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很想一个人的四月》火山猪妞

2、新学校

　　他怕雾气熏镜片就把眼镜摘了，圆钝的眼尾此刻被熏的泛红，心底的恶心也泛上来，他最多再忍两天，本来就不想和这些手脚不干净的人打交道，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这点自己和蒋丰和倒是挺像的，爱财如命，他如此自嘲地想着。
　　他想着想着手里的劲突然加大，底下的人没设防痛的嚎出声。
　　再等到他下班，时间已经很晚了，对面一片快餐店都关门了，蒋池砚手里拎着早上买的一袋药，走在漆黑一团的巷子里，心想着，只能去路尽头那家死坑人的便利店凑合买点热乎的东西填肚子。

　　陆远舟摔门就走了以后，一个人走在冬日大道上。路灯都已经上了，一盏接着一盏连成一片，来往行人有像他一样单独的，也有两个作伴的，穿着大衣手拉手慢慢往前有说有笑地走。陆远舟把手揣进兜里，嘴里呼出的热气转瞬成了白气，路过一家面包店，里面传出一首温柔情歌的片段。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掏出来看了眼，屏保上跳出来的是许胜君的消息。
　　天下谁人不识君：【今天那个小子让你发了六百？！】
　　陆远舟单手点着键盘，打字道：【没。】
　　天下谁人不识君：【那杨嘉嵩那小子怎么说你转了六百息事宁人，我心里有数，我连那小子一根汗毛都没碰到！】
　　陆远舟看到这条消息，正要打字的手顿了顿，回想到那人坐在地上的眼神，他莫名想到楚楚可怜那个成语。原来是个骗子，他有些被气笑地想。
　　想是这样，他还是打字道：【衣服钱，他没要六百，我自己给的。】
　　对面就没有再发讨伐消息了。
　　陆远舟呼出一口气，放回手机开始琢磨今晚去哪儿，许胜君和杨嘉嵩家都城北，来回打车要很远，况且已经这个点了。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打车去酒店过一宿。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后知后觉自己还没吃晚饭，于是就近进了一家便利店。便利店门口挂着风铃，打开合上摇曳着响起来，陆远舟进去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最后只从货架上拿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瓶酸奶。他去收银台结账时，风铃又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蒋池砚一路上快被冷风吹僵了，进了充满暖气的店里不由得瞬间放松下来，抬眼却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穿的还是今天早上的那套衣服，神色依旧，只是眼底多了层倦色。陆远舟站在收银台旁，也正看向他，蒋池砚本身皮肤就白，在便利店冷白的灯光下，甚至可以看出他脸颊两侧被冻得透出一些细小，颜色青紫的毛细血管。陆远舟垂眸，神色暗了暗，他能感觉到蒋池砚见到自己似乎愣了一下，对方走近自己，小幅度地舔了舔因为干燥上火的嘴唇。两人视线触碰了片刻，随后又相互错开，继续各干各的事情。
　　陆远舟结完账出了门，片刻后听到了风铃的声音，他转身看了一眼，对方往反方向走去，即使穿着厚衣服，背影也显得有些瘦削。这条街没亮着几盏灯，冷色调几乎填满了整个街道，只有零星几点照到了蒋池砚身上，陆远舟又一次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然后收回视线。

　　两天后，蒋池砚正在帮丁奶奶晒衣服的时候，蒋丰和来了一个电话。
　　“后天你开学，给我直接去南青报道，新学校里别再做那些杂七杂八龌龊的事！”他对着电话吼道。
　　蒋池砚默不作声，躺回沙发上，长睫毛垂下盖住了眼底的不明情绪。
　　“还有别的要说吗。”他过了会儿才一脸淡漠地出声问。
　　“你什么态度？不耐烦？我发现你真是—”对方像是被挑了逆鳞，瞬间炸了起来，但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就被蒋池砚挂断了。
　　蒋池砚一脸满不在乎地将蒋丰和拉黑，然后没注意又往上翻了翻，看到了三四个之前拉黑的人的名单。他手指尖顿了顿，关了手机闭上眼，过了好久后才醒来睁开眼睛，浅浅打了个哈欠，又从沙发上站起身，缓缓地又伸了个懒腰。

