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K》北十奈

7、主线3（芥川房间）

　　??沉闷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一个沉闷，一个清脆，嗒嗒嗒的越来越快。
　　??“到了。”走了一阵，芥川示意敦停下，“这是在下的房间。”
　　??他们第一时间在门口撒上了鲁米诺试剂，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敦挠了挠头，一脸不可思议。
　　??“真的不是你吗，芥川。”他忍不住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在剧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个办事方式真的很难让人不想到你。”
　　??“…在下的处事方式轮不到区区人虎来质疑。”芥川无奈的说，“况且在下只有在歼灭大批敌人的时候会采取这种方式。现在这种情况，更有可能仅仅是布置场景时出现的差错。没准这位员工拥有能让人暴血而亡的异能，对死亡场景的认知与我们有偏差。”
　　??陀思：…下次注意。
　　??敦睁大眼睛盯着芥川，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不信任。少顷，他想起了正事，别扭的转过头：“暂且相信你。”
　　??芥川淡淡的看着他，把手放在门把上轻轻转动。门开了，二人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黑的跟晚上一样，所有窗帘都严丝合缝的拉上，不透进一点光。桌上摆着几本书，有些还是摊开的，从边角的磨损程度看主人应该反反复复翻了很多次。旁边的柜子里放着一些不知名的瓶子，墙上挂着全市范围的交通路线图，没有合上的电脑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得益于月下兽的夜视能力，敦的行动能力不会受到黑暗影响，但依然被这独特的布置吓了一跳：“你就住在这？”
　　??“正是为黑暗中的野兽量身定制的。”芥川的声音中居然透着隐隐的激动。
　　??敦像是见了鬼一样打量着他，心累的叹了口气：“这个角色真是过于适合你了…”
　　??两个无视黑暗的人同时也无视了近在咫尺的电灯开关，直接开始着手调查。敦本想看看那一柜子令他感到疑惑的玻璃瓶，往前走了几步，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一个酒瓶骨碌碌的向前滚去。
　　??敦赶快冲了两步把酒瓶截下来，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的是英文，貌似非常昂贵。旁边地上放着很多，大概有一箱子，很符合Mafia的收入水平。敦敲了敲脑袋，不对，这会芥川不是Mafia，不能搞混。他蹲下来扒拉了一下，里面还放着几瓶体积较小的，没有标签的东西，他猜测可能也是酒。
　　??“芥川，这是你的吗？”隔着瓶子似乎都能感受到酒精的浓度，敦皱了皱眉，“没想到你这么爱喝酒。”
　　??说起来，敦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吧。芥川想了想，他这样老实的孩子应该也不会去偷偷喝。
　　??“在下不喝酒，这些酒是用来应付某些麻烦的人的。”
　　??“麻烦的人？”敦不解的歪了歪头。就这么放在这有些碍事，他小心翼翼的拎起一部分拿到外面去，在有光的地方一看，忽然觉得这瓶子有点熟悉。
　　??“芥川。”敦在外面叫了一声：“这是不是中也先生喜欢喝的酒？我好像在太宰先生家看到过。”
　　??酒瓶是棕色的，玻璃上印着花纹，黑底白字的英文字，镶着金边的图案，确实不符合太宰的消费水平。
　　??“在下对酒不是很了解。”芥川摇了摇头：“但如果是中也先生喝的酒，的确应该价值不菲，一般是用于商业场合，而且度数绝对不会高。”
　　??“果然是这样嘛。”敦露出了然的微笑，“毕竟太宰先生说过，中也先生的酒量很差嘛。”
　　??不，他只是酒品差，酒量一点也不差。芥川默默的想，酒量差的人是在下，前些年中也先生还会顾及他的年纪，现在碰上喝酒是根本跑不掉。但这种话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他也绝不相信敦的酒量有可能比他好。
　　??“那这些小瓶子是什么，也是酒吗？”敦想，如果能打开一瓶看看就知道了。他拿起对讲机请示前台，得到肯定后，从中挑出一瓶打开，凑近了闻闻闻。
　　??酒精味延迟了一秒，然后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敦猝不及防的差点把瓶子扔出去，“咳咳咳，好浓烈的味道！这是什么，浓缩酒精吗？”
　　??芥川面无表情的看着敦手忙脚乱的扔也不是拿也不是，确定了这真的是个从来没见过酒的好孩子，这种普通的高度酒他闻着就没什么感觉。
