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九野·天降他蓄谋已久》七糖福禄

60、消散

　　接下来的两日，洛瑶光如常，每日三次，准时将精心熬制的汤药送至梁州王的寝宫。

　　在喂药的间隙，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解药混入羹汤之中，期望这解药能对梁州王有效。

　　第三日的晌午，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洛瑶光专注而温婉的脸庞上。她低头，细致地取下梁州王一侧手臂上的银针。

　　突然，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洛瑶光心中一惊，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转头看向声源处。

　　只见承公公瞪大了双眼，手指颤抖地指向她的身后。“殿下……殿下他……”承公公的声音激动，眼中满是惊喜。

　　洛瑶光的心头猛地一跳，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难道是……？

　　她顺着承公公的视线转回身子，只见梁州王那紧闭多日的双眼此刻竟然缓缓睁开。

　　就在看到洛瑶光转过来的脸时，他无神的眼中竟然闪烁出一丝久违的光。

　　洛瑶光心中一惊，这几日来，她无数次在心中设想，如何面对梁州王苏醒的这一刻。但是此刻，还是来的如此突然。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轻吐口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继续手中的动作，将剩余的几枚银针迅速取下，然后退后两步，俯身跪在地上。

　　承公公也从最初的惊喜中冷静下来，他急忙上前，跪在梁州王的榻前，红着眼眶激动地说道：“殿下，您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将这一好消息宣告给全宫的人知道！”说完，他起身就欲离去。

　　梁州王的眼睛仍紧紧锁定在洛瑶光的脸上，他声音微弱却带着几分迫切：“慢！”他颤抖着抬起手，制止了承公公即将离去的脚步。

　　然后，他挣扎着坐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拽住洛瑶光的胳膊，眼中闪烁着惊喜，边喘息边艰难地开口：“鹤儿，鹤儿，我的鹤儿……”

　　洛瑶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她心中原有的无数设想在此刻瞬间消散，眼前情况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承公公在一旁见状，急忙向前两步跪下，低声解释道：“殿下，这位是给您诊病的洛医师。”

　　然而，梁州王似乎并没有听到承公公的话，他紧紧地抓住洛瑶光的手，仿佛怕她消失一般。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声音哽咽：“鹤儿……你为何还不肯原谅我？”

　　洛瑶光看着梁州王那苍老而憔悴的脸庞，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她又转头看了看跪在一旁的承公公，眼下情况尚不明朗，不能被承公公看出端倪来。

　　洛瑶光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承公公，殿下刚刚苏醒，心绪不宜起伏。我想单独与殿下交谈，询问一些关于病情的细节。”

　　承公公点了点头，虽他心中也有着诸多猜测，但作为一个宦臣，他不敢轻易妄言。他站起身来：“洛医师，我在殿外守候，若有需要，您随时唤我便是。”说完恭敬地退到殿外，留下洛瑶光和梁州王两人独处。

　　洛瑶光将梁州王缓缓扶起，倚靠在柔软的锦垫之上。

　　洛瑶光关切道：“殿下，您先别急，我会尽我所能帮您恢复健康。然而，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关于您病情的疑问，需得向您请教。”

　　梁州王听到洛瑶光这般的称呼，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哀伤，他颤抖着手想要抓住她：“鹤儿，你……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父王吗？”

　　洛瑶光轻轻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那苍老而充满愧疚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殿下，十五年前的那场劫难，您可曾有过一丝悔意？”

　　梁州王长叹一声，放下了手，他的目光迷离而深远，喃喃道：“十五年前……是啊，已经整整十五年了。这十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有错的本应是那个无耻之徒，鹤儿也是受害者。”

　　然而，他心中似乎还存着一线希望，他紧紧盯着洛瑶光看了又看，许久之后方才失望的道：“你不是鹤儿，鹤儿她……她已是做娘的年纪了。”

　　洛瑶光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腕，露出了那只晶莹剔透的玉镯：“殿下，您还认得这个吗？”

　　梁州王看到那玉镯的瞬间，眼中的光芒瞬间明亮起来：“这是鹤儿的玉镯，它怎会在你这里？”

　　洛瑶光眼眶微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这是一位母亲留给自己孩子最后的礼物。”

