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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狗嘴抢食 ...

  •   “可还有大碍?”
      庄牧之睫毛微动,拧着双眉,嗓音算不上清脆,赶路一天,未进水食,不免有些闷哑。

      孩子盯得仔细,摇摇头,示意无碍。

      他的眸色在知晓此人没有危险后越发大胆起来,直直的望向那张五官精致如玉的脸。

      小孩子最喜欢好看的了,向往美好,不觉间,看的入神。

      细长的桃花眼中是漠然,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两弯眉柳叶长儿,和施了粉黛无二,薄唇润润的,泛着红,挂置在清瘦秀白的脸上,很是无情无欲,不容亵渎。

      仙人……

      这是孩子心里蹦出来的,最直接的表达。

      二人静默无言,他扭过头看脚边的枯枝,本想着不去理睬就过去了,谁知这孩子看的一愣一愣的,甚至连眸子都不眨。

      仿佛不盯紧点,自己就会死去一般。

      庄牧之也很无奈,另一只没撑伞的手有些无处安放,只得干脆利落的开口,企图能让孩子回神。

      “你们凡人果真是这样,总盯着貌美的看。 ”

      话落,还不忘瞥孩童一眼。

      仙家都是貌美的,这是不容置疑的。

      孩子红了脸,深邃的黑瞳里充斥的是清亮的羞涩。

      “怪不得有权者妻妾成群……”
      仙人喃喃道。

      可不成这话戳伤了孩子,他虽不言,但小脑袋耷拉着,看上去可怜的慌。

      庄牧之有所察觉,但是他无法辨认这孩子露出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换了话题。

      “这是何处?”

      孩子抬头,神色不那么委屈了,回:“冷宫。”

      宫……

      庄牧之揣测这个字,直言不讳:“你是宫稷的孩子?”

      孩子握紧了手中的吃食,点了点头。

      这回庄牧之看懂了,这小孩回的不情不愿的,庄牧之侧过脑袋,明白不可提及,便不再问了。

      清澜的双眸里像是薄冰,寒冷刺骨的夜晚里,纷纷大雪落到了若隐若现的青砖上,用不了多久,大地的只会是一览无余的皑皑白雪。

      一时间,二人所处的地方,只剩下簌簌的风雪声,无情的拍打在他们身上。

      突兀的,几声狗叫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汪汪汪!”

      一恶犬体型颇大,从拐角处冲出,獠牙长且亮,眼里是压抑不出的兴奋,哈着大气,爪子做准备动作向前冲,尾巴不停的发出危险信号。

      “仙人!你快走!”

      孩子惊,推搡着让庄牧之快些离开。

      庄牧之又不是个傻的,他若是不管事走了,这孩子很大几率就死在这牲口嘴中了。

      他垂眸看拉自己袖子的手,有一种想把孩子抱在怀里的冲动……

      他身上那些抓痕亦是来自于这只恶犬,只怕这掌中食物,也是从恶犬嘴里讨下来的。

      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和牲畜抢食,何况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多少还是不愿意相信,就问:“你手里是什么?”

      孩子慌张的脸上染上了羞赧,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吃的。”

      “你和它抢的?”

      伞朝那狗指了指,孩子不怎么好意思的垂下头,沉默无言。

      庄牧之也算是明白了,真是和狗抢的。
      虽说他不懂为什么这个优渥富足的皇子要与狗争食,但还是上前几步挡在了小孩身前。

      恶犬扑了上来,孩子伸手就要拽他,急坏了,但被拉着的人一点都不着急,收了伞,一伞尖子封了狗喉子。

      !

      抽回伞,溅出的血落在雪地上,晕染出片片雪花,身手利落,凛然戾人。

      那黑犬倒地,到死都睁大了眼珠,砸开一片白雪,伤口咕咕冒血,蒸腾着热气。

      看着那狗眼逐渐涣散,孩子抿了抿干裂的唇,雪静静的落下,他的心也归于平静,像是没有波澜的海子。

      纤长的身躯眼下如同一座高山,护住了自己,在他幼小的心中建出屏障。

      眼里有了这抹白,回归平静的心再次燥热……

      不知怎的,他定在那不动,也不出声。

      许久,他才懵愣的抬伞往雪里一插,扫动起来,激起不少藏匿在雪下的泥土。

      血迹消散不少,伞抬起,果然如他猜测的无甚区别,烂了一大块。

      他叹了口气,刚买的,可惜了,他还挺喜欢的。

      罢了……

      伞被他随手丢进一口荒废的枯井里,转手抱起被“吓傻”的小孩,问:“住在何处?”

      一下子被抱起来,还有点恍惚,半晌,小手指了指某处,庄牧之在他的指引下走到了一片庭院,破败不堪,不似宫中建筑,倒像是荒废了许久的废宅,跟他的庙宇不相上下。

      “仙人,可将我放下了。”

      孩子耳尖染上了红晕,不曾直视他。

      “莫叫仙人。”

      这叫法叫的他浑身紧绷,一点都不习惯。

      “你不是仙嘛?”

