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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入夜,谢府荷灯亮起,许是夏至将至,显得燥热。

      小厨房内,宋鹂将羹汤递到晏回跟前,细细说道,“你离府这几日,我跟着谢家主也办了一些事,此人行事竟看不出一丝端倪,想来应是自幼便佯装男子模样。”

      “她确实过问了你的事,我只说你身子抱恙,许得休息几日,明日可别露馅了。”

      晏回没说话,只低头喝了口羹汤。

      他没回应宋鹂的话,只突然说道。

      “我昨日回来,买了只很好看的纸鸢。”

      “是同清王的联络工具吗?”宋鹂抬眸看他。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晏回回来后有些奇怪。

      “不是。”晏回笑了笑,“是我听人说,在北沂有个说法,放一次纸鸢可以完成心中的一个愿望。”

      他搅拌着碗中汤羹,语气中多了些期盼。

      宋鹂倒是很少见过这般的晏回,像个小孩子竟会信这些。

      她附身剪下烛花,回眸问道,“小晏侯的愿望莫不是与清王有关?”

      她先前猜到过,晏回一颗七窍玲珑心全然系在清王身上。

      所求无非是云京皇室高位。

      晏回垂下眼,如鸦羽的睫毛遮掩住情绪,他勾唇苦笑。

      “我的愿望是为了一个人。”

      檐下的灯笼火光幽暗,树下的蝉鸣吹散冗长的燥热。

      宋鹂看不清他的脸,只觉他的眼睛莫名熟悉。

      他一字一句,语气认真似乎要说出一个秘密。

      “一个纵使我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我的人。”

      宋鹂下意识揉了揉眼,想要看清他的神情,却不知为何,再抬眼时,晏回却恢复了原先恣意的模样。

      她放下手中小剪,只当是自己多心,便宽慰道,“既是如此,希望小晏侯得偿所愿。”

      晏回站起身,一步步走进,他自有一副威严的气势,却因着少年恣意洒脱冲散了不少,他附身看向宋鹂,“那你陪我去放纸鸢,好不好?”

      “啊?”宋鹂不解,抬头之际,额角擦过他的耳垂,有几分温热。

      “就明日,好不好?十日将近,夏至那日,北沂也好,临桥也好,这些事都会了结,想来日后我们也不会回这里,明日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

      他今日真奇怪。

      宋鹂想。

      今日的晏回,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只是他眼神太炙热,让宋鹂想不到理由拒绝。

      那便答应他。

      宋鹂点了点头,却在点头后莫名有些羞怯。

      她取下桌前搁的灯笼,不太自然道,“想起来,厨房还有饵饼,我去端来。”

      她小步跑走,月色被脚步碾碎,撒了一地。

      晏回看着那盏灯笼越走越远,似水中月飘散。

      连枝灯燃了一夜,天明时分被人熄灭。

      宋鹂推开门,瞧见晏回站在树下。

      “我同谢家主说过了,只说我身子不适,需得用上家中祖传老药方,此药方只有你会,她给了我们半日,许我们出府一趟。”

      宋鹂不忍一笑,他们这两个假扮仆人的活做的真是愈发散漫。

      灼灼白日,她仰头看他,莫名好奇他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叫他这般心切。

      城外山林,澄澈如离光,倘若没有疫灾,北沂本应是好风景。

      “其实我并不会放纸鸢。”

      宋鹂看了眼晏回,说起来她倒是有些羞怯。

      寻常姑娘擅长的很多东西,她都不太会。

      譬如刺绣,譬如放纸鸢。

      “我知道。”晏回笑,他将纸鸢抖开,牵出其中的线,将线交到宋鹂手上。

      “我知道你不会。”

      宋鹂的手微滞,她抬眸问道,“你为何知道?”

      晏回静默地看着她,见她眸色间闪过怀疑时,故作轻松道。

      “我可是云京小晏侯,这世上之事,有什么能逃出我的眼?”

      他话音刚落,突然扬手,风吹过,带着那只春燕飞上天空。

      夏日炎炎,烈日灼眼,那只春燕独自在空中。

      晏回执着地越放越高。

      “它要看不见了。”

      宋鹂看向他,下意识地想要松开那根线。

      晏回却突然握住她的手,少年郎的掌心炙热发烫,让宋鹂为之一颤。

      “不会的。”

      他摇了摇头,执意让她握好手中的线。

      “相信我,会回来的,它一定会回来的。”

      晏回的话让宋鹂觉得奇怪,他自见过乔羽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好奇怪。

      所说的话好似也并非表面意思。

      她转过脸,去看空中那只纸鸢。

      “这纸鸢好像只燕子。”

      她声音很轻,似是想起了什么。

      那只纸鸢在空中盘旋许久,白日迟暮时,落在绿枝之上。

      余晖撒进游家旧宅,一群身着紫衣之人在其间搜寻。

      “大人,今日已搜了两个时辰了,还要继续吗?”

