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妖女不想身陷修罗场》神经症病毒

48、菩萨（十六）

　　精美的轿子滴着血，青石板上落下一路猩红。
　　寂静的古镇里接亲队伍与流水的方向相背而行，水下三人尝试调转船头，轻轻一艘船却无可撼动，任凭他们一群怪力仙人怎样在水里推动也不转，固执地沿着水流推动。
　　“要不你们去看我留下？”沈沤珠热心地建议，南风叉腰站着怀疑地打量他。
　　少年都在水里，姜刍捋一把黏在脸侧的长发，与白乌开始传音。
　　旁人不知道他们交流什么，金光消失后他开口，“她们去追，我们顺着水找那个妖怪。”

　　轿子一路摇摆，送亲队伍无声地走到客栈门口，白乌两人对视一眼，怀疑他们要接的亲是沈春，“别怕。”白乌压低声音说，“待会你要是上轿子了和我传音不要断。”
　　我怕什么。沈春下意识想反驳，话在舌头上滚几遍说不出口，别开头。
　　怪物肢体抽搐起来，身下勉强能叫做脚的数十条触肢移动起来，两个头热烈地凑在一起，似乎是一次恶心的激吻，等两个头颅上露出点点白骨，白乌才看出来他们在互相撕咬。
　　送亲队伍开始唱一支拉长调子的歌，假如是吴侬软语的女孩在水上唱起来是相当美好的事情，但是这是诡异的午夜，一群中老年男女沙哑地唱起来。
　　白乌突然意识到：这座鬼镇没有少年男女。
　　“桥短水长风波恶，好婚多子姻缘长。”
　　幽怨的短歌带着几句重复的歌词回荡在午夜，啃咬的怪物头上皮肉无存。并没有咀嚼声，那些肉已经腐烂，轻轻吹一口气就在摇摆。
　　沈春没忍住捂着嘴呕了一声，幸好那几张隔音符牢固地贴在他背上。王皎嫌弃地看他。
　　轿子停在客栈门口，歌声越来越响亮，甚至震得柳条飘荡。急切的呼吸声粗壮起来，几乎盖过浑浊的惊雷。

　　“进轿子。”白乌不容拒绝地命令，“我会跟着你，别怕。”
　　沈春梗着脖子从屋顶上跳下去，似鬼非人的一群怪物空洞的眼神随着他移动，轿子上的红花帘无风自起，张开血盆大口吞进他。
　　少女左手五指各夹一张符箓，即便贴着隐形符也谨慎轻盈地猫着腰在屋檐上随着队伍前进，没了活人在身边，她总算痛快地吐出口淤血来。
　　掐着手指算灵脉运转，还得再过三个大周天，凡间的五个日子。如此和元艳的预言也能对上。虽然如此，白乌仍不敢掉以轻心，平安混过五天和摸爬滚打坑蒙拐骗过五天可不一样。
　　幼时在谢家长大，作为家主疼爱的义女，白乌竟然一次也未曾见过沈家主，两家关系一直恶劣，但到这一代几乎断绝正常往来，反而王家长袖扇舞于她们之间。
　　白乌第一次见到沈铁石就是被打得头破血流后被压着跪在祀堂上，女人当证人，端着茶盏牛嚼牡丹地喝水，礼成后起身就走，人如其名地面如铁石。
　　无论如何，这个鬼镇和沈家主有联系，并不能等闲视之。

　　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轿子三面如同铁罐，只有一面帘子，沈春想掀开一点观察外面情况，刚才能被风吹起的如今却任凭他刀砍火烧也纹丝不动。
　　脚步声或者水流声全听不见，沈春一个人坐在漆黑的轿子里，手上反复揉着传音符。
　　他头往后一仰，突然昏睡过去。

　　轿子又抬回了双头怪物的家，白天这里只是简陋平房，晚上这里却是精致的三层小楼。
　　白乌蹲在屋顶，伸手按住触感真实的瓷砖，紧紧看着沈春僵硬地走出轿子，一身红嫁衣。
　　王皎肆无忌惮地站在下面，看清嫁衣形制后才明白当初沈沤珠为什么非要把蒋剑长的衣服贴上化形符变换成狭小的嫁衣——原来是照着这一件做的，能顺便恶心她一下。
　　沈春显然已经中了魔，白乌不再耽搁，揭开几片瓦随着他进入小楼一同跳下屋内。

　　屋内陈设极其古怪，三楼分为两个隔间，一个巨大的房间内进门便是床榻，红纱软枕散落，毫无下脚之地。另一间藏在楼梯的夹角里，几步长的空间挤着恭桶浴盆梳妆台等物件，同样让人转身都困难。
　　木楼梯窄且抖，嘎吱声响起，新娘子正慢慢上楼，走路姿势扭曲。
　　低矮门槛一绊，他直直地躺倒在巨大的床榻上，白乌方明白这设计的意图。
　　主卧没有窗子，杂物间有一枚又高又窄的窗子，只能仰着头看见漆黑夜空，房间高度也极矮，以她的身材离天花板不过一指，若是姜刍恐怕得弯着脖子走路。
　　她轻轻跳上屋顶,目送那些牛鬼蛇神各归其位，只有双头怪守在小楼门口，露出的白骨头顶光滑，恶心。

　　沈春口中不停胡言乱语，白乌细听，他在不停地说我不想嫁。
　　“不嫁不嫁。”白乌摸着他虚汗直冒的额头安慰他，食中二指夹着的清心符按上他的天灵穴。
　　少年皱着眉流泪，一张脸全是水。清心符按下去他的表情更痛苦了，白乌知道他是被高级的幻术给迷住了，如果非要强行突破，恐怕脑子得被烧坏。
　　如她所料，只有进去幻术帮他醒过来一个法子。
　　“师兄，我的命盘你看好了。现在我得去镇子里的幻术看一看，昏迷时的安全靠你们。”白乌传完音不等回答就直接咬破手指，滴在沈春人中，眼一闭也软在床上。
　　往事不堪回首，白乌再睁开眼，看自己密绣并蒂莲的袖口，一口气提不上也吐不下。
　　要是真和王守义结姻缘，好一对各自吐血的病秧子夫妻。白乌苦笑着看桥上新郎朝她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