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幺九

17、匪患平太子质问

　　林卿妤上前一步，脚步趔趄。她扫视四周，贼人个个目露凶光，手中的刀都对准了她。
　　祁暮远微微后仰，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这位姑娘，首次见面便这般，不太好吧？”
　　书云手上力道加重，冷白的脖颈瞬间渗出血来，她一字一顿道：“放了我家姑娘！”
　　“呵。”祁暮远冷笑一声，健壮的手臂敏捷的掐住她纤细的脖。
　　书云手中的银针掉落在地，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经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她竟直接被祁暮远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祁暮远看着眼前这个拼命抓挠他手掌的女人露出一个嗜血的笑，稍稍松了些力，在她耳畔问道：“还是个忠仆，那若是你和你家小姐只能活一个呢？”
　　“把我杀了！”林卿妤喊道。
　　“这可不行，”祁暮远用另一只手抚着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偏着脑袋回她，“我还要你去当我的压寨夫人呢！”
　　众贼人一阵奸笑，林卿妤气愤的全身颤抖。
　　“呸！”书云啐他一口，“我们家小姐与当今太子有婚约在身，你一个山野土匪也敢肖想？！”
　　祁暮远染血的手在她精巧的面上游走，“你倒是有胆气，给你留个全尸？”
　　“好啊！”书云钗环凌乱，兀自大笑起来，“那你就把我杀了罢！”

　　玉漏五更

　　南面叫喊声渐近，贼人们略有慌乱，祁暮远见情形不妙，吩咐道：“撤！”
　　众贼人见此慌不择路，也没人顾得上林卿妤。祁暮远想要加紧力道要将这个可恶的小丫头掐死，却最终松开手，只将手中的人甩到假山处。他将要去拉林卿妤，一道剑光袭来，差些要了他一只手！
　　祁暮远眯了眯眼，看清来人后后退几步，要趁乱溜走。
　　来人将要追过去，却见侧旁女子满身染血、身形摇晃，他接住将要昏倒的林卿妤，向身后一众将士吩咐道：“追！”
　　林卿妤一双清亮的秋水眸半阖着，看清来人后气若游丝的唤道：“太子......殿下？”

　　“是我，”秦亦临飞快应道，揽住她肩的臂弯不敢用力，“别怕，我这就带你去医治。”
　　凉阶立于秦亦临身侧，目光落到地上那封已经脏污的信上。
　　林卿妤抬起手指向假山处，见秦亦临会意后才彻底阖上眼。她意识昏沉，最后的感知便是秦亦临将她打横抱起，以及林卿念焦急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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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拂晓，院中的花香裹挟着皎洁如辉的月光照进窗内。
　　书案旁燃着红烛，猩红火焰略微跳跃着，柔软的烛光落到书案旁一男子身上，书案上堆着成沓的书信与战报，男子撑首浅眠，玉瓷般的面容被火光映照成暖色。
　　榻上，林卿妤平日里流盼生辉的美目紧闭，粉靥失去色彩，柳眉紧蹙。良久，她眉目略微舒展，唇瓣微张，那日的火光与血色统统逃离她的梦魇。
　　她悠悠转醒，僵着脖子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涧柳居的耳房中，身上的被子太过厚重，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略微动了下，书案那边的男子听到声响，起身来查看。

　　“醒了？”秦亦临的身影没在暗处，嗓音低沉沙哑，说完这句话后缄默的望着她。
　　“嗯，”林卿妤闷沉沉的应了声，碍着他在也不好翻看身上的伤口，“殿下这是？”
　　秦亦临移至圆桌旁为斟了盏茶，递到她手中才道：“吾并非有意冒犯姑娘，吾赶到时盗匪已入府，不少人受了伤，如今府中人手欠缺吾这才......”
　　两人正说这话，门外守夜的书月便风风火火的进了门：“姑娘！姑娘你可醒了，真真是要吓死奴婢了！”

　　书月先是欣喜激动，后便凄凄哀哀的扑到她榻边哭了起来。
　　“好啦好啦！”林卿妤怜爱的捧起她小巧的脸，“先别顾着哭，我昏迷了几日？”
　　“两日！”书月抹了把眼泪，哽咽道。
　　林卿妤又问：“外面是何情形？舅母、念儿、书云都怎么样了？”
　　“杨夫人只是受了点惊吓，二小姐伤势也不重，白日里都在房中照顾姑娘，夜里便去耳房歇息，书云姐姐......尚未苏醒。”
　　林卿妤先是庆幸，后又忧心起书云的状况，细细询问书月一番才作罢，因着自己腿脚上具有刀伤便打消了过去探望的念头。

　　书月还在哭诉：“姑娘被殿下抱回来时满身是血，殿下寻了峻州最好的几位医师来才将姑娘救回，补品流水般的送入府中，殿下还在没公务之时不分昼夜的来照顾姑娘。”
　　林卿妤听了后万分羞赧，两颊飞红，见天色尚早，打发她回去休息。
　　“殿下......”林卿妤思忖着开口，“近日多谢殿下。”
　　“林姑娘不必言谢，吾......不过举手之劳。”秦亦临道。
　　两人相安无事的待到天亮，秦亦临伏于书案上处理公文，舞动的烛光为他镀上一层暖色，一向严肃的面上少有的放松。
　　林卿妤背后垫着只绣金丝软枕，靠了一会便又觉得困倦，一觉醒来后便见秦亦临匆匆行至门口，像是有要事一般。

