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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 ...

  •   用多么漫长的等待,才能收获一颗枣?

      我不知道,但我仍如往常一样,倚在门框,看那棵光秃秃的枣树,眼神痴痴,傻傻地笑。

      眼中的光因为这院中的天光而敞亮,像一览无余,又捉摸不透。

      “枣儿,你赶紧回屋里头去。”

      我的傻娘顶着一脸一头的雾水出现在我的面前。

      “娘,我想看着它。”我伸出纤细的手指头,傻娘顺着我的视线,看向院中那棵枣树,眼中升起不耐烦。

      “一棵被雷劈死的枣树,有什么看头。”傻娘骂骂咧咧地把我往屋里推。

      屋里有什么?一张嘎吱响的木床,一个缺了口的碗。还有,乖巧的枣儿。

      “娘,我看见枣儿了,她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很多时候,我怕。”我指着那只有一袭薄衾的床铺,瑟缩着脑袋。

      枣儿不打我,不骂我,温柔的笑着,乖巧的很,但我就是莫名怕她。

      她,爹看不见,娘瞅不见。

      有一次,我斗着胆子问她,你家里没人吗?怎么不来找你。

      她听了我的话,怔怔的,像哭又像笑,只摇头,把眼睛弄的湿湿的。从那次后,我便不问她了,怕她再流泪。

      我的傻娘,说我是傻子,可我不相信傻娘的话,我一点也不傻,傻的是娘,傻的是爹。我怎么会傻呢?我只不过是累了,但我还希望看见院中的那棵枣树长出新枝,吃一吃它的枣,所以我长久的在这里等待。

      等到了枣儿,我就如愿了。

      痛,傻娘的手像钳子用力地拧着我。

      “傻闺女,你以后莫要说这疯话,俺们老陈家再也丢不起人了。”

      娘的手捏的我痛,但娘的泪,更让我心里发颤。

      “我还我的好闺女,还我的枣儿。”娘抓着我的衣服,哭泣着倒在我的怀里。

      爹在另一个房间,听见这边的响动,也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爹,娘哭了。”我呆呆的,看着爹怒不可遏的眼睛,灼伤了眼,所以不敢对视,转移了视线。

      爹一把将我推开,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傻娘捞进怀里,而我,跌坐在床上。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相互搀扶着,站在我的对面,很近,又很远。

      我的世界突然开始摇摇晃晃,眼前的人事物忽大忽小。

      “枣儿,你坐过来,我和你说说话。”

      这个时候,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我转动脖颈看去,是枣儿。

      我的泪啪啪地滴落,砸疼了脸。

      “不要怕我,我就是你,不会伤害你的。”她温柔地笑着,一双好看的眼弯弯的,像挂在黑色夜空的弦月。

      我记得,月亮常常在湛蓝发黑的夜空里被群星围绕,像无上的珍宝。

      爹娘离开了,临走前,像往常一样落了锁。

      太阳升起之时,他们锁了门,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不好奇他们去了哪里,每每太阳落山之时,爹娘就会带着满身的疲惫,打开这扇紧闭的门。

      我的世界割裂着,只有院中那棵枣树,连接着这两个割裂的世界。

      我怕黑,但更怕孤独和寂寞。

      我挪了屁股,一点点靠近枣儿。

      枣儿的身上冰凉凉的,我的脸颊贴着她的颊畔,同她的温柔不同的是,她永远摸起来冷冰冰的,不像我,是温热的。

      算了,我想这一点做什么,没有人会在意的。

      “枣儿,院中的那棵枣树早已死掉了,不会长出新的枝,不会长出你想要的枣,不要等了。”

      这个冰冷冷的枣儿开口让我不要等了。

      “怎么能不等?我答应他的,等院中这棵枣树,结出新枣,我就去找他。”

      我是个信守诺言的人。

      我得做到我答应的。

      “我不仅要等,还要盯着它,万一它结出了枣儿,而我又错过了,岂不是对不起他。”

      耳边传来叹息,那个枣儿没有再说什么,我猜,她被我说服了。

      我心内庆幸,幸好她没有问我等的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个想要等的人是谁,我甚至记不起那人的样子,但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我,让我坚持下去,不论有多么难熬。

      就这样,我熬过了寒冬,又熬过了酷暑,熬过了一年四季。

      院中的枣树被爹拿斧头砍掉,枣树砰然倒地的那一刻,我的耳边充满了枣儿的尖叫,我回身望着屋中床上坐着的枣儿,她还是一动不动,连嘴巴都未曾张开,一双眼,蓄满泪水的看着我,可是尖叫声不绝于耳,我知道这声音就是枣儿的,但,为什么,她不曾开口?
      这尖叫声,是谁发出的?

      我的眼前,枣儿消失了,只有一如既往单薄的床铺。

      娘过来搀扶我的手。

      “枣儿,爹和娘决定带你去城里,这山坳子不适合你养病。”

      病?我没病,我开心的笑了,那个古怪的枣儿消失了,我实在太高兴了。

      但是耳边期期艾艾的哭声骗不了我自己,我可伤心了,那么温柔的枣儿,以后还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娘,枣儿走了,刚刚你们砍树的时候,枣儿被吓走了。”我惊惶道。

      娘闻言竟然笑了,我的心被这笑容刺痛,甩开娘的手,回到屋里,翻找床铺,枣儿是不是躲在哪里了?

      只找出一面镜子,我的手抚触在冰冷的镜面。

      心中若有所悟,手往下一撇,那镜子碎成了无数片。

      我俯身看地上的惨象,竟然出现了数不清的枣儿,那些枣儿都抿着嘴,严肃的样子。

      从那以后,我就不喜欢照镜子了。

      爹在省城里做了洋人的生意,开起了一家绸缎庄。娘直夸爹头脑灵活,半辈子的苦没跟着白吃。

      我也跟着一群头发剪的短短的女学生们混在一起,她们很是新潮,三番几次想拉着我去剪掉这一头长及腰际的发。

      我摸着脑后盘起的发。

      那个温柔的枣儿总是把长发梳成两个辫子垂在胸前,穿一身蓝色的碎花衣裳。

      我不要变得和她一样。

      我终于决定剪掉这些烦恼丝。

      头发卷卷的贴着额头,我用手指捏住拉直,松开手,那缕头发又打着弯卷了回去。

      回到宅子里,娘看见我的样子,打趣我,“像个小子。”

      我看见她眼里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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