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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乡之客 ...

  •   当便池内的水缓缓变为浅黄色,林瑱不禁长舒一口气。他系好腰带,俯下身,直勾勾地对着便池欣赏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觉得,浅黄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圣洁明亮的颜色。
      几番确认是浅黄色无误后,他倏地按下冲水钮。还便池一片清白的同时,也终于和折磨他一整个暑假的的尿路问题作别。
      他直起身子,如失去平衡般倚靠着门板。回想起那痛不欲生的一个月,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句:
      “呜呼,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善哉善哉。”
      话音未落,这时身后突然“嘭”地一声,有人狂笑着使劲地捶了捶门,吓得林瑱脚下一滑,一只脚险些踏进便池里替主人深入分享喜悦。林瑱惊魂未定,只听到一阵拖鞋沾水后响亮的啪嗒啪嗒声响彻走廊。一听到这熟悉的脚步声,窜了天的怒火立刻消了一半。单拿二楼这一层来说,除了吕翕然,别人啪嗒不出这响度和节奏。他咬了咬牙,立刻追出去高声喊道:
      “哪个死变态?给爷回来。”
      吕翕然耸了耸壮硕的肩背,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嘲讽:
      “哎呦呦,真不知道谁才是变态,撒泡尿都能撒出感慨,哈哈。”
      林瑱一蹦一跳地追了过去,边跑边喊:
      “你个小毛驴,看我不抽你。”
      两人前后跑进寝室,见面就扭在了一起。吕翕然到了大学后虽然不怎么运动,闲暇时就是窝在寝室里看小说看直播,可体格却在缩成一坨的坐姿中野蛮生长着。无论是嘴炮还是打闹,林瑱从没占到一点便宜。从吕翕然开始,林瑱对南方男生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从吕翕然开始,林瑱开始对健身和运动产生了深深的疑惑,他不明白为何一身肌肉敌不过那一碗碗泡面和一袋袋辣条喂出来的大黑胳膊大粗腿。
      林瑱昨晚的睡眠并不好,外加病体初愈,没个三招两式便落了下风,明明无力发起进攻却仍然叫道:
      “好你毛驴子,敢对主人尥蹶子?”
      吕翕然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吊着嗓门冷笑道:
      “臭小鸡,嘴欠鸡,今天让你叫个够。”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国学大师”苏希言刚刚结束早读,缓缓收起繁体竖排版的《周易》,将在饭盒中烫好的一袋牛奶取出,小心地撕开一角后,不紧不慢地吮吸起来。他一边将热水倒进身后的水桶中,一边慢悠悠地提醒道:
      “你俩再不吃饭,就只能等到中午了。”
      林、吕二人一怔,突然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回到自己的座位吃起了早餐。林瑱还是老样子,一盒酸酸乳,外加一块北食堂一楼卖的虎皮蛋糕;至于吕翕然,依旧是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
      十分钟后,三舍B区二楼203室门窗紧锁,林瑱和两个室友带着大包小包出了寝室,拉杆箱的滚轮声孤单地盘旋在空荡荡的长廊里。吕翕然叹了口气说:
      “你们说,那三个家伙应该已经上课了吧?”
      林瑱道:“肯定的呀,他们月初就走了呀,咱仨比他们晚了近一周呢。”
      苏希言说:“陆宸和方远不用担心,就是不知道达瓦能不能适应。”
      “没事的啦,达瓦的普通话考试都过了,正常交流没问题的。他还可以讲一些藏族的知识,学生们肯定很感兴趣的。”
      林瑱悠悠地说道:“我还是担心陆宸,这要是累瘦了,钟晴岂不是又要心疼喽。”
      吕翕然连忙说道:‘大骷髅’可别再瘦了,不然钟晴还不得嫌硌得慌。”
      说完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林瑱和苏希言面面相觑,突然异口同声道:
      “表猥琐!”(“表”,“不要”的流行说法)
      初秋的晨光已褪去了盛夏时的热辣,却依旧耀眼。习习晨风不敢在此时张狂,不过在寝室楼前小广场上零星的落叶进行着试炼。枝头的绿叶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生机勃勃,俨然不知秋之将至。
      三只行李箱发出的咕隆咕隆的声音,在安静的校园里显得十分突兀。吕翕然叹了口气道:
      “唉,非师和新闻的汉子们还在睡觉吧。”
      林瑱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想回去陪陪他们?”