　　梁州王闻言，脸色骤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挣扎着坐起身子，却因为激动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洛瑶光急忙递上一杯水，却被他一把推开，他紧紧抓住洛瑶光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你……你今年多大了？可知自己的生辰？”

　　洛瑶光轻轻抽泣着，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刚满十五岁，生于九月初七。”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了梁州王的手背上。

　　梁州王愣住了，他颤抖着手抚摸着洛瑶光的手背，泪水夺眶而出：“九月初七……你是鹤儿的孩子啊！”他喜极而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愧疚。

　　洛瑶光面对着这位苍老的老人，心中虽充满了不忍，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殿下，您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梁州王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他的眼眸深处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悔恨、痛苦、无奈交织在一起。他沉默了许久，仿佛是在回忆那段尘封的往事，每一次的回想都如同刀刃割心。

　　良久，梁州王终于开口，打破了这长久的沉默，他的声音如同秋风扫过枯叶，沙哑而沉重：“每当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之时，鹤儿的双眼总是浮现在我眼前，那双含泪的眸子，还有她最后的哀求……我，我真的悔不当初啊！我不该将她囚禁在那冰冷的禁室之中。大火过后，禁室化为了一片废墟，我命人反复搜寻，却未曾寻到你们的踪迹。我心中尚存一线希望……，希望你们能从那场大火中逃脱。”

　　洛瑶光静静地听着梁州王的诉说，心中原本汹涌的恨意与怨念，仿佛在一点点消散。积压在她心头的疑云与困惑，在这一刻也似乎有了些许的释然。过往的恩怨情仇，已然成为过眼云烟，眼前更为重要的，是面对现实。

　　梁州王泪眼婆娑，紧紧握住洛瑶光的手，那双手仿佛承载了他所有的期盼与愧疚：“孩子，这些年你们究竟去了哪里？你娘……她是否还在怨恨我？”

　　洛瑶光心中轻叹，她并不知晓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心中是否有恨，但她终究还是不忍将那些残酷的事实告诉这位老人。她轻声道：“母亲或许遭遇了困境，将我寄养在洛邑的一户人家，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洛瑶光抬头望向幔帐，幔帐之上映出承公公走动的影子。

　　她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此时此刻，回忆往昔并非紧要之事，她要乘此时机尽快弄清楚这“牵机”之毒的来龙去脉，为何她的生母会身中此毒，为何现在的梁州王体内也存有此毒。

　　洛瑶光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殿下，您可曾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些异常？”

　　梁州王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这身体自从那年之后便每况愈下，这些年一直靠着药物维持。如今怕已是病入膏肓了。”

　　洛瑶光凝视着梁州王苍老的面容，语气坚定地小声说道：“殿下，您这并非简单的疾病，而是有人暗中对您下了毒手。”

　　梁州王闻言大惊失色：“孩子，你是说……我这不是生病，而是有人想要加害于我？”

　　洛瑶光点头，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是的，您的体内有一种名为‘牵机’的毒药。我已经暗中给您用了三日的解药，暂时压制了毒发的症状。”

　　洛瑶光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她靠近梁州王，低声说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必须谨慎行事，才能找出幕后之人。”

　　梁州王点了点头，他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决然：“这些年来，我虽身体日渐衰弱，却从未将病因与人为下毒联系起来。这‘牵机’之毒，我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究竟是谁如此狠毒，竟敢对我下手？”

　　洛瑶光微微蹙眉，深思熟虑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冷静与果断：“殿下，为了揪出这背后的黑手，我们不能打草惊蛇。首先，我们需要仔细检查您的饮食起居，寻找任何可能的异常之处；其次，我们要暗中观察宫中众人的动向，特别是那些行为异常，或是与江湖中人有所往来的。”

　　梁州王赞许地点头：“你考虑得周全。我会让亲信暗中调查，同时我也会留意自己的饮食起居，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端倪。”

　　洛瑶光又补充道：“殿下还需小心行事，切勿让那下毒之人察觉到您已经有所怀疑。您可以先假装病情依旧，同时暗中观察那些接近您的人，看看他们的反应。或许，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梁州王点了点头，他沉声说道：“我明白。这些年我虽然身体不济，但宫中之事我尚能有所掌控。你放心，我定会小心行事，不让那下毒之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洛瑶光和梁州王商议已定，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提着药箱，返回御药房的住所，路过寒北辰的房间，她才想起整整一日，好似都没有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