　　??好不容易处理到了那瓶东西，再开另一种酒的时候，敦明显谨慎了一些，没有直接凑过去。这瓶从他的主观角度来看与上一瓶都是酒味，但确实感觉没有那么浓烈，而且透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敦忽然有点好奇这种让无数人如痴如醉的味道是什么样的，毕竟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都很爱喝酒。
　　??他还在思索要不要尝尝，背后忽然一阵凉气，敦缓缓转过头，芥川抱着臂看着他，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大字
　　??未成年老虎禁止饮酒
　　??“…”他悻悻的放下酒瓶，把话题转向正轨，“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酒啊，还撕掉高度酒的标签？”
　　??芥川没说话，敦看着他的眼睛，很明显的欲言又止，马上意识到现在提问还不是时候，还有关键线索没发现。联想到他在看剧本时突然失控的情绪，芥川应该有很重要的事瞒着自己。
　　??“好好好，我知道了啦，你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吧。”为什么这么不坦诚啊，敦气鼓鼓的想。
　　??他继续调查，看到桌上放着一本某个骑行者联盟的活动指南，上面标注的活动时间一般是在深夜。健康的生活方式和不健康的作息时间，好奇怪的安排。
　　??想必墙上贴着的地图是为这个而准备的吧，敦凑近看了看，上面标注了很多小红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先记下来。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是金属的反光。这点变化没能逃过敦的眼睛，他努力调动着虎的实力进行捕捉，一路摸索着到了沙发前面。
　　??坐垫中间夹着一个小小的黑色金属球，敦将它捡起来，放在面前仔细端详。他不认识这个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是线索
　　??“微型摄像头？”身后的芥川问道。敦转过头，发现芥川同样一脸疑惑。原因无他，这个东西在芥川的情报中没有提到过，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不是你的东西？那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里。”敦想，微型摄像头？听起来真让人脊背发凉，难道是有人偷偷放在芥川身上的？
　　??居心叵测啊。他感叹道，就看到芥川对他伸出了手，态度里透出不容拒绝的指示意味。
　　??敦犹豫了一下，将那个东西轻轻的放在芥川张开的手中。芥川拿着它走到桌子前，轻轻一拧，修长的手指小幅度的上下扭动，从里面拆出一个米粒大小的芯片，然后在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拆开电脑，将芯片巧妙的嵌进硬盘的缝隙里。
　　??“这种微型摄像头的使用是Mafia的必备课程。”芥川熟练的将电脑装回去，开机，当着敦的面开始操作，层层伪装和防护随着手指翻飞的频率一层层解开。
　　??他毫不避讳都态度让敦莫名慌乱，这算是Mafia的机密犯罪手法了吧，让自己这个外人看到了会不会被灭口啊…
　　??“好了。”解码完成，存在摄像头里的视频被调出来。芥川微微皱眉，他早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种微型摄像头只有经过Mafia改造过的电脑才能使用，保密程度很高，绝对不是普通人能轻轻松松造出来的。为什么这里的电脑也会有这种特殊改造？
　　??敦从后面凑上来，好奇的捧起电脑摆弄着，又看了一眼芥川，神情中有一点点佩服，马上别扭的转过头去。芥川瞟了一眼他亮晶晶的紫黄色的眼睛，心中竟奇迹般的安定下来，轻轻咳嗽两声，打开了视频。
　　??开头的画面闪了几下，他心中一凛，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监控。
　　??该死，谁放的摄像头？
　　??视频没有声音，看高度应该是被使用者戴在了衣领附近，不知道是谁带着。背景就是这个房间，一如既往的非常昏暗，隐隐约约能看到餐桌前坐着一个人。
　　??佩戴者坐在沙发上，二人似乎在聊天，过了一会儿，桌子旁边的人站起来走近，那张脸自黑暗中显现，敦惊呼了一声。
　　??这个人与我们的故事没有关系，但敦的剧本上的任务关系图中却有她的照片。这是他工作里的上司，一位非常成功的商业女性。平时在公司里对他关怀有加，敦很尊敬她。
　　??敦想说什么，却被制止住了。芥川按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示意敦继续往下看。
