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月明》绛星归

3、第三章

　　温子樾回到厢房，等了快半个时辰，终于有僧侣带着衙役来进行例行询问，别说温子樾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再加上她的身份，也不可能是凶手。
　　确认了温子樾的供述与僧侣的说法没有出入，女衙役态度温和的对温子樾说： “寺外发生了命案，这几日衙役会在寺内调查，还请温五姑娘这几日莫要出去，以免冲撞到您。”
　　“我知道，不会乱走的，大人辛苦了。”温子樾和颜悦色的回应，她大约能猜到死者是谁，也知道府衙不可能查到凶手，最终也只会草草了之。
　　所谓命案，应该就是就是昨夜被杀的男人，他们既然敢把人堂而皇之仍在小树林里，必然已经处理干净了，甚至有可能是放出来的饵，暗中派了人在周围看着，等着有人接近尸首。温子樾笑着将人送走，关上门回了房间。
　　温子樾猜的没错，确实有人守在清光寺周围看着，直到半个月后，府衙查不出凶手草草定案，撤走了清光寺的全部衙役，暗中盯着的人便也跟着撤走了，温子樾老实的在院子里窝了半个月，在确认人都离开且不会再返回后，这才带着两枚玉佩离开了清光寺。
　　月京城内秋云巷，看着大门旁的梨树，温子樾上前敲开了院门，面对着开门的仆从怀疑的眼神，温子樾将封落交给她的玉佩递到了那人面前。
　　“可是月乌姑娘？快请进！”仆从迎着温子樾进门，关上了门便领着人往封落的院落而去。 “公子，月乌姑娘来了。”仆从朝屋子内禀报后，袭一出来将人迎了进去。
　　“阿姐来啦？”封落起身来到温子樾身前，俊秀的脸上满脸笑容。 “府衙的人今日已经离开，我便过来了。”温子樾抬手摸了摸封落的头，动作自然得不行，被摸头的封落当即就红了脸。除了父亲，还从来没有人摸过他的头！
　　“你让人到清光寺去盯着，我不在那，万一有人去那找我，就知会我一声，我好应对。”温子樾和封落在桌前坐下，接过了封落给她倒的茶。 “我知道，这就让人去守着。”封落点点头，朝袭一使了个眼色，袭一便退下去吩咐了。
　　“这段时间我给阿姐准备了居所，就在我院子的旁边，阿姐愿意住在我这里吗？”封落小心翼翼的问。 “好啊，那就麻烦岁吟了，反正我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只好拜托岁吟养我了。”太尉府的庶子，被嫡子打压，却还能养起自己的下属，在内城置办这样一座三进的宅子，她这个弟弟也不简单。
　　“那我带阿姐去看看院子？阿姐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或者不喜欢的，就告诉我，我让人去改。”封落此刻的模样，就像准备了礼物，迫不及待想要给大人炫耀的小孩子，温子樾当然跟着封落走，不能打击孩子的热情。
　　院落很大，院子里种满了各色鲜花，还有一株树冠庞大的古树，占据了院子四分之一的地方，树下是一架秋千，倒是很符合姑娘家的喜好。
　　屋子里的摆设清淡雅致，大体的色调是蓝白两色，卧房里燃着味道浅淡的熏香，占据了整面墙的宽大衣柜，衣柜里挂满了一半，都是各色精致衣裙和配饰，下方还有十几双绣鞋。
　　另一半墙是梳妆台，台上除了镜子，还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首饰盒，从摆在外面的首饰里能看出来都是精致又独特的，这一桌子，只怕能开一家首饰铺子了。
　　温子樾回过头看向在屏风边站着等她的封落，心里一阵暖流涌过，看得出来，封落很用心的为她准备了这座院和房间。
　　温子樾走过去，挽住封落的手臂： “谢谢岁吟，我很喜欢，不过不用给我准备那么多姑娘家的首饰的，我平日里也懒得折腾这些。”
　　“衣柜里再给我备几身男装和斗篷吧，出门在外我喜欢穿男装，我喜欢青绿两色，往后的东西可以多准备些这两个颜色的。”温子樾挽着封落往外走，一边同封落说着，两人到院中的大树下停下时，袭一已经等在院中了。
　　袭一是回来复命的，已经派人去清光寺守着了，他才进入院子，就听到温子樾的话，心中不由得产生异样，这温姑娘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分明只和公子见过两面，还真以为自己是公子的亲姐姐了，要求那么多！
　　“我记住了阿姐。”封落乖巧点头，他喜欢温子樾不和他客气的态度，瞧着就像亲姐弟。 “公子不妨也和姑娘说说自己的喜好，姐弟两人总该互相了解些。”袭一在一旁建议。 “阿姐，我……”
　　“不用，我差不多都知道。”温子樾摇摇头。 “阿姐知道？”封落一脸期待的看着温子樾，眼神里仿佛有光。
　　“你喜欢蓝白两色，喜欢月季花，喜欢狗不喜欢猫，茶水喜欢浓一些，尤其喜欢明前龙井，口味比较淡，饭菜爱吃甜口，也喜欢吃甜点，玉石喜欢虎眼，平常会看棋谱和各地游记。”
　　“买东西总喜欢买双份，不会做饭，但会做些糕点，喜欢收藏香炉，每日会练字一个时辰，初学琴艺尚未入门，喜欢春日，不喜欢太热的天气但耐冷。”
　　“棋风主守，不擅进攻，喜欢迂回路线，避免正面进攻，性子温软，不擅表达也不喜欢争论，高兴的时候喜欢抿唇，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玉佩，目前为止，就看出来这么多啦。”
　　封落和袭一听着温子樾的话，一开始神色平静，渐渐的两人都震惊了，两人分明只见过两面，温子樾竟然能将封落了解得那么透彻！
