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淮州雨》宜和

19、第 19 章

　　懿康二十八年，他十二岁，那年夏天，他同赵玉琼说了他要去军营的事。
　　赵玉琼沉默了良久，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去。
　　虞川朝着赵玉琼磕了几个头。
　　大丈夫志在四方，而他想同父亲一样保卫祖国，上阵杀敌。
　　赵玉琼含着泪把他交给了赵颐。
　　离宫的那天，云昭站在宫墙上目送他离去。
　　那时她八岁了，不像以前一样好骗了。
　　她泪眼婆娑地把身上的玉佩送给他。
　　小小的玉佩是她去年生辰时赵玉琼为她求的保平安的生辰礼。
　　她说，要他平平安安回来。
　　走的时候他不敢回头，一路向前看，跟着赵颐离开了皇宫。
　　他害怕他离开后她在宫里会愈发无趣，也害怕小孩子忘性大，过了两年就忘了他。
　　所以他把母亲留给他的玉镯子留给了云昭。
　　说放在她那里保管，等他回来了再向她讨回来。
　　其实他的心里清楚，是为了给她留一样东西，让她不要忘了他。
　　走出了巍峨的紫禁城，他心里留恋而又解脱。
　　他要去把那一份功绩拿回来，重振侯府的荣光。
　　身后是小姑娘挥着手告别的身影，可是他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这一别，就是六年。
　　懿康三十四年，他十八，已经是赫赫有名的虞小将军。
　　是边疆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郢战神，年纪轻轻但是却有谋略和胆量，结束了边疆的动乱。
　　班师回朝那日，皇帝龙心大悦，下旨让他承袭侯位。
　　赵颐说他颇有战神白起的风范，于是皇帝大手一挥，封他为武安君。
　　年岁十八，但是却已经继承侯位，这是大郢头一份的荣耀。
　　皇帝给他举办了接风宴。
　　在宴会上，他自然也受到了各世家大臣的青睐。
　　十八了，他可娶妻成家了。
　　若是自己女儿嫁过去，那可是一大好事啊。
　　所以那夜他被围着根本抽不出身。
　　回来那夜他也没瞧见云昭。
　　一打听，才知道她随着长公主去淮州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没看到想见的人，他兴致缺缺，也没了应付的心思。
　　喝着酒，赵玄天就窜到他身边。
　　赵玄天因为受伤比他早回来半年，对京城里的事倒是听了不少。
　　他指了指一旁正被簇拥着的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飘飘，气质格外出尘，面色清润，宛如谪仙般清雅。
　　“他，你知道吧？算了算了，你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他就改了。
　　“他啊，今年的科考状元。有文采，又长得好，那可就一下成了无数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
　　虞川抿了一口酒，哦了一声。
　　赵玄天是个爱八卦的，在边疆那几年，军营里谁谁谁有妻子，人家怎么认识的他都知道，甚至无聊的时候副将一天上几次厕所他都知道。
　　赵玄天看他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贱兮兮笑了一声。
　　“阿昭这不也快及笄了嘛……”
　　他边说还边看虞川的脸色。
　　看到他喝酒的手顿住，赵玄天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又道：“姑姑也正在准备给阿昭物色驸马……”
　　虞川喝了一口酒，声音不咸不淡道：“公主还未及笄，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如此着急。”
　　赵玄天一听，就摇了摇头。
　　“这你就不懂了吧，姑姑怕阿昭同璇姐姐一般，所以早早就要给阿昭定下夫婿。”
　　说来这事就是赵玉琼最头疼的一件事。
　　云璇三十一了，可是却就是迟迟不想结婚，这让赵玉琼格外头疼。
　　京城里好男儿多了去了，英俊的，有财的，骁勇善战的，哪一样没有，可是云璇愣是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赵玉琼害怕云昭也同她长姐一样，所以就早早物色了京中男子。
