一声延长出去缠住了启渊的掌心，绞得他的肉陷了进去，几欲见血。

　　“别！”路昭想收回，金链却不听她的话，她不敢对上启渊的眼睛，扭头看向叶舟清，“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下一秒，金链也绞破了路昭的手腕，整条链子一半沾上路昭的血，一半沾上启渊的血，两条血线相合，在汇聚点散处诡异的一道金光，罩在启溪锁骨处的那破裂处。

　　启渊大气不敢出，眼瞧着金光之下，那伤口慢慢愈合，不过一刻钟，便已光洁如初了。

　　金光散去，那金链上的血线也无了踪迹，缠着启渊手掌处的链条收回至路昭手腕，绞破她手腕的那道伤痕也恢复原状，但启渊手掌那道血痕却没有消散，仍隐隐沁出血珠。

　　“哎哟，这这丫头，就是那日在大街上偷我车那人！”狄国华从严宏身后跳出来，“严警官，你要抓了这小偷！”

　　他躲严宏身后偷瞄了这么久，终于敢跳出来，但他身侧的严宏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指控，径直走到启渊身边。

　　他拍了拍启渊肩膀，说道：“那日我看监控看到你上了那辆卡车，一路追到林中，见你和这女人一起已经快到对岸，接着上了那辆货船，我出了树林便也过了河上了去，没想到在船内还未找到你，还差点被毛子扣住。本想着天亮了再想办法找你，后来就出了事落到海里，醒来就被关在那栋楼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妈的那张照片，你拖启明给我的，记得吗？”启渊沉痛道，“她说我妈在海底里的一个城里，被人抓了，要我去换我妈。”

　　严宏脸色一沉：“阿姨的那张照片是凭空出现在桌上的，我问了当时在潜艇里的所有人，没人说他们见过这张照片。后来我每每下海，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便辞了ax的活儿回国了。”

　　沉默许久的叶舟清终于开口了：“白琴的那张照片，应该是螭吻放的。她原本的设想应该是你亲自潜入海底查探，她再将你捉到此处，没想到阴差阳错，你还是来了。”

　　“我？”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那什么吻，又是谁？为什么能够悄无声息地进入我们的潜艇？”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下起濛濛细雨来，几道闪电划破黑幕，照映着路昭的瞳孔。

　　“不好，庄宣衡要来！”路昭急道，“他一来，是不是叶烟然的束缚就可解了？”

　　叶舟清回道：“是，你猜得没错。他二人虽同为睚眦半骨转世，可毕竟，庄宣衡生来便在沧城，那里离渊底更近，他自小又跟着灵凰修行，已几近化龙了，灵力远高于启渊。”

　　路昭不解：“可按理来说，螭吻为蛟龙之女，数千年来修为更是高于启渊，即便睚眦骨属土克她癸水，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被启渊一个刚刚觉醒的转世者制伏。”

　　“你以为，鸱尾就能轻易被螭吻制伏吗。”叶舟清悠悠地说，“她这样贸然吞并鸱尾，固然是能最简单粗暴地将它囚于己身，可这鸱尾寄生在许多凡人□□之上，以保自身不灭，也同样修炼千年。”

　　“可它不是已经被那血蛇吞没了么？”路昭问道。

　　“方才它那样快变被那灵蛇吞并，想来并非是因为没有认出鸱吻而来到这里，而是刻意暴露，以退为进。它被吞并之后，必然在螭吻体内作祟，使她的灵力骤降，才得以被这土茧封住。”

　　下一秒，那土茧嘭地炸开，叶烟然狼狈地躺在那土堆中央，身上满是灰痕，那原本修长的双腿成了粗长的龙尾，一下一下地摆动着。

　　是她！

　　严宏惊觉，那日他在水下探视镜中看到的陌生女人脸，就是她！

　　然而，纵使他心中有无限的疑问，此刻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的海面聚起两米高的波浪，那水中出现一抹金光，一男人从其中走了出来，竟浑身干爽，一根发丝都未被那海水沾湿。

　　他束着长发，发冠为白玉所制，冠中镶嵌着一颗砗磲珠，一身黑衣，衣尾绣着银色浪花，极为出尘，极为奢华。

　　“我这是在做梦吗？”狄国华哆哆嗦嗦地说，“怎么有人长着鳄鱼的尾巴，怎么有人能这样从海浪里走出来......”

　　路昭见到庄宣衡真身，本能地感到抵触，听叶舟清那么说，他们还暂时没有法子对付路京岚，可若将启渊交出去，成了那个邪毒的法子，不仅启渊性命垂危，路京岚也有性命之忧。

　　可现下启溪昏迷不醒，启渊刚刚觉醒灵力便动了怒气施了法，此刻也已精疲力竭。
　　她只好走上前去。

　　“怎么了小公主，见到我，不开心？”见路昭朝他走来，庄宣衡笑着问道，眼底却毫无笑意。

　　狄国华见那偷车的女人迎上去，而那男人居然笑着和她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方言。

　　他掐了一把腰间肉，疼得一趔趄。

　　不是梦。

　　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绝不是常人，那偷他车的女人，也一样。

　　说不定是马戏团和人贩子合作了，搞得一出戏呢，他给自己壮了壮胆，靠得离严宏又近了些。

　　“宣衡...城主，你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路昭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双眸，“那日你为我疗伤...”

　　“自然记得。”他竟主动揽过路昭的肩，说道：“小公主吩咐的事情，我怎敢不记得。”

　　路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着反胃问道：“你们那个对付路京岚的阵法，到底是什么？”

　　庄宣衡松开她的肩，冷冷地说道：“你求点别的，比方说让我饶你一命，比方说让我好吃好喝供着你。”

　　“你不说，我来说吧。我猜，你要蛟龙九子的龙骨来练阵法，好唤起蛟龙所有神力于你一身，蛟龙有一噬魂之法，比那琴蛊厉害千倍，纵使你不能真正毁灭灵凰肉身，也可使她魂飞魄散，肉身彻底为你的傀儡。”

　　“闭嘴。”庄宣衡咬着牙，可路昭却不听他的话。

　　“为何叶烟然有了启渊不够，还要抓这两人在此，想必他们也是龙骨转世吧？为何叶烟然要怀你的孩子，想必是阵法之后你们魂魄可以附着在有你们原本血脉的肉胎上吧？”
　　庄宣衡脸色骤变，又听路昭哽咽道，“可是宣衡哥哥，你好好想想，绞杀你父母的水绳，真的是灵凰所为吗？还是另有其人？”

　　“不是她让负屃所为，又会是谁？那些接近蛟龙尸骨的鲛人也被同样的水绳所绞！害你母亲死去的那场大火不是她所放，又会是谁！”庄宣衡没了耐心，不再和她演什么主仆情深，跨步上前朝着启渊而去。

　　“御水之术并非只有叶舟清一人所有，还有螭吻，你为什么不怀疑她！至于我母亲死去的那场大火，是我偷偷放了阿婆的烟花，点燃了家里的窗帘.....灵凰明明是救了我！”

　　庄宣衡猛然转身，路昭眼中豆大的泪珠滑落她的脸颊，他从来没有见路昭这么哭过。被他关在地牢里的时候她没有哭，被放血引的时候也没有。

　　他死死盯住路昭：“劈开我睚眦骨的，总是她，这不会错，你不用再替她狡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