　　南青附中开学第一天，大门口黑压压挤满了一片人，连寻常在校门口卖早餐的小贩都得退避三舍到一百米开外的三岔路口。陆远舟打开车门下来，他单肩背着黑白格的书包，设计简单的黑色羽绒服里穿了件白衬衫，黑色领带叠在白色领子下面，衬衫上印着南青的校徽，他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本就深邃的眼窝下添了一抹疲惫的青色，路过两三排女生频频看他，还有几个走到前面的回头看，他微微皱眉，侧过身，进校门的脚步稍微快了些，不想被这些视线打扰。
　　“大帅！英语！我求你了！”
　　陆远舟一踏进教室就听见许胜君的鬼哭狼嚎，不出所料这人正死皮赖脸趴在乔帅的桌上，手里抱着英语寒假作业本，瞪大眼睛企图憋出几滴眼泪。
　　乔帅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却是个个子娇小的女生，剪着一头干练的齐耳短发。 “许胜君你到底写了什么？我看你大早上来要了一圈的作业了！”她动作敏捷地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作业本，一脸吃惊地问道。
　　“那不是因为我信任大家的力量吗！”他痛心疾首道。
　　学委田柏柏从旁边路过，淡淡道：“放屁。”
　　田柏柏原本是个文静高冷的女生，可惜分班这一年来被许胜君折磨得，已经深谙人性之恶了。
　　许胜君懊恼之余，刚抬起身，就看见陆远舟正往座位上走，立马喜笑颜开，半步不离地跟上去。
　　“英语没写。”陆远舟面无表情冷冷道。他把书包扔到课桌上，自己坐下来，两条有长又直的腿随意地撑到课桌下面的铁杆上，然后屈起手臂把头往里一埋——就睡了。
　　许胜君看了两眼这人，叹了口气，他放了个寒假差点忘了这人上学的德性。
　　“那待会儿密斯刘的课我们都完了。”他末了小声自言自语道，一脸的绝望。

　　“来同学，在这里签一下字。”年级教导主任庞大海露出笑容和蔼道。
　　蒋池砚微笑着回应道：“好。”他还没拿到南青的校服，外套里穿的是一件款式很老旧的白色高领毛衣，领子被他拉到下巴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单薄。
　　庞大海隔着办公桌看着他又和声问道：“同学，觉得我们南青的条件怎么样啊，怎么样呢，是不是要比二中好很多？”
　　蒋池砚没说话，扯着嘴角点点头。庞大海看到他的反应，笑的很开心，开始介绍道：“我们南青重本率很高的，一年超指标三四百个人，重点私立高中，校园环境优美，同学关系和睦，师资力量雄厚……”
　　蒋池砚签完字直起身，看着庞大海赞美学校，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好在庞大海吹到一半手机闹钟响了，他嘴里的话一停想到什么似的，右手一拍自己秃掉的额头对蒋池砚说：“我要去开会了，那个，同学，你去教室吧，高二三班别走错了！”
　　蒋池砚这才略松一口气，转身离开办公室。

　　开学第一天班级里格外嘈杂，陆远舟睡得不沉，但依旧闭着眼睛把头埋在胳膊里，不知过了多久，班级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前面的空桌子响起一个椅子拖拽的摩擦声，格外刺耳。他动作缓慢，一脸不爽地抬起头，看到前面一个人拉开椅子坐下，随着动作弯腰，穿着高领毛衣的脖颈显得修长纤细。
　　陆远舟觉得这个背影好熟悉，他眯起眼睛看了三秒，还是没在脑海中检索出来，大脑的疲惫感更强了，他抵不住倦意昏沉，索性还是闭上眼重新埋回去。
　　前面的人接着陆陆续续发出一些很小的声音，像是书本翻页，又或是衣服蹭到陶瓷墙壁的摩挲声。虽然有动静，但奇怪的是反而让陆远舟听了莫名舒坦，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许胜君！你开学第一天就不交作业！你要造反？还有那个睡觉的！给我站起来！”密斯刘脚踩六厘米高跟鞋，跺得讲台掉了一层灰。
　　密斯刘全名叫刘夭夭，长得很知性，今年三十不到，为人雷厉风行，出国留学四年去年刚回国就接手了高二三班，当时三班是英语平均分理科班倒一，自此密斯刘对他们开始大刀阔斧地整治。
　　碰到的第一个钉子户就是陆远舟。
　　此时钉子户被吵醒，皱着眉抬起头看向黑板，然后余光瞥到了前桌——不知道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对方可能是嫌热，于是把外套脱了，只穿了里面一件薄毛衣，贴合在背部，蝴蝶骨凸显分明，线条说不出的流畅漂亮。
　　“陆远舟你盯着前面发什么愣？给我站出去！上一次期末考试英语七十分你怎么考的？答题卡一脚踩上去都不止这么多分！”密斯刘边说边气愤的用手掌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放在讲台上的书。
　　陆远舟闻言收回视线，心里添了丝莫名奇妙的烦躁，从桌肚里随手掏了支笔就走了出去。
　　他一走动，全班的视线几乎都看着他跟他一起动，惹得密斯刘又气了，她喊道：“看什么看？把期末试卷拿出来！”

　　蒋池砚推了推镜架，他刚到这个班级，觉得学生都挺安静的，如庞大海说的一样，教室的环境设施都很好，除了那些朝他投来的炽热眼光的确不容忽视外，基本上没什么不适感。虽然他们去年期末考是统考卷，但蒋池砚早就不知道自己卷子丢哪儿了。他只能和他同桌合看，同桌名叫舒小果，长得挺可爱的，也是她告诉蒋池砚现在正在上英语课的老师叫刘夭夭，外号密斯刘，人很凶，但教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