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贼心不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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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尹木莲站在一块青石上，也许是太过无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玩了半响，最后脚尖一踢，石子仿若一支离弦的剑飞出，刚好在离阎小五脚尖不到两步的地方停下。
“怎么了这是？”阎小五脸上还是老样子，不温不火，只有好奇，他转头看到了巫马晴淮，白皙的脸上赫然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顿时大惊失色：“你你你……你脸怎么了？！”
少年怯生生地望着站在石头上的少女。
那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恶霸，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霸。
尹木莲没有理睬他，转身去看篱笆上的花。
初夏的早晨，喇叭花是最惹眼的存在。
尹木莲的指尖还未触碰到它们，离她最近的一朵花已经缠了上来。
青色的藤蔓攀附上如修竹般细长的手指，白玉凝翠，似追光者越过漫漫长路，眷恋地追寻它的信仰。
她手中虚捧着一朵蓝紫色的花，注意力却是落在另外一边。
巫马晴淮的手紧紧捂住脸，眼神躲闪，颇不自在道：“就……不小心……摔倒了。”
“看起来不像啊？这不是……诶呦！你怎么了？”乔姐拍了一下阎小五，他的眼睛向来是长在头顶，这次竟然看到了她眼中的暗示，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他飞快地瞟了一眼远远隔着的两人，凭借自身的本能，似乎是察觉到院中冷凝的气氛，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没事就好！”
想想也知道，谁会摔在一个巴掌上？
乔姐翻了个白眼，趁阎小五转身之际，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一下不轻不重，阎小五“哎呦”了一声，嘴巴如同河岸上游关住的水门，不再言语。
她看似什么也没有说，实际什么都知晓。
乔姐径直走向尹木莲，挽住她的手，趁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关上了门。
门外，阎小五后知后觉猜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悄悄绕过曲折廊桥，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偷偷摸摸地爬上了屋顶。
乔姐倒了一杯茶递给尹木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不等壶嘴最后一滴水落入杯中，尹木莲仰头一口饮尽，伸手擦掉了嘴边的茶沫，乔姐笑道：“他干了什么混事，惹你这般不高兴？”
“他……”尹木莲气愤地握紧了拳头，“他想乱我道心，该打！”
乔姐口里的茶瞬间喷了出来，尹木莲在她躬身时便闪到一旁，才没有碰到茶水。
腿边的裙摆传来一阵坠感，尹木莲低头一看，很好，失算了。
裙子湿了一角，足足有半个巴掌大小。
尹木莲抿嘴，拢了拢裙摆，没有说什么。
“他干了什么事情？”许是想到尹木莲奇特的脑回路，乔姐又补充了一句：“客官地形容一下，他干了什么事情。”
尹木莲深吸了一口气：“他指着自己的心，说要一直跟着我，我记得只有罪大恶极的坏人和身怀异宝的人才会被人一直追着，可是我没有异宝，也没有犯罪，那他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肯定是有所图谋！”
乔姐拿茶杯的手一抖。
尹木莲右手撑脸腮，左手握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想了一会儿，继续道：“不对，他一定是想趁我不备取我性命！”
乔姐险些被嘴里的茶水呛住。
按照尹木莲的想法，以及她近日接触到的人，学到的知识，巫马晴淮这种行为极其可疑。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又不认识他，他这么殷勤地跟在她身后，必定是不怀好意。
至于他的真实目的，她相信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乔姐猛拍胸口，才解决完茶水的问题，又来旁击侧敲：“你知道怎么分清好人和坏人吗？”
尹木莲点了一下头，极其肯定道：“给我钱的就是好人，从我荷包里拿钱的就是坏人。”
乔姐默默地咽了一口水，望向尹木莲的目光极其复杂，似难以置信，似含垢忍耻。
尹木莲知道她这是不信，沉默了一瞬，煞有介事道：“我其实都知道，人心是会变的，人性也是经不起考验。女人装哭，男人会演，哪边都不可全然相信。我不能以一件事去判断一个人，两件事还是可以的。”
前面的话还算正常，后面的话算怎么回事？乔姐大手一拍，桌腿隐隐约约快撑不住了，她气愤道：“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教得这么冷心冷肺！”
尹木莲抬手指向屋顶，完全没有告状者会有的心虚，理直气壮地道：“是他教我的。”
一撮细灰从房梁上掉在尹木莲的头顶，她的鼻尖积满了一层灰尘，头发没有什么好运，整个人像是厨房里的烧火丫头。
乔姐就没有她这么平静了，她抄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推开房门就往屋外跑。
此时阳光正明媚，窗台上的植物郁郁青青，粉色的花苞慵懒地绽放。
尹木莲不记得这种花的名字，她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
