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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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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漫无目的的在热闹的街道上徘徊,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不像汉稷朝那般死气沉沉,这处反而是一早就车马辐辏。
他转来转去也没找到一处象征性的地域名,干脆逮个人问问。
庄牧之这回学聪明了,逮了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那姑娘察觉到肩膀上的几下触感,缓缓转过身来。
这姑娘玲珑腻鼻的,肤若白雪,长相不是明艳张扬的,是归属于一种朦胧娇柔的。
她身着一身四喜如意云纹锦缎,盈盈一握的细腰上缠了条五彩色攒花结长穗宫绦,外披了件织锦镶毛斗篷,她把头蓬帽盖在了头上,蓬软的白毛衬托出姑娘的天真无邪。
头上的簪子只露出几颗珠子来,其余的都裹在斗篷里。
那双水润的小鹿眸子灵气极了,和她手上的糖葫芦一样,晶莹剔透的,此刻这双眼眸中像是春天的花儿一样,争相斗妍,肆意绽放。
貌美的男子,倒不多见。
此般貌美的,更不多见。
少女脸红羞羞的,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又不舍得那张面容,眸光躲闪,偷偷窥看。
庄牧之身在其中,竟还有礼的作揖发问:“姑娘,此处是何处?”
庄牧之温声细语的道来,不失大方得体,像是含蓄的湖面,波澜不惊。
少女脑海中浮现出夫子教习的一句诗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庄牧之的这句话,再不过平常,可谁知让少女再次陷春。
她喜欢他的声音,像甘泉一样,喜欢的打紧,比可口的糖葫芦都喜欢。
少女沉浸在虚无的幻想中,自甘深陷,不过在庄牧之看来,奇怪又扭捏。
好好的姑娘,……癫了。
少女思的宫隋也不累了,手中多个十几袋也没问题,和吃了灵丹妙药似的,他直起腰板,气都不敢大喘,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和李汐共赏这场戏来。
李汐心里清楚,这姑娘摆明儿是看上庄牧之了,她倒也想帮下庄牧之,只不过她没身没份的,只得在一旁看着,无能为力。
实则说到底还是想看戏。
宫隋不懂这是何意,只觉二人傻站着很丢脸。
庄牧之一头雾水,蜷了蜷手,好意提醒她。
“……姑娘?”
他唤了一声。
“啊。”
那少女反应过来,显得迷茫无措,小脸儿臊的发红发热,快要滴血了一样。
“季。”
“季国。”
声音糯糯的,带了点娇憨,如同甜水。
她方才不经意和庄牧之对上了眼,羞的更厉害了,头都要戳地上了。
庄牧之道谢,转身就要逃离。谁料,那对视都会脸红的姑娘大胆的吆喝住他。
“公子留步!”
庄牧之疑惑转头,鼻尖被风吹的泛着红,几缕碎发在细长的脖颈间飘拂,略有痒意。
大胆过后,又到姑娘羞涩了,一时脑热叫住了人,眼下又不知道该谈论什么了。
许久,她才憋出来一句。
“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她娇柔的捏着糖葫芦的木棍,都快将那处的木屑抠出来了。
庄牧之哑然,李汐则是一脸看戏的好表情,宫隋左看看右看看的,懵懂观察他们。
看没人帮自己,庄牧之伸手往上指了指,实话实说。
“天清宫,东澜上……”
“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拿着这银两,何愁身旁无人相伴。”
眼看庄牧之要给家门名号报上来,李汐一个大跨步上前,打断他,挡在了庄牧之前面,来时还带起了阵风,惹得庄牧之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就看到李汐提着钱袋往姑娘手里塞着。
该说不说他还是有些懵的。
“可……”
那姑娘还想说什么,手中就又沉了几分。
是一袋全乎的银锭。
那姑娘蹙着柳叶眉,两眼滴溜圆儿,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汐。
“夫人您这是……”
“我家公子幼时曾大病一场,如今心智不健全,垂髫小儿心智。”
“劳小姐挂念,这些全当补偿,望小姐忘却此事。”
“日后相见,务必相认。”
那姑娘被哄的一愣一愣的,钱袋被塞了个满怀,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人就被外力调转了个方向。
“小姐慢些,奴家要带公子回府了。”
她怔怔的点头,径直走入街道。
待她反应过来回去找人时,那摊位前哪里还有什么人呐!
刹那间姑娘气的直跺脚,她堂堂丞相府嫡女!竟然被几袋碎银给打发了!