　　见她醒来，秦亦临略一思忖，又折返回来。
　　“臣女已经身子已大好，殿下若是有公务，便快快去罢！”林卿妤劝道。
　　秦亦临抿着唇，似有话说，犹豫片刻最终道：“那林姑娘好生休息。”
　　林卿妤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早膳时分，林卿念过来这边，侍候她用过后便坐于榻边陪她解闷，不消时，杨氏也来了，捏着帕子嘤嘤哭泣，红着眼睛直说她受苦了，说自己对不住她。

　　两人好一阵安慰，杨氏才镇定下来。
　　因着林卿妤的病，一众人又在峻州多住了几日，杨氏差人给盛京与琢郡送去了平安信。
　　这几日秦亦临来探望过几次，又因与盗匪的战事被匆匆叫走，这期间补品药物从未断过。
　　书云也已苏醒，同样没什么大碍。
　　护院少了近乎一半，已被安葬妥当，丫头婆子等都没什么折损。
　　这日，林卿念扶林卿妤在园中散步，两姐妹互相依偎着。府中被毁坏的事物皆以休整完毕，像从未遭受此役一般。

　　自醒来之后，林卿妤总是身子不适，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余平静与麻木。
　　府外忽地传来一阵喝彩声，两人遣人去打听，原是山贼招安一事。
　　听闻是山匪的少当家见打不过朝廷钦差，便亲手将自己父亲斩于刀下，提着他的头颅跪倒在山下，钦差也不愿再劳民伤财便与新上任的知州等人商议同意招安。
　　不管如何，峻州匪患一事终归是尘埃落定。
　　街上百姓在欢呼、奔走，纵情行走于街上，终于不用为性命担忧。
　　林卿念拉着她移步正门，立于阶上旁观这场盛宴。

　　“愿，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林卿妤口中喃喃，秋水眸中闪着点点光亮。
　　林卿念轻声在她耳畔道：“会的，姐姐。”
　　林卿妤轻理了理她鬓间的碎发，“本不该带你来的，你受苦了念儿。”
　　林卿念滚烫的掌心包裹住她那苍白冰凉的手，心疼道：“什么受苦不受苦的，我已不是孩子，姐姐还是不愿我和你共同分担吗？”
　　“念儿，”林卿妤庄重道，“我知你已能独当一面，却也知你不应只拘泥于深宅后院，是姐姐没用。”

　　林卿念用另一只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若是能与姐姐在一起，就算是那虎狼窝我也敢去闯一闯。”
　　街上人杂乱，不好多待。两人就要回府之际，自东面又传来欢呼声，一声接着一声，好不热闹。
　　林卿妤回首，正对上那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官服的秦亦临。
　　秦亦临垂眸望她，紧蹙的眉心舒展，冲她微微点头。

　　林卿妤回了一礼，随林卿念进了门。
　　晌午时分，林卿妤借着歇中觉的由头将林卿念支走，在屋内坐了会便出了涧柳居的院门。
　　她一路躲闪着人，心情忐忑的到了东墙边，垂眸似在找什么东西。身侧假山秀美，有小溪潺潺而过，与葱绿的草木相互映衬着。
　　她一袭天水碧丝绣长裙，维持着基本的端庄与矜持，轻提裙摆，发间珠钗轻晃，不时晃一下眼。

　　林卿妤咬着下唇，心存侥幸的要回去，忽地，假山后走出一人，轻声唤道：“林姑娘。”
　　林卿妤一惊，见到来人时略感心虚与无措，行礼道：“殿下金安。”
　　秦亦临示意她平身，“林姑娘可是丢了什么物件？”
　　林卿妤犹豫一瞬，继而道：“不是什么打紧的东西。”
　　秦亦临未想到她如此坦荡，心中歉疚又酸楚，“是何物？不若吾帮姑娘找寻？”
　　林卿妤听了这话，袖中粉拳略紧，低垂着柳眉回道：“回殿下，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旧人的信件，因着贼人一事放于身上忘了收罢了。”

　　秦亦临逼近一步，话锋一凛，面色威仪：“吾要听实话。”
　　“臣女所说，具是实话！”林卿妤一步不退，实则鬓角已惊出汗珠。
　　原在秦亦临计划中，他还要更进一步，要逼问于她，但如今看着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他负手望假山，无意摸到袖中被处理洁净的信件。

　　两人沉默良久，久到林卿妤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林姑娘，”秦亦临声音低落，朝她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
　　林卿妤侧身避开，同时福身行礼道：“殿下是太子，怎可向臣女行礼。”
　　秦亦临气她漠然，又无可奈何。

　　贼袭当日，他收到林卿妤将到峻州的消息心急如焚，快马加鞭的赶到，救下她后在她床边守了整整一天，又闻信的消息心中郁结。
　　他心中明白，是他蛮不讲理、强取豪夺，却依旧不愿看端毅侯府与安国公府两府人才一朝覆灭，加上对林卿妤的心思，无论林卿妤是何态度，他都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