　　赵玄天故作一脸神秘，笑嘻嘻的靠近虞川。
　　“你知道姑姑物色了谁吗？”
　　赵玄天表情更是有趣。
　　虞川把他推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手指轻点着暗红色的桌面。
　　“聒噪。”
　　赵玄天自讨没趣，撇了撇嘴。
　　“罢了，告诉你吧，姑姑看上的是魏谦。”
　　魏谦就是那状元。
　　虞川敲着桌面的手一停，眼神也朝魏谦看过去。
　　魏谦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的转头看他。
　　而后朝他一笑，继续同旁边的人聊天。
　　虞川现在可谓是朝廷新贵，继承了侯位，又是立下战功的将军，没人敢得罪他。
　　他脸色不怎么好，原本想着同他攀谈的人便悻悻离去。
　　谁都不想触霉头。
　　赵玄天自顾自地道：“不过也不一定是魏谦，我觉着你也可以啊。”
　　听到他这话，他紧握着的手陡然放开。
　　赵玄天细细同他分析现在京城的局势。
　　目前京城世家公子到了适婚年纪的确实很多，可是论最优秀的莫过于状元魏谦和小侯爷虞川了。
　　京城的女子也分两派，一派是仰慕魏谦的，另一派就是仰慕虞川的，因着两方所处不同，两方也吵得不可开交。
　　喜欢魏谦的就说虞川是个习武的大老粗，喜欢虞川的就说魏谦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鸡。
　　两方就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燃。
　　赵玄天越说越兴奋，丝毫不顾及虞川的脸色。
　　赵玉琼因为身体不适，早早就回了宫。
　　虞川专门去拜见了她。
　　去的时候赵玉琼还未休息，褪下了繁琐而又沉重的宫服。
　　赵玉琼见到他笑意盈盈，同他幼时刚到宫里时一样。
　　赵玉琼心疼他小小年纪在军营里磨砺，直说他瘦了很多。
　　赵玉琼说了很多很多，虞川就静静地听着，直到后面赵玉琼乏了，他才从凤栖宫离开。
　　回到宫宴的时候还是很热闹的，赵玄天喝多了，躺在软垫上睡着了。
　　皇帝显然也醉了，贤妃在一旁服侍。
　　淑妃不知怎的，发了好大的火。
　　身旁坐着淑妃的小侄女，约摸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
　　一看到他，就站了起来。
　　一身鹅黄色长裙，外披白色裘绒大衣，衬托得她如玉般的肌肤愈加得晶莹剔透，腰间玉佩璎珞，清脆悦耳，长长的墨发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斜插着一根金灿灿的发簪，显露出几分贵气。
　　她朝着虞川缓缓走过来，直到在他面前停下。
　　她朝虞川福了福身子。
　　“侯爷。”
　　说完，她的面色尽是绯红。
　　虞川淡漠的嗯了一声而后移开眼。
　　佟乐小心的抬头去看虞川。
　　眉如远山，目似刚星，俊美刚毅，玉树临风，器宇轩昂，英气逼人。
　　察觉到虞川看过来的神情，她立马低下头。
　　“侯……”
　　她还没开口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和安公主到！”
　　虞川几乎是下意识转头朝门口看去。
　　人影由远到近，从模糊到清晰。
　　女子云鬓高绾，碧玉簪和玉步摇两相映衬，白玉珠花点点华光。一身紫色七重锦绣绫罗纱衣，衣领微窄，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娇颜白玉无瑕，犹如凝脂，罗衣刺绣着几株半枝莲，外披一件淡紫裘绒大衣。
　　女子，高洁如莲，濯清涟而不妖，亭亭淡淡，如雾如诗，娇好无限。
　　大抵是来的匆忙，她的大衣上落了雪。
　　六年了，她长高了，脸也不如从前肉嘟嘟的了，如今竟是越发清瘦起来。
　　细长的弯眉之下，一双如水般的眼眸，清澈而又明亮。
　　宴会里的人醒了一半。
　　如今的和安公主可是京城数家公子求娶的对象。
　　如今尚未及笄已是这等绝色，不知长大些会是何等的惊人。
　　这两年小公主都随着长公主住在淮州，短短几年光景变化却是如此之大了。
　　云懿醉了酒，已经被贤妃扶着回去休息了，宴会上熙熙攘攘的，又重回吵闹。
　　虞川看着独自坐在位子上的云昭，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小丫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