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未梦游

7、失约

　　柯崇拾起音乐的这段时间，与陈闻联系的更加频繁，偶尔会在沟通好的情况下，在她下班时等她一起去吃饭。

　　这天陈闻下班到地库开车的时候，柯崇斜靠在她车旁边的柱子上，手里按着一个打火机。

　　啪嗒，啪嗒。

　　火苗有节奏地窜起，忽明忽暗。

　　陈闻望着柯崇的侧脸，走上前。

　　“你开始抽烟了？”

　　见到她，柯崇眉眼染上笑意，把打火机放进口袋里，“戒了，偶尔手痒玩玩。”

　　印象中柯崇因为保持唱歌状态从来不抽烟。

　　陈闻不解地蹙眉，没有多说什么，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打开窗户：“上来吧。”

　　车子行驶在中央大街上，道路两旁的路灯在某一刻点亮。

　　“你怎么不接着问，不是挺好奇吗？”

　　柯崇把打火机放在手中，胳膊撑在车窗上，姿态放松。

　　陈闻余光扫了一眼，“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分手后。”柯崇侧头望着陈闻无语的表情，轻笑，“你别多想，不是因为你，只是不唱歌了之后就想尝试尝试。”

　　陈闻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她倒也没有自恋到把什么原因都归到自己身上。

　　柯崇真有那么爱她？她不信。

　　起码在当时，不可能。

　　只是一直以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有一天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一向自尊心爆棚的人接受不了而已。

　　陈闻握着方向盘，找到停车位停车。

　　“那怎么又戒了？”她随口问道。

　　自从她们重逢后，她好像从没在他身上闻到烟味。

　　“没什么，就是觉得没意思，戒了。”

　　“你觉得没意思的事情还真多。”陈闻听着熟悉的话术觉得好笑。

　　望着她嘴角的笑意，柯崇抬手碰了碰鼻尖，“是啊。”

　　其实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天戒的，他记得陈闻不喜欢烟味。

　　下车后，服务生带领两人走到角落的空位置。

　　“二位请坐，有需要叫我。”

　　陈闻翻看着菜单，倒也不和柯崇客气，把自己想吃的全部点完。

　　自从地震后，她和柯崇之间就像是普通朋友一般，他自然地邀请她吃饭，而她拒绝几次后还是答应了。

　　毕竟在那次地震中，柯崇跑到公司只为确认她的安危，见到她时安下心来的表情不是假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是她除了把他当做朋友以外也做不到其他了。

　　“你的领导。”

　　“？”

　　柯崇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陈闻抬起头，顺着他视线看去，看到了西装革履的何煦。

　　他似乎有客户面见，穿着正式，时不时抬手看一眼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在这个热闹的普通餐厅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陈闻？”何煦注意到了两人，走来，浓黑的眉毛一挑，“我说你怎么拒绝我的邀请，原来已经有约了。”

　　“彼此彼此。”陈闻淡淡回道。

　　对于她的反应，何煦愉悦地笑笑，仿佛这时才看到柯崇一般，点头示意，“你好。”

　　虚伪的样子让柯崇冷笑一声，“你好。”

　　许是客户来了，何煦挂起一副可惜的表情，一只手放在陈闻头上轻抚，语气暧昧亲昵。

　　“闻闻，明天见。”

　　陈闻：“？”

　　这个人发什么神经。

　　头顶的触感让她感觉不适，她正想开口，何煦很有眼色地把手放下，转身离开。

　　看到这幕，柯崇靠在椅背上，微低着头面色如常，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让陈闻的不自在感少了很多。

　　他照常和她说着酒吧里的趣事，贴心地把她爱吃的菜全部摆在她面前，那副招人的脸时不时惹来隔壁桌的关注。

　　直到两人吃完，柯崇站在车旁边目送陈闻离开时，他开口喊住她。

　　“陈闻，两天后我在店里演出。”他望着她的眼睛，手慢慢握成拳头，“你会来吗？”

　　陈闻有点无法承受他的视线，偏过头去，“看情况，最近公司很忙。”

　　“这是我复出后的第一场，陈闻，我需要你在场。”

　　“……好吧，我会去。”

　　陈闻叹了口气，终究是妥协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柯崇心满意足轻拍在车门上，“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说一声。”

　　“好。”

　　－

　　接下来的两天陈闻忙的脚不沾地，忙起来时长顾不上回消息，等注意到柯崇的消息时，已是晚上九点。

　　距离表演剩下不到半小时，可她手头的工作还没完成。

　　她有点过意不去，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柯崇的电话。

　　没人接。

　　陈闻放下手机，继续埋头工作。

　　与此同时，几条街外的酒吧里，霓虹灯晃动闪烁，观众随着台上的DJ狂欢。

　　柯崇靠在墙上，眯着眼在观众中来回扫视，在第无数次摸向手机的时候烦躁地“啧”了一声。

　　许晨那个孙子，拿着他手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人太多，他看不到陈闻在哪里。

　　自从他决定重新拿起吉他，酒吧便开始转型，许晨作为合伙人气的骂了他好几天，最终觉得对盈利没什么影响才作罢，招来了几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乐队。