      吕翕然挤眉弄眼地说道:“小鸡,你再胡说,到了柳城我跟你挤一张床。”
      三人说着聊着,从学校的东北角向西南角走去。他们先是经过留学生公寓,北食堂,然后向左转;走过北食堂超市西小门和排球场之间后继续向前,在物理学院实验楼和其对面空荡荡的篮球场之间继续穿行。待来到路口,再右转直行,三四分钟后,就来到了生命广场。左行穿过广场,便来到了生命科学学院楼前,已有两辆大巴车在等候,先到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聊天。林瑱问苏希言:
      “国学大师,咱们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人,怎么派了两辆车?”
      苏希言指了指不远处的三个男生:
      “你没看见程谖嘛,他们是去一中的。”
      林瑱问:“也是去柳城?柳城一中?”
      苏希言瞪了他一眼:“废话,不然在这等着看你呀。”
      林瑱环顾了一圈,又问道:“咱们小队的队员在哪?”
      苏希言道:“你慢慢看呗,咱们都一起开过会见过面的。”
      林瑱道:“都上学期期末的事了,早就不记得谁长什么模样了,再说了,我也没仔细看。”
      一直没吭声的吕翕然突然插嘴道:
      “是是是,这要是荀同学,化成一缕青烟你都记得是什么成分 。”
      林瑱的后脖颈到后腰心一阵燥热,伸手就要拍吕翕然。就在这时,一辆快速驶来的凯美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车门打开,下来的正是林瑱所在队伍的带队老师——生科院的叶老师。叶老师和大巴车司机进行了短暂的交流后,拍了拍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后大声说道:
      “同学们,安静一下,三中的同学请到第二辆车这里来,我们七点四十准时出发。”
      实习生们立刻行动起来,七手八脚地将各自的行李放到客车下层的储物仓里,接着便陆陆续续地上了车。没一会,一中的实习生们也都随着指导老师上了车。林瑱先于两个室友上车,挑了一个右侧靠窗的座位坐下,顺手将书包放在了外侧的邻座上。待苏希言和吕翕然先后上来,林瑱又立即将书包抱在怀里让座。前前后后两次,两人直接无视,直奔最后一排座位去了。
      林瑱一怔,哭笑不得,无奈地将书包扔了回去。后排的两个女孩注意到了林瑱的窘境,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样一来,全车只有两人享受着独座的待遇,其一是司机,其二便是林瑱。
      迎着初秋的日光,大巴车缓缓地从学校南门驶出,左转弯后平稳地行驶在文博路上。道路右侧高大的柳树有序地挺立着,柔软的青色柳枝随着微风在阳光下婆娑,像是在与实习生们做短暂的告别,祝他们一路顺风,实习顺利。前路渐宽,车子也稍有提速,日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紧追不舍,在满溢着青春气息的车厢中闪烁斑驳。
      林瑱将靠背向后调了调,摘下眼镜放到一旁的座位上,头慵懒地歪向邻座的靠背。窗外熟悉的街景带来一份心安,困意也肆无忌惮地袭来。在这久违的轻松中,林瑱抻了个懒腰,便沉沉睡去。
      这样踏实的睡眠,他已近两个月不曾拥有。虽然下身还是有着轻微的不适感,但总不至于折磨得他半宿半夜睡不着觉,连做梦都要惦记尿液的颜色了。
      不知睡了多久,当他醒来时,大巴车已停在路边。他环视四周,发现同学们都在伸长脖子向外张望着,还啧啧称赞道:
      “哇哦,还是宏日校区漂亮呀。”
      宏日校区,就是师大的分校区,林瑱来过几次,所以对窗外的风景并不感兴趣。非但不感兴趣,还一脸的疑惑。他看了看手表:离开本部四十多分钟了,没上高速不说,怎么转悠到分校区来了?