　　??他的上司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瓶酒瓶，粗俗的举动与平时的形象完全不同。她在拍摄者身边坐下来，带着令人感到不适的笑容，向拍摄者伸出手。视角往后移了移，她的表情变的很不耐烦，红色的指甲油在镜头面前闪过，画面顿时转暗。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估计是摄像头被不小心扯了下来，留在了这里。
　　??敦的瞳孔轻轻颤抖，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指在芥川手心里动了动，被更用力的按住了，芥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芥，芥川，她在干什么？”好一会儿敦在艰难地开了口，“不是，我是说，她为什么会在你家…这，这是…”
　　??他语无伦次的喃喃着，很明显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芥川直视着他失神的眼睛，淡淡的说道：“如你所见，她跟你心中的形象完全不同，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你的人生，也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平静。”
　　??“在下认为，她在工作之中，对你一直有觊觎之心。这可能就是’顺利’的工作经历的原因之一吧。”
　　??“觊觎…之心？”敦低声重复道，“对了，她好像确实提到过要来我家喝酒…但为什么会在你家？视频里的主视角是你吗？”
　　??芥川垂下眼，显然是默认了这一点。线索在明暗处交织在一起，敦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厉声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样子明显是入戏了，但芥川同样也不算置身局外。
　　??“在下…是你的眼睛，也是影子。”芥川的声音落在地上，如珠玉般碎开，每落下一个字，呼吸都格外艰难一分，“在下以野兽的目光睥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并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扫清你身边…所有的障碍。”
　　??——对心理学的研究让人们心中的阴暗面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生性冷漠与疯狂让他毫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他是极度偏执的化身，也是无私的魔鬼，用彼岸花编织成的伞保护着伞下纯净的灵魂。
　　??吐露的字字已分不清是剧本还是现实，芥川的声音越发干涩，最后一句话还未出口，就被止不住的剧烈咳嗽打断。他的手挡在面前，弓着的身体不断起伏。
　　??敦的手慌乱的搭在芥川的肩上，听了这番话，他心中的愤怒早已荡然无存。原来芥川拿到的是这样一个角色吗。即使只是剧本，为自己的劫难而活，对于他这种偏执又敏感的人来说，也难怪他的情绪会失控。
　　??敦也隐约感觉到，即使异能极端强力，芥川的身体却好像是很脆弱。
　　??“…然后呢。”敦的声音放缓了下来，脆弱会激发人的保护欲，看芥川的脸都没那么讨厌了。
　　??既然连录像都看过，这已经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了。芥川缓了缓，继续说道：“在下发现了她心怀不轨后，主动通过一些途径与她接触。那天她除了来找你喝酒外，还另有所图。在下看出来了，于是便趁你睡着，邀请她来了我家，准备设计…杀了她。”
　　??设计吗，好高端的手法，完全不像是芥川这种除草机会用的呢。
　　??“她是你的上司，你能在公司有这么好的发展，她的这份心思起了不少助推作用。相应的代价就是，如果无法继续得到满足，你未来的路会很难走。而且…那个女人对你我态度的一视同仁让在下极度不爽，你这条蠢虎和在下明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句话剧本里没有，是芥川忍不住自己加的。
　　??敦刚感动没超过三秒，就被生生憋了回去，刚要跳起来，芥川突然换了个姿势，坐直了身体，脆弱感瞬间被一扫而空，两人的气场差异对调，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刚刚的姿势几乎是搂在一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选择性忽略了芥川呛他的话“然后呢，你怎么下手的，用那边瓶子里的，是药吗，下毒？”
