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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好好,如许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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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彦,你怎么起来了?”明明已是深夜了,却惊讶地看到背伤未愈的离彦居然昂首站立在院中,幽幽的月光下,一身的迷离萧索。
不容我感伤,离彦已把惯常勾起的唇角轻轻地翘起:“许是这些日子里卧床时辰太多了些,现下走了困。”
“哦。”
“你呢?”
“我?”我看看朗朗的月:“睡不着。”
“因为,他?”呵呵,这似乎在乐青山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笑而不语,只扶了离彦坐在了廊下的栏杆上。
“有没有什么不适?”这,应该是我问离彦的话吧,呵呵,他倒先来问我了。
“你还是多关心着自己吧,呵呵。”
“我这不过是皮外伤,将养些时日就没事儿了,你,不一样,谁都不知道戒水……”
我拍拍他的手:“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若说戒水有什么害处,也许就是加重了苦痛记忆的分量,消减了快乐记忆的存在吧。
良久,离彦猛地唤我:“色?”
“嗯?”
“若是,若是,仙界或者佛界想要你寻一处地方专注清修不问世事,你,答应么?”
我骇然而笑,觉得离彦的想法真是奇特:“呵呵,那岂不是相当于囚禁,唔,软禁么,呵呵,现下这日子过得好儿好儿的,我为什么要清修?”
“记住你今日所言。”离彦的话意味深长,我待问的时候,他已经起身僵着后背回房了。
乐青山依旧是乐悠悠青幽幽,我早就说过乐青山是宝地来的,看看,不上半个月,离彦的背已经光滑得连点儿痕迹都找不见了。
那一日,离彦终是不用擦各种各样的药膏的时候,我这么自吹自擂来的:“离彦啊,你看看我把你照顾得多好啊,细皮嫩肉光滑爽爽的。”
离彦挑了挑眉,居然没有答言,我正纳闷儿的时候,忽听见:“哼哼,王座很是会居功啊,我这些药啊粉的原是没有什么效用的。”
呃,黄先长老,我整了整笑容,转过身:“呵呵,不是还没有说完呢么,虽然是我照顾的离彦,可主要还是咱们黄先长老医术高明药到病除啊!”
“属下可不敢当。”黄先长老笑得益发媚气了。
见势不对,我欲先行:“咳,我想起来刚刚白芯长老找我有点儿事儿,那什么,黄先长老,你再帮离彦好好儿检查检查。”
“哦?正好儿属下找王座也有事呢。”黄先长老笑容益盛。
我旋身欲逃,却被黄先长老发觉拦了下来:“呵呵,黄先长老,我是真的有事儿啊。”
“嗯,各族呈上来的公文还请王座好好儿批示了,您修养也得有个限度吧。”说着,黄先长老凭空一抓,递过来尺厚的一摞儿公文:“这可不就是‘事儿’吗!”
我苦笑,接了过去,是了,从暗森回来就一直逃工来的,哎,被逮住了,估计白芯长老那里也没有好事儿。
或者是去往暗森一路上仙界折损的人手太多,也或者是自暗森回来之后,我加强了两界交界处的防御,这二十年里,居然没有什么大的动荡,唔,小打小闹的不算什么,呵呵,以前也就有呢。
于是,许多日子就那么晃啊晃啊地就晃过去了,每日里安安稳稳地呆在我的乐青山上,或练兵,或赏花,或处理公事,再看看金乌东升西落看看玉兔满乏变幻,所幸,无惊亦无喜,只,经了暗森一役,八大长老时不时地明示暗示,希望我这木族的王妖界的帝能跟离彦共结连理,可,我,只剩下了一颗疲乏至极的心,离彦么,更多的时候是专心于兵阵防御。
谁说过的:情之一字,忒也伤人。呵呵,西天那位也曾经说过:“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於爱,何忧何怖?”这话很是,哈哈,每每想到“无忧亦无怖”这五个字就不由得想要笑,他,就是那样的吧。
我,风色,用人世几十年伴秦如舟,得来一劫,再陷情海,身心破败,那位却是无忧亦无怖!我想我是怨的,先前还好,不去想,不去提,假装从不曾经历过那些,可,自从戒水里出来之后,想到那些爱恨纠葛的时间愈来愈多了,哎。
那一日,无聊之下,让红婆婆陪了我飞去东海边儿上游玩,疲累不已的时候,望着那悠悠的蓝天出神,仿佛耳边又响起了秦如舟那温暖的琴声,忽觉有些不对,抬眼,明明一身白袍,手持佛珠,眉眼广阔,却是行动里隐含了煞气,神情里微微带了凌厉,我识得他,在人间时佛祖庙里常见的一位菩萨,西天来的人呢,我笑了:“菩萨好啊,不知所谓何来啊?”
那位菩萨定定看了我半晌:“风色,在人间陪佛祖度劫的那一位。”
哈,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又来提做什么呢?