　　“阿姐好厉害。”封落这辈子只崇拜过两个人，一个是他父亲封太尉，一个是空明方丈，现在有了第三个，就是温子樾。
　　听完温子樾的话，袭一立刻改变了自己对温子樾的看法，公子的这个姐姐，确实并非寻常。
　　温子樾从前初入定西军的时候，曾做过两年的斥候，从蛛丝马迹中分析所得，那是一个好的斥候必须掌握的，她也不过是从这短暂的相处与所见中，剖析出了这些。
　　“这些都很简单，你要是想学，以后我慢慢教你。”温子樾在秋千上坐下，轻轻晃荡起来。 “在秋千旁边再放套桌椅吧，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这赏景吹风喝茶。”
　　“再给阿姐放个躺椅吧，阿姐可以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夜景。”封落接上温子樾的话。 “好。”温子樾应声，接着又想到了什么： “院子里有准备书房吗？”
　　“备了，不过我也不知道阿姐平常看什么书，所以暂时还没放书进去，不过文房四宝备了好几套，阿姐挑用得好的用，若是有特殊喜好的，就写个单子下来交给袭一就好。”封落指着院子里其中一间房间说道，袭一也在一旁频频点头。
　　“好，那今日先对弈两个时辰，然后我教你弹琴。” “姐姐还会弹琴？”院子现在没有桌椅，封落便蹲在了温子樾的脚边，仰头看着温子樾。 “琴棋书画、琴瑟笙箫，我都会一些，不敢说多高深，教你还是没问题的。”她之所以会学这些，是因为老师总说姑娘家不能总是打打杀杀的，要学些雅致的东西。
　　袭一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领人来摆放了一套梨花木的桌椅，还搬来了一张躺椅，上边铺了柔软的垫子还放了薄毯，很是贴心。
　　棋盘摆好，温子樾和封落开始对弈，顺便谈论些事情。 “清光寺的那具尸身，与虎符失窃有关，应该就是那人把虎符带出宫的，那天夜里审问并杀了他的人，势力只怕不容小觑，敢堂而皇之的把尸体扔在树林里。”
　　“虎符失窃，按理来说，只有一波人会查。”封落给温子樾解释道。 “宸亲王殿下素来得陛下看重，陛下一定会让宸亲王殿下暗中追查，如果说有人能做到这些，还在追查虎符，估计就是这位了。”
　　“宸亲王？当年只知道陛下很宠爱这个弟弟，他这人到底如何，我不太清楚。”十年前宸亲王好像也未及弱冠，温子樾没与他碰过面，因此并不了解。
　　“宸亲王殿下，名苏阙，风帘雨阙凭栏起的阙，字珵云，今年二十九岁，九年前进入朝堂，创立九霄阁这个北嘉第一谍子组织，其下共有紫霄、玉霄、烟霄、赤霄、云霄、月霄六堂，各司其职，九霄阁专司情报收集，暗杀窃物等隐秘之事，专为皇家办事，直属于宸亲王。”
　　“宸亲王殿下四年前担任大理寺卿一职，手段狠辣行事果断，而且他这人渴血嗜杀还喜怒无常，总之并不好相与。”月京城中再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在宸亲王面前也乖得像只猫。
　　“我知道了，苏阙这人危险，我会尽量避着他，虎符失窃的事情我们就当不知道，苏阙这么有本事，应当能解决好，我还得想办法查庆元关的事情，十年过去，也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踪迹。”想起这件事，温子樾就忍不住发愁。
　　“阿姐别急，我一定尽全力帮你，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跟我开口。”封落当然知道这件事很难查，也知道这对温子樾很重要，只能全力支持温子樾。
　　“这件事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我为什么会被送到清光寺，又为什么会中毒。”封落之前并没有想到，此时听温子樾提起也反应了过来，既然姐姐成了温子樾，那么原来的温五姑娘必然出事了。
　　温五姑娘一个闺阁姑娘，而且才回到月京城不到两个月，有谁会去害她。 “你先帮我从右相府那打探打探，我从别处再想想办法。”温子樾决定双管齐下。
　　“温家的事情我知道一些，阿姐要不要听听看？”封落想起右相府里那四个少爷，觉得有必要让温子樾提前了解一二。
　　“那你简单说说。”她对温家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好像右相的孩子不少，夫妻两也很恩爱，如今既然成了温子樾，多了解一些也是应该，毕竟以后也是会见面的。
　　“温家分为两支，老大温启山，是当朝右丞相，老二温松眠，是当朝礼部尚书。温启山膝下有四子一女，大公子名温子玦，字清然，今年三十，如今是御前侍卫，常住皇宫护卫陛下。”
　　“二公子温子歌，字雅风，今年二十七，如今是禁军副统领，这位二公子精通音律，为人风流，常常流连青楼，尤其是月京城第一青楼月枝楼，他休沐时常常光顾。”
　　“三公子与四公子是双生子，今年都是二十一岁，三公子名温子祯，字良年，是羽林军中的一位队长，四公子名温子笙，字无瑕，尚未入朝为官，月京城中有名的混世魔王，高门子弟之首，两个月前与安国公府世子打架，把人的腿打折了，便找借口外出游历去了，楼世子如今还在家中养伤。”
　　“除了五姑娘常年在江南没什么存在感之外，温家还有个六姑娘，是温二老爷的独女，名温潇语，今年十七，知书达理性子活泼，也算是月京城内有名有姓的贵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