      孩子眨着纯真的眼睛,发问。

      “是……”

      庄牧之没避着孩子,就算他扯着嗓子到处宣扬,旁人也不会信去的,只当这孩子被邪祟上身了。

      “那……”孩子还没说完,庄牧之就赶忙打断他,怕他再口出他称。

      “庄牧之。”

      孩子斟酌一番,咬着唇,看起来在努力的想着。

      “牧之哥哥。”

      他仰头,对上那清冷的眸子。

      庄牧之垂眸,慵懒清冷渐渐褪去,还从未有人这样唤过他。

      倒是奇怪。

      “你。”嘴张合着,无声。

      “算了,就如此叫着吧。”

      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摸不清该如何让这孩子唤别的称呼。

      不过倒也无所谓,待会儿就分开了,由他叫吧。

      “隋儿,过来。”

      庄牧之迎着声音转头看去,门槛旁边站一面色苍白的妇女,看上去分外虚弱,气若游丝,穿的单薄,被风吹的扬起,补丁大块上杂着小块,没鼓起一分半点,看来是将仅存的麻絮给了这孩子做衣裳。

      妇人被摧残的眸子是警觉,在她眼里庄牧之衣着不凡,定是有名有位之人,可惜她困在冷宫,成了井底蛙,观不了这宫墙外,闻不了时政佳事。

      “母妃!”

      宫隋见了母亲,双眸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闪烁着欣喜若狂的激情。

      “母妃,糕。”

      宫隋松开脏兮兮的手,掌中的“宝物如初春小雨后的嫩芽,缓缓露出头来。

      是一张被油纸小心包裹住的小块糖肉糕。

      上面沾了水渍,是化了的雪,暖乎乎的,被油纸包裹住,宫隋暖热的。

      庄牧之明了,原是为他母亲所寻,才与恶犬相斗。

      这住宅,也是真的像是吃不起饭的人才能住的。

      他之前的认知就是宫内人人穿的庸俗华贵,住的雕栏玉砌,可不知,繁华的街道也会有乞讨谋生的人,深宅大院里也会有吃不起食儿的人。

      愧疚浮上心头,他方才那番话多少是有些戳人心窝子了。

      满脸懊悔,站在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局促不安的。

      妇人落泪,搂过宫隋,泣涕涟涟,无法自愈。

      是她病重呓语,吞吞吐吐的说想吃甜的,谁料叫孩子听了去……

      见二人体态瘦弱,恍若风一吹就到了,天寒加持,夜风萧萧,更显凄惨。

      手里多了件金纹白鹤裘袍,披在了母子身上。

      妇人眼眶里还挂着泪,有些迷茫的回过头,很是困惑。

      庄牧之手不知道该放哪,捂了下嘴又摸了把鼻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妇人。

      宫隋上前一步,一通解释,语后,妇人感激,邀其入寒舍。

      “屋破,还望公子见谅。”

      隋母拿出三碟小碗,陶鼬的,每一个都多多少少磕烂了角儿。

      宫隋还未将他是神仙的事抖出来,只道是恩人。

      “足以解渴即可。”

      他不嫌弃,碗里冒着热气,实在渴的受不了,就小口抿着,品茶似的。

      一日未进水,虽试了点法子得了法力,但很微弱,辟谷都做不成。

      碗碟轻轻的从透着青筋的白皙手上落下,放到了木桌上。

      寒风呼啸,和催命的厉鬼一样。

      他抬头,嗓音清冷雅淡:“既是皇子皇妃,怎的住在此处,受风寒?”

      他不知道冷宫是干嘛的,只是靠着一个“宫”字猜测出这是皇宫。

      但再怎么着,他俩的身份为什么住在这儿?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妇人唤李汐,京城中人,家中乃是商贾大户,从小跟在父亲身旁,耳闻目染,年纪轻轻就为家中生意操劳,做的出色。

      今当朝天子本是李汐的随身侍卫,后二人产生情愫,私定终身,怀了宫隋,李汐家人劝告无果,又不忍女儿打胎伤身,只得同意宫隋入赘。

      婚礼大办,各路官宦世家都来了。

      宫稷此子狼子野心,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掌控李家,暗地里派人铲除李汐兄长。

      几月后,李父病重,卧床不起,于一日初晨咽气。

      父兄一死,剩下的只有李汐能担起担子。

      “一届女流,继承父业?倒真是痴心妄想。”

      “怎的她父亲兄长一年内全走了,就她一个活的好好的。”

      “怕不是她设的局吧……”

      “虎毒不食子,子毒食父啊!”

      “这种人啊,幸好嫁了,省的出来祸害别家。”

      “什么嫁啊,那是入赘的,她想休就休了。”

      “我滴天喽,可歹让我家那孽子老实些,少出门哦。”

      “……”

      他们是这样说的。

      他们是这样议论的。

      他们见不得李汐好。

      他们更见不得李家好。

      宫稷堂而皇之的继位了……

      又一年多,寒腊,宫稷进宫,面见圣上,引其怀疑,故而查之。

      这一查,不得了。

      亲的!

      宫稷竟然是老皇帝流落在外的种!

      也不晓得谁传了出去,宫稷被喊进宫。

      老皇帝乐的不得了,有了这儿子,稀奇宝物少不了不说,光是国库都能涨上几涨。

      老皇帝认的迫不及待,恨不得宣告天下。

      他也是个蠢的,就知道笑,没瞅见宫稷狰狞面孔。

      宫稷自从认祖归宗后,几乎没怎么出过宫了,皇子公主们也是,一辈子都留在宫中了。

      消消乐似的,今儿你掉井里,明儿我挂树上,死的千奇百怪,看者腿脚发颤,浑身哆嗦。

      当老皇帝查到是宫稷干的时,消消乐结束了……

      他手里道具很全:兵权,政客,官宦。

      至和元年春,宫稷逼宫,寅时当朝天子的头颅被草率的用糙绳栓挂在城墙上,沥沥拉拉的血染了小块城墙,远远望去就令人发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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