她想了想，决定起身，向窗户靠近了些，窗台上的花从一片绿色中露出半边，只有单调的五瓣花，小小的一朵，如这间屋子一样单调。
只听见“哎呦”一声，同时还有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无时无刻不牵动尹木莲的心神。
风吹过竹帘，露起一角，院里的风景如一副展开的画卷铺在墙上。
门外传来阎小五的惨叫声。
听声音，应该是阎小五绕着柱子，试图躲开乔姐，院子里又传来他的惨叫声：“手下留情啊！乔姐！乔姐！别闪了你的手哇！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接踵而至的是木棍接连敲打在柱子的声音，接着是乔姐暴怒的嗓音：“你说你错在哪里？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人说话的？！”
阎小五连忙讨饶：“我哪里都错了！”
乔姐又是一棍子下去：“呵！你是说不出来吧？！我看你的皮又痒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哼！你上次给小羽讲了什么？你不记得了吗？你又对莲莲说那些话，我看你是真的是欠揍！”
“我知道错了。”
阎小五的声音越来越小，乔姐的气势完全压过了他。
尹木莲没有离开出去，外面还有她讨厌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哀嚎声停住了，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阎小五坐在石凳上，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揉着右腿，呲牙挤眉，像是病入膏肓的人，苦苦挣扎，寻求活着的机会。
谁都知道他的德行，他越是这样，越没有人理睬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乔姐是个有分寸的人，顶多只是动手教训了他一顿。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每次看到他，手臂忍不住抬起，往他脸上一扇。
巫马晴淮偏偏在这个时候撞上，不动声色地承受了她的怒火。
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大家像是习以为常。
总感觉这里的人处理问题很潦草，不是打一顿就是骂一次，简单粗暴，不解决问题，直接解决闹出问题的人。
这个习以为俗的规矩莫名熟悉。
最后，她被乔姐安排进了古林，分到她这里的是最轻松的任务。
她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密林深处确实有她需要的东西。
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手腕搭在木牌上，上面的凉意总是能将她惊醒。
脑海里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催促她去找东西。只要她松懈下来，那道声音如同甩不掉的魔咒徘徊在耳边。
“小心，慢点！”乔姐见她神游天外，出言提醒道。她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根探路的木棍，一边试探地拍打道路两边的灌木丛，一边回头道：“这里的路比较难走，蚊虫也不少，尤其是那些黏糊糊的虫子，它们身上的黏液会腐蚀掉毛发，甚至皮肤。”
尹木莲在她看过来的瞬间点了点头，衣袖下鼓出一团，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这个东西没有攻击的意图，也没有想要寄生，她握住这团柔软的家伙，不让它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的影子还在向深处移动，灌木丛越来越稀疏，树木越来越葱茏。
古树苍苍，凉风悠悠，荒无人烟，寂寥幽邃。
在这种地方，见到一人简直是堪比登天，何况见到的不一定是人。
乔姐突然停了下来，嘴角上翘，道：“遇到熟人了。”
粗壮的树干将她们的身影很好地遮住了，透过枝叶间的缝隙，依稀可见远处的树下立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尹木莲记得她，是丛林里那个被训诫的女孩，当时她哭得稀里哗啦。
现在也是。
女孩脸上挂着两行清泪，鼻孔下还有两行，她边用袖子擤鼻涕边哭道：“对不起！你太凶了！我真的太害怕了！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她的肩膀随着哭泣声抖动，尹木莲抬头看见了一张黝黑的脸，和沼泽里的淤泥一样黑，这张脸的主人藏在树上，离女孩只有十步之遥。
“我好害怕！呜呜呜……姐姐我好怕……哥哥……姐姐……你们在哪里啊！”
她身前似乎趴着一个人，离她五步之遥，奄奄一息，那人艰难地抬起头道：“你倒是……先把……手里的刀……放下再说害怕啊！”
地上的人说完，抓紧的拳头瞬间松开，不少的枯枝落叶落在地上。他的被上有不下十道伤口，刀刀避开要害，刀刀深入骨髓。
腹部贴着地面，衣服已经盖不住血液，周围的树叶上也溅到点点红痕。
很明显，这些皆是这个女孩所为。
尹木莲眯眼一瞧，女孩双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大刀，刀尖的血经过刀刃，形成的弧形似一轮弯月，在最低点滴落，仿佛一朵绽放的梅花，白红交汇，一时不知道是白刃锋利，还是赤血惊心。
女孩还在抽泣。
“不行，我越怕越控制不住手！对不起！我太害怕了！呜呜呜……姐姐你们在哪里啊？我怕黑……哇哇哇……”
她看起来很害怕，仅仅是看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贼心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