      正纳闷时,行李仓忽然有了响动,有人往里放了些东西。没一会儿,车门缓缓打开,上来一高一矮两个女孩。林瑱还没来得及戴上眼镜仔细端详,女孩们已从他身旁走过直奔后座而去。虽然没看清她们的模样,但他却记住了,穿粉色外套的是高个子女孩,矮个子女孩穿着绿色外套。
      林瑱不知怎的,心倏地蹦了一下。他很想回头看看,那位身着粉色外套的高挑女孩。可一想到自己这睡眼惺忪的模样,还是等一等为好。
      补了一觉后林瑱觉得精神了许多,再无睡意的他打开手机里缓存好的电影看了起来。公路两旁风景秀丽,绿色的山丘连绵起伏。白色的大巴好似一根银线穿梭于绿色的地毯上。时而闪过的湖泊风平如镜,好似琥珀镶嵌在土地中。蓝蓝的天空中挂着淡淡的云朵,似乎有意将那些的浓墨重彩冲淡开来……
      林瑱不自觉地放下了手机,贪婪地望着车窗外绮丽的景色。有时也会不经意地向后望一眼,却不敢明目张胆。
      大巴车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在休息站站前停了下来。两车同学都急着上厕所,林瑱也不例外,他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的位置靠前,可一直没动。吕翕然拍了拍林瑱的座位,说:
      “走,下车溜达溜达。”
      林瑱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爽:要去去你的,不该来的时候反倒来了。一来两辆车的男生一共才十几个,洗手间远没有女洗手间那么抢手;二来林瑱那点小心思没有断。他用余光将经过的每一个同学筛了一遍,可并无粉色出现。趁着所有人放松之际,林瑱再也忍不住向后瞄了一眼。这下倒是看清了蓝衣服女孩的模样,高个子女孩只露出了空气刘海和一双眼睛,鼻子往下都深藏在座椅后面。林瑱有些无奈,悻悻地下车去了。
      待汽车重新上路四十分钟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实习地——柳城。此地城如其名,绿柳环城,从高速路口再到城中,向外一望可谓是满目翠碧。随风摇曳的依依柳枝,似在欢迎这一行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的到来。
      大巴车没有到学校,而是停在了一处胡同前。车门缓缓打开,叶老师上来催促道:
      “大家快下车拿行李,我们下午一点就得到学校。”
      林瑱揉了揉眼睛,寻思最后一个下车也不迟。他假装望着窗外,实则在用余光瞟着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身影。吕翕然吧当吧当地走过来,拍了下林瑱说:
      “磨蹭啥哩?还不下车?”
      林瑱没理会室友的撩闲,依旧聚精会神地听着身后的声响。车内已无人走动,他还是没有见到粉色的身影。
      林瑱不禁感到奇怪:难不成那丫头和自己想的一样,都想最后一个下车?
      不会这么巧吧?再等等,再等等。
      眼看着车外的同学已将行李取得差不多了,林瑱多少有些坐不住了。他假装不经意地向后一瞥,发现那女孩一如上车时的姿态,依旧只露出了稀疏的空气刘海和一双大眼睛。
      林瑱觉得,女孩就是在和自己较劲,奈何人家占着地利,自己只能先行一步。果然,他刚走到车门的台阶处,身后立刻有了响动。待他下了车回头看时,女孩离地面只差一级台阶,任她百般用力,身后大号的粉色皮箱始终岿然不动。她明明很局促,却没有叫人帮忙的意思。林瑱快步走过去说道:
      “你先下来,我帮你拿。”
      女孩愣愣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
      “谢谢,这皮箱有点沉。”
      林瑱是文学院出了名的篮球好手,平日里坚持锻炼,可这只皮箱却重得险些让他破功。他一只手强撑着把皮箱放到地上,笑着道:
      “小意思,不客气。”
      看着女孩离开,林瑱愈发好奇,皮箱里究竟装了什么,竟有如此分量。这时苏希言冲他喊道:
      “小鸡,你一共七个包,对吧?”
