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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血血,母债子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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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喜欢闲言碎语深宅大院三从四德囿于一隅的女人,我终是想要走八方游天下,可,你知道,人生不能总让你如愿以偿,如愿以偿落到我身上的时候,往往接连的都是分筋错骨的痛。
启轩九年二月二十,我坐着马车上了龙跃山,普陀庵里仍旧是那样的香火鼎盛烟来烟往,甫下车就被静心师太请到了禅室:“阿弥驼佛,施主别来无恙。”
“呵呵,师太,说别来无恙不怕别人听了去么?”我放下盖碗儿笑道。
静心师太面色不动:“施主怕人知道么?”
是啊,我不怕。
“施主只怕别人不知道吧。”唔,静心师太这句话说得不好了,方外之人怎么能有憎恶之心呢,啧啧。
“师太,圆惜还好么?”我笑着揭过了静心师太话里的讽刺之音,不予理睬。
“有圆慧照拂着。”意思就是不会不好了,那就好。
我吁口气,总归是曾经替我躺在床上装死愚人的人呢,出了差错的话,可就是我的不对了。
“施主,今日所为何来?”
“烧香礼佛啊。”来庵里不烧香礼佛还要做什么呢?!
“今日,端仪长公主也会过来。”
“呵呵,带着身子还来礼佛,可见是心诚,不愧为天下的典范呢。”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呵呵,当日怎么没有人饶过我呢?那红衣脱尽那客中酣还有我的小环。
我笑:“师太,芯儿不过是来礼佛而已。”
“芯儿?”静心师太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你此生情债难偿。”
情债难偿,走出禅室我依旧在念叨这四个字,情债难偿么,不知是谁的情又是谁的债呢?
“臣妾见过长公主。”迎面碰上端仪长公主,我弯腰万福。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端仪长公主笑道:“早说妖孽遗千年,可恨君水竟然为你到了食不知味寝不暖席的地步,洛月笛,你很好啊。来,过来,扶本宫进大殿。”
我扶着端仪长公主伸过来的手,近距离打量,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益发地明显,呵呵,这是我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呢,若能落了地,那就是一个婴孩么,婴孩啊。
端仪长公主到底是端仪长公主,就连论起佛法来都那么精辟独到,我从静心师太的眼里看到了赞赏,我还从静心师太的眼里看到了对我的不赞同。
端仪长公主去更衣的时候,静心师太双眼悲悯地望着我:“施主,莫强求。”
“师太,您是方外之人呢。”所以,这世俗之事还是不要太过关心的好。
“施主,出世即是入世。”
“哈哈,师太,不要跟芯儿说这些,芯儿愚笨着呢,啊,对了,莫非,师太不想普陀庵平安度劫了?”先头是谁求我饶过普陀庵一遭来的?
“阿弥陀佛。”静心师太不再说话,我冷冷地笑,怎么就没人对端仪长公主说莫强求呢?!怎么就没人对启轩帝说莫强求呢?!
“听灵儿说,你最近对医书兵书都很感兴趣啊。”邵奕把玩着我的手道。
“原来灵儿也是个知书识字的呢,奕对奴家真好,伺候人的奴才都这般有才情呢。”我笑笑地道。
“怎么了?”邵奕眯了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我不说话,一径沉默,末了儿,邵奕抱住我,叹了口气:“芯儿,你可知我为什么叫你芯儿?”他握住我的手贴在他左边胸膛上:“没得到你便罢,既得到了,我就要你知道,这里是你的。”
我还是不响,因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因为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所以,沉默。
“夫人,端仪长公主请您过府一叙。”灵儿拿着张帖子走了进来。
“哦?”我舔舔手指上沾着的葡萄汁:“回了,我最近有点儿乏,就说染了风寒怕过给长公主,今儿就不去了。”
“可……”
“什么?”
“没。”灵儿放下帖子走了出去。
我看着那张洒金笺制成的帖子,瞅了瞅仍旧粘腻在手指上的葡萄汁点了上去,呵呵,上好的洒金笺呢,糟蹋了啊糟蹋了。
“听灵儿说你不愿去秦府?”
“是啊,过来。”我招招手,邵奕笑着走了过来,静等着我动作:“张嘴。”然后送了一颗葡萄进去:“甜吗?”
“甜。”
“那这个呢?”我又拈了一小块儿糕点喂给邵奕。
“没味道。”
“是啊,奕,这小块儿糕点就好比秦府。”
“哦?”邵奕挑眉。
“哎呀,夫君,你的眉飞扬起来真正好看,奴家想摸摸。”是真的,邵奕的眉就是俗话里的剑眉了吧,扬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在里面,勾人得很啊。
接下来,啧,还有接下来么,呵呵,好吧,接下来,端仪长公主的邀约自然就被我岔开去了。
“老秦今天邀我喝酒了。”邵奕回房的时候身上酒气氤氲,神色莫辨,原来是跟秦相爷喝酒去了么。
我随意答应着,接过灵儿递过来的热手巾给他抹抹脸:“要不要喝热茶?”