　　??“不，在下不敢用毒，很容易被查出来。”即使芥川的脸色依旧苍白，也没有影响到他目光的凌厉，“在下只是用度数更高的酒替换了她喝的酒，趁她深醉的时候用她的领带压迫颈动脉勒昏了她，再灌了含有足够让人熟睡数十小时的酒精的酒，用她开的高隐秘性防窥商业轿车伪装成她自己喝醉了酒驾的样子，把她扔到郊外自生自灭。冬天深夜的郊外，无论是冻死还是遇上野狗，一个烂醉的人有太多方式死去了。随后，在下步行绕开大部分监控，去参加了一整夜一个骑行者活动——这个活动在下已经进行了半年了，创造不在场记录的同时顺便光明正大的回家。”
　　??敦听的一愣一愣的，好像久经沙场的侦探却碰上了知无不言的诚实罪犯一般样手足无措。他一面扣着电脑的键盘一面紧张的问：“所以…她被你杀了？”
　　??“不，没有，在下没有成功。”芥川答道。“出了点意外——事实上只有这点意外跟这次的案件有关。”
　　??“不知道为什么，我做的事，被我的邻居，也就是本案的死者，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在下开车出去的时候，她就跟在后面，在下离开后就把那个女人送到医院去了。当然，她没说是我做的，所有人都觉得只是一场意外，包括那个醉到什么都不记得的女人”他的语气相当不爽，“但是，在下没能除掉她，这无疑留下了巨大的阻碍。”
　　??这样一来，也许芥川的动机就有了，偏执的他是否会因为犯罪中止记恨上本案的死者，从而杀人灭口呢？作为敦自己的立场而言，他当然不希望有人为了他去伤害别人，芥川果然在哪里都是个好过分的人。
　　??芥川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理解不了不必强求，在下跟你不是一种人，单纯的去厌恶吧，她和你一样，都是值得在下去否定的人。”
　　??值得否定的人，这几个字狠狠地敲在敦的心上。他抬起头，正好撞上芥川的视线，他的眼神透着难以言喻。那一瞬间的交错传递了太多信息，敦忽然明白了，这个剧本对芥川来说的重量。
　　??想要杀人，却被阻止了。
　　??想要沉沦于黑暗，却被一个人捞了一把，见到了触手可得的简单的光亮。
　　??——你这六个月，不能杀一个人。
　　??——六个月后，我会杀了你。
　　??敦的呼吸停滞了一拍，刚要转身，却被芥川猛地压在了桌前。桌椅相撞出巨大的响声，他泛白的耳发垂在面前轻轻摇晃，漆黑的瞳孔像被扰动的深水般剧烈翻滚。明明手很凉，呼吸却是滚烫的，炽热的吐息拂过耳边，粗糙又温热的摩挲着皮肤，危险的距离下，芥川低声耳语道：“如若不否定你，在下将无法继续前进。”
　　??“原来是这样吗…”敦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感受着这副单薄的身体中蕴含的激烈的欲望，“你在憎恨什么呢，为什么要刻意的斩断对自己的所有的善意？”
　　??“在下从未憎恨任何人。”芥川的声音透着悲悯，不知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只是…”
　　??只是在自己注定短暂的生命中，所有的未来都遥不可及，即使近乎疯狂的寻求着生命的价值，也注定逃不过轻如鸿毛般毫无意义的消散。
　　??敦的出现拦在了他万死以赴的深渊路上，但他没有时间再来了，只能憎恨他，否定他。
　　??我生如寄历风霜凛凛，我死形散若浮沫凄凄。我幸入世之时君知我，我叹归尘之日我非君。（注：55minutes）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他不希望这种毫无意义的消散留在他人心中。
　　??与他截然不同的少年，他的发丝是包容万物的白，他的声音透着温柔的无力感：“如果憎恨能让你停止无意义的杀戮，能让你拥有更多属于人类的情感…那我宁愿你尽情憎恨我，我也会憎恨你。”
　　??芥川轻轻闭上眼，俯下身。
　　??少年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广阔的天边，敦注定是属于世界的孩子，而自己这个最了解他的宿敌看不到那一天了。
　　??——那就让生命的意义，驻足于此刻。
　　??/彩蛋
　　??中也枕着太宰的腿睡的相当平静，太宰无所事事，掏出对讲机问陀思：“嗨嗨，费奥多尔，我好无聊啊，能不能告诉我两个小朋友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们全程没开灯，监控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陀思无奈的说。
　　??“不过。”他话音一转，微微一笑：“他们的进度似乎比你们要快哦，各种意义上的。”
　　??“那我们也要加油了。”太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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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太宰的房间，地狱难度的人设，写不好根本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