      林瑱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还没拿,转身一看,行李已被这两个贴心的室友搬出来了。他连忙过去数了数,挠挠头道:
      “谢啦,差点忘了。”
      吕翕然说:“没事,我们懂你的啦,别说七个,七十个也没人家一个重要。”
      林瑱拍了室友一下道:“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呢。”
      吕翕然撇了撇嘴:“呦呵,还害臊了。”
      林瑱正欲寻说辞时,叶老师说道:
      “大家拿好各自的行李,快跟我来。”
      实习生们安静下来,跟着叶老师向胡同走去。这胡同在两楼之间,堵头是间平房的侧面,和西侧的楼体之间还有一处入口。墙的最上方挂着一张广告牌,上面印着“萍乡旅店”四个醒目的大字,字的正下方是一条粗粗的箭头,直指瓦房和西侧楼体之间的入口。众人顺着箭头向右一转,这才发现其中竟别有洞天:一幢两层长方形小楼赫然出现在眼前,安静地立于南北两楼之间。正对着实习生们的是萍乡旅店的正门,林瑱看了一眼身旁的歪脖树,小声问苏希言道:
      “大师,我们不会就住这儿吧?”
      不待苏希言回答,叶老师转过身来说:
      “萍乡旅店,咱们实习期的落脚点。”
      住惯了重点大学高层宿舍的实习生们,虽然谁也没说什么,目光中却难掩失望,林瑱也不例外。叶老师让学生们在门口等候,自己先和旅店的女老板交谈了一番后说道:
      “同学们,现在开始分房间,俩俩一组。”
      大家寸步不移,都漠然地站在原地。叶老师一眼看出这些年轻人不满的情绪,严厉地催促道:
      “快点快点,一点就要到学校开会了,总不能第一天就让领导和老师等我们吧?我住二楼,咱们就先从二楼的房间分起,动作快点。”
      林瑱和两个室友默契地退到队伍最后,对女同学们谦让道:
      “你们先来,你们先来。”
      趁着人来人往的功夫,林瑱大概看了一眼周围:旅店的正门左侧有两扇窗户,窗台上放着一个半米高的热水壶。窗台正对着的是一张沙发,并排坐顶多容下四个人。正门右侧是老板的住处,是用带花纹的半透明塑料布围成的小隔间。隔间和侧门相对,与沙发间有个入口,往里走便是一楼的房间。隔间里面有一铺大炕,炕上立着一件柜橱,上面摆放着一些酒水、桶面和香肠。
      其他学科,两个人的,自然分在一间;若是一个人的,也好和另一位落单的一间。其他同学都分完了,轮到林瑱三人时可真犯了难。林瑱问:
      “都是两人间,咱们分开住?”
      吕翕然连忙摇摇头:“那也没法住呀,咱们是要长住的,难不成每天还要和陌生的房客一个屋?东西怎么办?”
      吕翕然说的很有道理,趁着叶老师上二楼的功夫,林瑱问前台道:
      “老板娘,有没有三人间?”
      老板皱着眉头答道:
      “有倒是有,不过怕你们住不惯。”
      林瑱问:“怎么说?”
      老板娘说:“屋子处阴面,长年不见光,有些潮。”
      林瑱看了看两个室友,见他们没什么反应,点点头道:
      “没关系,不怕潮。”
      老板娘说:“那间比其它房间贵一些。”
      林瑱问:“怎么讲?”
      老板娘说:“那间屋子里有电脑,所以贵一些。”
      林瑱问:“贵多少?”
      老板娘思索后道:“按你们住两个月的话,没人每月多交一百块钱,因为有电脑。”
      林瑱回头看了看两个室友,室友们连忙点了点头。林瑱琢磨了一下,又问道:
      “老板娘,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电脑,可不可以把房间的电脑搬到别的屋子,我们不用的。”
      老板娘摇了摇头,脸上已带着几分不悦,沉声道:
      “孩子,账可不是这么算的。你想,你们住在这,当地给了优惠,所以很便宜。我那三人间若是按照以往正常使用,挣的钱可比你这钱多得多吧?”