　　对于今天他登台店里预热了很久，虽然过去了三年，但因为过去的活跃，不少粉丝以及店里的老顾客全部来捧场。

　　许晨和店里的员工们格外重视他的这次复出。

　　正焦躁着，许晨回来了，走到他旁边提醒道：“准备上台。”

　　与此同时，台下的观众开始齐声高呼。

　　“柯崇！柯崇！柯崇！柯崇！”

　　“想不到你小子这么多年过去还挺有人气。”许晨拍在柯崇肩膀上，“祝成功。”

　　柯崇不耐烦地打掉他的手，“手机给我。”

　　“等会儿，在阿昆手里。”

　　柯崇脸一黑，沉声道：“拿过来。”

　　许晨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刚刚陈闻来电话了，说前面人太多，她站在后面看。”

　　“她来了？”柯崇直起身。

　　他的眼睛亮的吓人，许晨轻咳一声，点头，“观众在等你，快点！”

　　柯崇咧嘴，背着电吉他走上台，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样子一如当年。

　　观众爆发出了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即便是许晨也不由感慨，柯崇这个人天生就该在聚光灯下，没有答应星探真是可惜了。

　　柯崇望着台下挤在一起的观众，浑身血液开始沸腾兴奋，他张开双臂，闭目，享受着汹涌的欢呼浪潮。

　　而这些浪潮中，有陈闻。

　　他睁开眼，手放在琴弦上，身后的架子鼓手举起鼓槌。

　　哒！哒！哒！哒！

　　伴随着四声敲击声，音乐响起，柯崇开口，磁性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他的目光始终在搜寻。

　　陈闻，陈闻在哪里。

　　一曲毕，观众高呼着安可，柯崇却愈发烦躁。

　　台下越来越黑，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森林。

　　他冲下台，拽住许晨的领子，“把手机给我！”

　　许晨心虚地挠挠脸颊，从口袋掏出手机递给他。

　　“那什么，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怕影响你状态。陈闻公司有点忙，就算立刻往这边赶也来不……”

　　眼见柯崇的脸色越来越沉，许晨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

　　刚才陈闻打来电话，那时他正拿着柯崇的手机开通电脑系统的权限，没接上。

　　没想到后来陈闻发来消息，仅有一句话。

　　【公司忙，抱歉。】

　　寥寥五个字，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失约这件事，即使他一直在调侃柯崇没出息，也不由得替柯崇胃疼。

　　他没法和柯崇说，说了这狗东西必定撂挑子跑了，还有一大群人在等他登台。

　　喧闹的音乐声还在继续，柯崇咬紧后槽牙，恨不得把手机捏碎，顾不上摘电吉他，抬腿就走。

　　许晨知道拦不住他，耸肩摇头，挥起右手。

　　“慢走。”

　　接着换上营业的笑脸面对客人。

　　这个店离了他迟早得散！

　　—

　　“辛苦了陈闻，给你点的。”

　　何煦手拎着一杯奶茶，即使加班到快凌晨，看起来依旧精神焕发。

　　连着熬了两天，陈闻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

　　人与人的差距还真大。

　　她望着神采奕奕的何煦在心里吐槽，明明比她大几岁，反倒是她看起来比较萎靡。

　　生怕她不接，何煦直接拉着陈闻的手将奶茶塞进她的手里。

　　“所有人都有，不是专门给你买的。”何煦无奈道，“领导偶尔也会犒劳一下辛苦的下属们。”

　　陈闻走进电梯，靠在一旁闭着眼道：“谢谢。”

　　很快电梯停在地库，陈闻强打起精神往自己的车那边走去。

　　不料，胳膊突然被何煦扯住。她本就浑身没劲，被何煦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拉，差点转身跌进他怀里。

　　陈闻半眯着眼，略显不爽地抬起头。

　　何煦眼尾上挑，胸膛随着他的笑声震动，“我倒是不介意你投怀送抱。不过陈编辑，你确定你现在这个状态能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家吗？”

　　“我确定，不劳您费心。”陈闻想要抽出手，但何煦显然不打算松开她。

　　他正色道：“好了，我说认真的。你现在回家出事算工伤，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我送你。”

　　“不用。”陈闻皱起眉头。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何煦撇去轻浮的表情，漆黑的瞳仁颇具威压，一看便知是一位上位者，“我送你回去。”

　　“……行吧。”陈闻不再拒绝，“能不能先放开我。”

　　倒不是她想让何煦送，只是自己确实太困了，眼皮直打架，属于疲劳驾驶。

　　马上接近12点，整个地库无比空旷漆黑，仅有几盏冰凉的顶灯亮着，陈闻莫名觉得身上有股冷意。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陈闻。”

　　陈闻回头看去，惊讶地睁大眼睛，瞬间困意消散了不少。

　　远处，柯崇右手拎着一把电吉他，死死地盯着她。他长得高，一身黑色演出服，在空旷的黑色空间里显得整个人格外修长。

　　他一步步走上前，眼中的情绪不断翻腾，像点燃了两簇蓝色鬼火，浑身散发着冷气。

　　陈闻定在原处，一时竟说不出话。

　　下一瞬，柯崇站到她面前，就那样高高地俯视她，忽地笑了。

　　只是那双桃花眼里没有一丁点笑意。

　　他松开左手。

　　“啪”的一声脆响，那把电吉他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