      青岚走到蔺謇面前,试探地问道。

      自前段时日,蔺謇翻看游佳莲旧物后,毎日都派人去趟游家旧宅。

      时至今日,半月有余。

      蔺謇站在院中枯木前,虽至夏日,游家旧宅却透露阵阵寒意。

      一只褪了色的纸鸢卡在疏木间,清风吹过,将它吹落至蔺謇脚边。

      他拾起一看,发觉是春燕模样。

      “游家老宅多年没人来过,这纸鸢应是哪个幼童戏耍时,不小心飞进来的。”

      青岚看了眼纸鸢,解释道。

      蔺謇未语,只细细端详手中纸鸢。

      上面图案虽褪色,可依稀能分辨出部分画迹。

      “青岚,速速派人挖开这棵树。”

      蔺謇吩咐道,他眸色间有些焦急。

      青岚虽不解,但也按照吩咐,和人一起挖开那颗枯木。

      竟是棵梧桐。

      树根早已腐烂,不许多大力气,随着轰然一声响,树就被人推倒。

      掘地两尺,赫然出现一个木箱。

      “将其打开。”

      木箱抖落掉尘土,宛若新生般被人翻开。

      里面藏着的是一封封书信。

      以及铺在书信之下的百两黄金。

      “这……这游家旧宅怎会藏着这些?”

      青岚震惊,一旁的蔺謇看过信件后神情凛然,“是付清,这是与乌丸人勾结的书信,速速将其带回校尉司。”

      校尉司的灯火燃了一夜,直至天明时分,蔺謇才从房中出来。

      青岚候在一旁,为其递来杯浓茶。

      “大人,您看了一夜,不如先回府上休息片刻,昨日小姐差人来了校尉司好几趟。”

      蔺謇一口饮下,“祁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先前查的侍郎之子一案,迟迟未能找出真凶,城中乌丸人的踪迹好似一夜之间全都消失,民间议论纷纷,听递消息来的人说,圣上很是不悦。”

      青岚边说边接过蔺謇的茶杯,犹豫片刻继续说道,“大人,以小的拙见,这城中乌丸人该不会是祁王殿下自己贼喊捉贼吧,城中何人不知,李侍郎本就是祁王门客。”

      蔺謇眉头微蹙,“青岚,不可妄加猜测,你小差人回府上给婉书递句话,今日我会晚归,叫她不必等我用膳。”

      青岚疑惑,“大人,您这是要去哪?”

      远处艳阳高照,刺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蔺謇收回目光,道,“进宫。”

      已是夏日,宫门外的树木葱绿,通报的公公见蔺謇站在烈日下等的一身汗,便引他先去小阁楼候着。

      “蔺大人有所不知,今日一早,祁王殿下就进宫面见圣上,想来一时半会圣上都不得空,大人还是先于此处歇息片刻。”

      蔺謇正思衬游家旧案一事,听到这话不由蹙眉。

      “祁王殿下今日也进宫了?”

      引路的公公前段时日曾得过蔺謇的恩惠,眼下见他等的久,便也多嘴了几句。

      “听说是先前查的乌丸人一事,得了些新线索,多的小的也不知。”

      蔺謇收回打量的目光,略一点头,忽觉面前引路之人有些熟悉。

      再一细想,发觉是先前候在宫门外冻的发抖小太监,眼下都成了近侍。

      想来圣上恩宠,不过眨眼之事。

      只是眼下祁王突然进宫,难道是找到了什么新线索。

      他想起了付清的书信。

      那些书信中反复提及,京中有一贵人接应。

      贵人?

      能通晓百家之事,甚至于将手伸进朝野中的人。

      难道是祁王?

      蔺謇眉头紧蹙,若是祁王从中斡旋,那李宁原的死过于也与他有关。

      圣上派清王去北沂的消息传出来没多久,清王主持的拔除仪式就出了事。

      只是祁王为何会与乌丸人勾结呢?

      蔺謇想不明白。

      他抬眸望向远处紧闭的殿门,顿觉袖中的书信烫的惊人。

      世上最难揣测的便是帝王心,倘若他的猜想为真,圣上会容许他将自己的儿子抓进校尉司吗?

      蔺謇缓缓闭上眼,阁楼下流水潺潺,传入耳中。

      恍惚间,令他想起在钟山时的日子。

      有人问过他。

      “若老师知晓自己所做之事并非本愿,可世间之人都希望你如此,老师该当如何?”

      他道,“世道变化无常,唯愿殿下所行之路,所做之事皆出自本愿。”

      彼时,叔伯将他与妹妹逐出蔺家,他少负盛名,便借着名号开了家书斋。

      来往之人众多,更有人从云京慕名而来。

      而于人群中问他的人,是那位自云京而来的巂周太子。

      少年郎君风姿卓然,却抛出一个令人踌躇的问题。

      蔺謇所答,既出自本心,亦有几分期许与羡慕之意。

      那位太子后来葬身于熊熊大火中。

      而如今,蔺謇望着阁楼之下潺潺流水。

      为官者,应事事为民。

      他比任何人都知晓这个道理。

      流水叮咚作响,自西向东,涌入御花园的金池中。

      片刻后,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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