      林瑱再次用试探的目光看了看两个室友,见他们无异议,便道:
      “那好,三人间我们要了。”
      林瑱领了钥匙,将其中一把交给苏希言后,和两个室友一同向走廊深处走去。走廊左手边有五间房,右手边四间,水房在右手边的中间位置。吕翕然说:
      “小鸡,看,这就是咱们洗漱的地方了。”
      林瑱探头看了一眼:进门左手边是一口涮拖把的水泥池子,接着便是一条瓷砖砌成的水槽,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四根五根水龙头。右手边是一台老式双筒洗衣机,机身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的痕迹。林瑱笑了笑,叹了口气道:
      “阿然,我忽然想起到十几年前,小学的水房就是这样的。”
      吕翕然指了指最里面:“小鸡,你看,那还有个隔间,干什么用的呢?”
      林瑱也很好奇,刚想过去一探究竟,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冲水声,随即一位中年模样的妇女走了出来,经过他身旁时幽幽地说道:
      “那是厕所。”
      吕翕然问道:“阿姨,房间里还有没有厕所?”
      女人回道:“没有,一楼就这一间厕所,二楼的厕所稍大些。”
      林瑱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充分呼吸着上一任留下的消化的气息,就多多少少有些惆怅。还没缓过神来,那边传来了苏希言的喊声:
      “我了个天妈亲呐。”
      林瑱和吕翕然快步来到房间,瞬间感受到了沁骨的凉意,扑鼻的霉味让他们失去了讲话的欲望。苏希言打了个哆嗦,捂着鼻子说:
      “这屋是阴面,等过了十一,估计得冷的没处躲。”
      林瑱说:“老板是个讲究人,一点没骗我们,果然,越‘潮’的东西越贵。”
      吕翕然苦笑着道:“我觉得,老板娘欺骗了我们纯洁的感情,我想回三舍找宿管阿姨。”
      林瑱指了指右手边并列的两张床道:
      “还是像在宿舍那样吧,你俩挨着睡,”又指了指左手边电脑桌旁的床,“我睡那张。”
      吕翕然问苏希言:“苏哥哥,你睡哪张?”
      苏希言看了看,往里一指:“我睡里面吧。”
      吕翕然坐在椅子上道:“好,那我睡外面。”
      林瑱和苏希言的两床之间摆放着一只鞋柜,林瑱刚一打开,几只蟑螂立刻奔了出来。苏希言眼疾脚快,啪地踩死了两只。林瑱呆呆地望着蟑螂浆水四溢的尸体,绝望地问道:
      “大师,这鞋柜咱还用么?”
      苏希言叹了口气,拍了拍身后的床,又指了指林瑱的床说道:
      “小鸡,将就着用吧,咱俩不像阿然的床有床底,总不能把鞋都堆到他的床底下呀。”
      林瑱道:“也是,省得被某人的香港脚给污染了。”
      吕翕然嚷道:“国学大师,你有什么东西,尽管放到我床下;某人要是敢放,我就给他扔出去。”
      就这样一边说话一边收拾,很快将房间拾掇出了几分样子。在将床单被罩通通换成了自己的之后,三人终于松了口气,一个接一个地躺了下去。在着床的一瞬间,他们几乎同时叫了一声:
      “晕,太软了吧。”
      苏希言摸了摸入单下面,无奈地说:
      “下面不是床垫,是海绵。”
      吕翕然说:“这破床,一觉醒来肯定累得要命。唉,好怀念寝室的硬板床啊。”
      苏希言道:“阿然,没关系的,什么床都不会影响你的睡眠。”
      林瑱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学校发的住宿补助是每天三十元,条件比这好的旅馆很多,可住的话就得咱自己额外掏钱了。”
      林瑱一通官方解释成功使房间归于沉寂。三人休息至十一点,林瑱说:
      “咱们先去吃饭吧,回来还能再睡一会。”
      苏希言应了一声起身下床,叫了两声吕翕然,后者还是没反应。林瑱过去一瞧,这家伙竟然睡着了。林瑱不禁苦笑,人家这睡眠质量是真好,便吊着嗓子发出一串:“驴驴驴驴……”
      吕翕然扑腾一下坐了起来,眼镜成四十五度斜挂在脸上,闭目合眼地说:
      “臭小鸡,你要是再敢这么叫我,你就来门口睡。”
      林瑱挤眉弄眼地说:“这不怕误了你的饭食嘛。”
      吕翕然起身下床,对着门边的镜子使劲压了压后脑勺支起来的几根头发。弄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摇了摇头抱怨道:
      “走吧走吧,这破头发,好烦呀,老子下午就去剪了它。”

      时值正午,马路对面的柳城商厦热闹非凡。楼体虽已有些陈旧,但进进出出的人们为整座大楼增添了生机与活力。苏希言笑着说:
      “学校有心了,还给咱挑了个闹中静的地儿。”
      吕翕然向四周望了望,问:
      “咱们吃什么呀?牛肉面?麻辣烫?”