怪只怪那妇人油嘴滑舌,俊俏公子哪里痴傻,她瞧着合心意着呢。
下次若是再相见,必将干脆的掠到家中,不留余地。
“母妃……,跑,跑这么快做甚……”
宫隋累的弯腰扶按住膝盖,大喘着气。
李汐也累的不轻,一路上两只手没闲着,拖着俩人四处逃窜奔波。
“那姑娘……”
她跑的口干舌燥,风不停的灌入她的口腔里,使的她嗓音低哑了不少,和融入沙粒一样。
“她对你有意思。”
这话是对着庄牧之说的。
看庄牧之那不知晓的模样,李汐立即深入解释了一通。
“那姑娘喜欢你。”
这下庄牧之算是懂了,面上浮现出惊愕,随即又马上压了下去。
“……应该的,仙家貌美。”
李汐没听出庄牧之嗓音里携带的颤音,只无奈扶额,一不做二不休的闭上了眼,调节呼吸。
其实他心里也很慌,他没碰上这种场面,他在九重天上可没人敢这般明了的互诉衷肠,大家谈婚论嫁都要避着,更何况他还小,男仙女仙在这个年纪,不该是讨论诗书吗,哪有如此求爱的?
凡界还是过于超前了,庄牧之承认,他经受不住。
他疲惫的靠在一堵墙上,双手后撑着。
他好累……
他恨不得想一头栽在地上,戳出一个大洞来。
都怨他那损爷爷,全数将自己坑了,还道什么非他不可,仔细回想一番,这不纯属哄骗吗……
天帝打了个喷嚏,急的与之博弈的散仙上前关怀。
“怎的?可需唤仙医前来把脉?”
天帝摸了把胡子,摆摆手:“无碍。”
大抵是被孙儿造下的孽行咒骂的,受苦之人,骂到自己身上也实属正常,他也没多放在心上,继续悠哉悠哉的执棋与散仙博弈。
天帝太过于信任孙子的“混账”了,潜意识下就构思出孙儿搅弄的下界鸡飞狗跳的一幕。
可他万万不知,这一喷嚏是“混账”孙儿骂的,此外,“混账”孙儿快被凡人折磨死了。
庄牧之想自掘坟墓……
“走。”
他魂儿飘了一样,无力的牵起宫隋的手,进入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
适才变化出的一些钱财用去打发姑娘了,待会儿还要去购置房屋院邸,光凭手里现存的这些,怕是不够。
照李汐说的,他们怎的也要变出百来袋子银两。
这是个体力活,光想想庄牧之就累的想打退堂鼓。
最后,最累的活宫隋抢走了,李汐负责收纳,庄牧之则是重复的点点点。
庄牧之让宫隋择大的,宫隋也乐意去听,小跑着四处寻觅,像是“嗡嗡嗡”采蜜的蜂蜜一样,不知疲倦。
不久,宫隋哼哧哼哧的抱了一怀的大石头回来,他肩膀上是褪下来的那件红白相间的狐裘大袍。
宫隋不舍得弄脏他,给脱掉了,虽说脱掉后冷冽的风呼啸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但总比弄脏这身好衣裳要强的多。
这是他从记事起,头一回穿这么好的。
庄牧之眸光颤了颤,浓密的睫毛下饱含的是看不出的深意。
他快步踱上去,伸手就要揽过那些个石头。
宫隋一个灵巧的侧身,夺了过去,不愿意给他。
庄牧之扬在半空的手僵了僵,目光从石头上转移到了那张被风吹红的脸蛋上。
圆溜溜的小眸儿中迸发出倔强的神色,恍若守护领地的小兽,但他望向庄牧之时,没有野兽该有的防备和敌意。
他以为自己的做法引得了宫隋误会,于是柔声细语的开口:“我来,重。”
庄牧之自我感觉良好,这句话温柔的和泉水一样,比刚刚那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不然,宫隋没察觉出这话有什么不一样,还是那般冷冰冰。
唯一让他觉得庄牧之话语有烟火气的时候,是在上个巷子里他生气诉苦的那段。
话多的要命,语气也掺杂着委屈。
但是他自己没发现。
宫隋摇摇头,示意拒绝。
庄牧之浑身上下都是好的,名贵的丝绸布料,稍微一不留意就勾挂出丝儿了,更令人惋惜心疼。
再说,他不舍得庄牧之洁净的身段染上任何一抹污染他的肮脏。
这个想法是莫名其妙的,宫隋本人都觉得有些突兀。
庄牧之暗暗自诽,他再也不会去使唤这孩子了,又犟又乖的,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心疼的还是自己。
见劝告无果,庄牧之让他扔地上,给了一方绣着翠竹的帕子让他擦擦。
宫隋这次照做了。
李汐手里撑起的锦袋没多久就满了,后方的地上铺了一层布,上面垒了不少鼓囊囊的锦袋。
三人就在巷子里变了一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