啧啧,西天那人归为不过二十年而已,呵呵,已经有人忍不住了呢。
我肩头的那朵标记若万蚁食肉般地痛起来,佛祖,哈哈,秦如舟,真的是好狠,我爱上的,也不过是个虚拟出来的人物,若是真正存在的,寻遍三界,找遍八荒六合我也要到他身边,可,佛祖,哈哈,西天,我能如何?这样想来,竟然还不如万谦幸运呢,呵呵,至少他恋上的那个人是真正存在过的,哎,我甚至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只拿眼看向那位菩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菩萨挥挥袍袖,我面前的海面上现出了一幅幅的景象来:
雷音寺的横梁上有只蜘蛛,听多了经文渐渐地有了些佛性。
有一日,佛祖驾临了雷音寺,对那只久住寺院的蜘蛛说:“这世间什么是最珍贵的?”
蜘蛛想了想说:“是得不到的。”
佛祖没有再言语,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又一日,微风将一滴露珠吹到了蜘蛛网上,蜘蛛看着那晶莹透澈的露珠,顿生喜爱之情。可这时突然又刮起了一阵大风,将那露珠吹走了。于是,蜘蛛一下子觉得失去了什么,感到很伤心,这时候佛祖又来了,问蜘蛛:“这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
蜘蛛说:“是已失去的。”
佛祖说:“那么,到人间界走一趟吧。”
于是,蜘蛛投胎到了一个官宦家庭,名叫蛛儿,一晃长到了16岁,成了亭亭玉立人比花娇窈窈窕窕的少女。
那一日,皇帝在后花园里为新科状元甘鹿举行宴席。席间来了许许多多的妙龄少女,包括蛛儿和长风公主。蛛儿看见了状元郎甘鹿,觉得这定是佛主赐给她的姻缘。但是几天过后,却听闻,皇帝命新科状元甘鹿和长风公主择日完婚,而蛛儿被指婚给了太子芝草。蛛儿觉得深受打击,缠绵病榻多日,灵魂即将出窍之际,太子芝草赶了来,对蛛儿说:“在后花园众位姑娘中,我对你一见钟情,如果你死了那我也就不活了。”说完了就要拿剑自刎。
这时候,佛祖赶来了,他对蛛儿说:“你可曾想过,露珠(甘鹿)是由谁带到雷音寺的?是风(长风公主)带去的,最后也是由风(长风公主)带走的,所以露珠(甘鹿)的姻缘是属于长风公主的,他对你而言不过是生命中一段插曲。而太子芝草则是当年雷音寺门前的一株小草,他仰慕你三千年,你却始终都不曾低头看它一眼。现在,明白什么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了么?”
此时,蛛儿大悟:“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也不是已失去的,而是当下能把握的幸福。蛛儿谢过佛祖。”
佛祖看着已经跪下去的蛛儿,面上竟有了些许悲怆,低低的声音:“是啊,当下能把握住的。”声音含了几乎听不出来的遗憾。
【这一段故事,引用来的,网上搜的,呵呵,略有改动】
画面里,依旧是满月似的脸庞,更添了几分神采,更多了几分慈悲,我看着那张脸,几乎不能言,当然,只是几乎,看完了那画面,不由得笑道:“原来他最近这么得闲,喜欢管这些闲事了,呵呵,只是,菩萨啊,你让风色看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位菩萨依然冷清满面:“刚刚的画面,是佛祖历劫归来之后发生的,你,是佛祖修行之路上的孽障。”
“哈,佛家菩萨也能打诳语么?本座一届小小花妖,何德何能成为西天那位修行路上的孽障?!”挥挥手对身旁的红婆婆道:“菩萨,恕本座不奉陪了,红婆婆,我们走。”
红婆婆才跨出一步,那位菩萨甩出了佛珠,一招,只是一招而已,红婆婆躺了下来,口中汹涌而出的是血,暗沉的血,全身抽搐,闭上了眼睛,我皱了眉,俯下身探去,气息几乎都没有了,挥挥手帮助红婆婆回到她的本体里,转身对着那位菩萨:“你很好啊,呵呵,原来佛家也能不论是非,出手即伤人性命的么?!”我气恨已极,这秃驴挥手间就让红婆婆数千年的道行毁于一旦,几乎灰飞烟灭!
“佛祖近百年里言说过两次珍惜拥有,风色,他对人间界那一劫有留恋。”
“西天那位无忧亦无怖,菩萨,本座看你是来找茬的!”我扑了过去:“红婆婆伴了本座这些年,你竟然敢伤她,本座要你付出代价!”
千年一届的妖帝大会岂是那么好胜出的,我风色以墨菊之身出任妖帝岂是那么好欺负的,恚狼戒水可是那么好趟的!顷刻间,三十招交错而过,取了最最刁钻的角度拍出左掌,近了却又换爪而出,直逼咽喉,那位隐约了戾气的菩萨手持佛珠挡了过来,哈,那只是我虚晃的一招而已,右手早已祭出了紫霜宝剑,堪堪取向他的左胸,又是一串佛珠砸将过来,紫霜脱手而出,看向旁边,却是早先画面里西天那人来了,眉目间一片的祥和:“风色,此番错在西天,你放心,红婆婆自会回转。”
再一次见面,他依然是如月如雪,连声调都无半分异样,怎可如此,怎可如此,这数年来真的是只有我一人在乎,是,我明明知道是这样的,呵呵,是啊,也只有他能让我的心绪这么起伏不定了吧,可,不见时还可以骗自己,见了,连骗自己都成了奢侈:“你,很好啊。”
慈悲之色更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