      林瑱故意找茬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吕翕然甩开步子准备过马路,头也不回地说:
      “呦,有能耐你别吃啊。”
      苏希言高声问道:“你去哪?”
      吕翕然说:“我看叶老师往那边去了,咱们也跟去吧。”
      三人随着叶老师的身影一直向前走,还没有过桥,便发现道路两旁甚多饭馆。三人环顾四周挑着饭馆,也不再看叶老师进了哪里。苏希言道:
      “我们去吃黄焖□□。”
      吕翕然悠悠地建议道:
      “黄焖鸡倒是可以,不过请把‘吧’字去掉呦。”
      苏希言瞪了他一眼道:“龌龊至极。”
      三人进店后往里面一走,正好遇到了叶老师和另外两名男同学。打过招呼后,只听叶老师讲道:
      “这是我第三次来这儿了,柳城这个地方不错。”
      其中的一个男生操着山西口音问道:“老师,地方挺美,住的地方好点那就更好了。”
      叶老师嗯地一声表示不同意,摇了摇头说:
      “你们是我带过的条件最好的一届了,不信回去问问学长学姐,他们好多人住的地方,连洗头都得用凉水,”他喝了一口紫菜蛋花汤,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学校给你们的住宿补助是每月三百块钱,目前来看不过勉强够用。要是换间条件好点的旅店,你们每月六百的补助搭进去都不够。”
      见叶老师与自己说的情况一般无二,林瑱碰了碰吕翕然的腿,得意洋洋地小声说道:
      “怎么样,小毛驴儿,我没骗你吧?”
      吕翕然嘻嘻嘻地笑着,呸地一口吐出来两块骨头。师长在旁,林瑱只好忍了。林瑱觉得三人一声不吭不太好,便问道:
      “老师,三中离旅店远吗?”
      叶老师擦了擦嘴道:
      “咱们住的地方属于中心地带了,到哪都不远,学校离咱们就更近了,一会去了你们就知道了。柳城一共就三条大街,闲暇时候你们可以走一走看一看。我还有事,先去趟学校,一会见。”
      说着便起身离去,五名实习生也连忙起身同老师作别。很快,同叶老师一桌的两名男同学也吃完离开了。林瑱问道:
      “苏哥哥,那两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苏希言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紫菜蛋花汤,略加思索后答道:
      “瘦的叫萧遂,数学学院的;胖一点的叫鲁波,生科院的。”
      吕翕然问:“咦,苏哥哥,萧遂是不是咱们实习小队的队长?”
      苏希言点点头:“实习的事情一直是他在张罗,看样子应该是了。”
      正说着话,三人的手机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林瑱一看,自己已被拉进了一个名为“柳城三中实习小队”的群里。叶老师发了一条公告:
      “所有同学于中午十二点五十在旅店正门集合,收到请回复。
      很快下面弹出了一堆“收到”,林瑱将十几个头像依次点开来看,却不知哪个才是自己期待的那一个,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三人吃完饭回到旅店房间午休,苏希言打了个长长的瞌睡说道:
      “你俩放心睡吧,我定了十二点四十的闹钟。”
      话音刚落,吕翕然便已奏响那抑扬顿挫的鼾声。林瑱按了电源键,将手机锁屏放在枕边,强迫自己闭上了眼。隐约之间,一抹粉色忽地从眼前闪过……
      或许是命运的征兆太过突然,他这一次竟丢失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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