邵奕拉住我的手:“端仪长公主小产了。”
“嗯。”
“你不觉得意外?”
我冷笑:“有什么好意外的,静心师太在她初初怀孕的时候就说过她需要为那不见天日的孩子积福呢,现在看来么,终是福薄。”
“芯儿,我看见你这样的表情会心疼。”邵奕摸摸我的眼睛。
心疼么,啊,难道刚刚不是在怀疑?
“听老秦说,端仪长公主去普陀庵那一日曾遇见你。”
我说什么来着,是怀疑吧,呵呵。
“半月前的事儿了。”我帮他整整衣襟,回身对灵儿道:“去倒一杯热茶来,浓浓的才好。”(据说,事实上,茶不能解酒)
“芯儿,你于用药上颇有心得吧。”
“嗯,这茶里我投了毒,你还要不要喝?”举了盖碗儿递到他眼前,我乜斜了眼。
邵奕叹气:“芯儿,你啊。”接过热茶慢慢喝了下去,末了道:“芯儿,我或者,或者,最初让你进府时有些想法,但是,现在,我想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嗯,我也想一直在你身边。”邵奕啊,为了你这真真假假的情感里那可取的部分,我以此生所余性命起誓,除非死去,否则不离不弃。
你问我端仪长公主那孩子是不是我所为,是的,是我做的,我可没有忘了小环是怎么死的呢,还有哦,呵呵,我是以什么理由被嫌弃的呢,我想想啊,无后为大是不是,不守妇道是不是,呵呵,那么好,秦如舟啊,你就做好无后的准备吧,呵呵。
想知道我怎么做的么?很简单啊,就连灵儿都知道我近日对医书甚是感兴趣呢,女人家怀孕的时候多么娇气啊,任何一点儿外因都可能造成小产呢,例如,端仪长公主打从怀孕后一直挂在腕上的伽南珠如果突然断了的话,呵呵,那样小小的圆滚滚的珠子指不定就掉到了她脚下呢,唔,滑一跤还是很有可能的吧,你说呢?例如,端仪长公主惯常悬挂的香囊里,若是被有心人在不经意间靠近的时候添加了那么几味其他的香料,啧啧,结果会是怎样的呢,呵呵,很值得玩味吧?哎呀,这样的例如多了去了,我就不一一数说了,总之,只要其中一样成功就可以了啊,嘘,不要说我心狠哦,以慰小环在天之灵罢了。
还有啊,半月前才见了一面而已,那日的秦府之聚我可没有去呢,再怎么会牵强附会的人也不能怪到我头上吧,人家可是将军府的新夫人呢,以前可不认识什么端仪长公主秦如舟的。
“夫人,管家求见。”灵儿进来道。
我放下手里的棋谱:“让他进来吧。”
“夫人,端仪长公主在门外。”老管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拘谨。
“呵呵,是么,好了,我知道了,小环,帮我更衣。”我转身看见灵儿愣在那里:“怎么了?”
“夫人,小环小姐是您很好的妹妹吧。”
“唔,我又喊错了么,呵呵。”
小环,端仪长公主过来了呢,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迎出门去,端仪长公主仪仗颇为煊赫,丫头小子站立不少:“不知端仪长公主驾到,臣妾有失远迎了。”
“你进来。”端仪长公主的声音听来有些中气不足,是了,这才小产没几天,啧,秦府的人怎么就让她出来乱蹿了呢?
我依言上了马车,进到里面,三月的天气了还有个小暖炉,可见是身子伤得不轻,小环啊,你看到这些,还高兴么?“不知长公主何事光临寒舍?”
“本宫的孩子没有了。”端仪长公主低头,伸出右手慢慢在小腹上滑动。
“臣妾听将军提起过,正想着这几日去府上探望呢,没成想倒劳动了长公主驾到。”我伸手帮她掖掖毯子:“御医可说过有什么要注意的没有?”
端仪长公主把目光慢慢地从小腹调到我脸上来:“你很好,真的很好,呵呵,本宫的孩子,是你动的手吧?”
“臣妾惶恐。”我跪倒在端仪长公主面前。
“能想出法子救了新海城的人,想来用毒之术也甚是精通吧。”端仪长公主笑:“一个女人,一个拥有绝色容颜的女人若是连自己的脸都不在乎了,呵呵,还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了,本宫低估你了。”端仪长公主托起我的脸:“本宫是低估了,你脸上的疤也是自己治好的吧。呵呵,你很好,很好。”
我睁大了双眼,作出一副惶恐的表情来:“臣妾,臣妾不懂长公主的话是,是什么意思,臣妾,臣妾不曾有过疤,新海诚?臣妾不曾出过函安城,请长公主明鉴。”
“哈哈哈,”端仪长公主笑出泪来:“洛月笛,你何苦做出这种情状来,有邵奕的庇护,本宫现在根本动不了你,可,洛月笛啊,现在动不了你,不代表以后也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