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结契失败后》林间风动

2、第 2 章

　　谁剥谁还不一定，黎燕雪置之不理：“那些傀儡也是你的把戏？”
　　戏子大方承认：“是呀，不能一下子消失太多人，总得有人见到活着走出去的，不然我这客栈开不长久，我剥下他们的皮，用稻草塞得满满的，变了个戏法，就没人怀疑啦。”
　　黎燕雪说：“第一次杀这么多人？”
　　戏子眼神微微一变：“早就杀过好几窝了。”
　　“哦，”黎燕雪波澜不惊地反问，“以她现在的样子，还算活着吗？”

　　戏子面容一沉：“如果不算，你何必将她当寻常姑娘对待。”方才他看得清楚，姐姐受击后衣不蔽体，胸前少有遮掩，这美人下意识就错开目光，若非如此，他不会好言相待。

　　黎燕雪很擅长气人：“死者为大，尊重遗体。”
　　戏子厉声道：“你放屁！”一挥手，长长的水袖如钢似铁席卷而来，直袭黎燕雪门面！
　　另一条则是柔软地缠向女人胸前，将她暴露的肌肤遮住。

　　黎燕雪笑起来，抬手劈出一道剑光，刹那间绸缎碎成无数片，纷纷扬扬落了一身。
　　他确实生得极好，长身玉立，皮肤雪白，五官秀致绝伦，夺目极了，这一笑之下更是令人目眩神迷，可惜在此刻的戏子眼里，只有一等一的可恶可恨。
　　一条崭新的水袖又至，空气中幽暗的香气转为浓烈，黎燕雪一把按下小猫脑袋，眼神微沉，红衣粉影缠斗在一起，两人眨眼间就过了上百招！

　　砰！砰！砰！
　　笔直廊柱拦腰折断，雕花栏杆四分五裂，青石地砖龟裂出无数纹路，水袖剑影所到之处，建筑无一完好，女人还时不时扑上来抓一下咬一口，整个客栈很快变得惨不忍睹。

　　黎燕雪再次那如影随形的水袖绞得粉碎，转身一脚将女人踢飞，紧接着又迎上去，戏子在交手的间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一把射穿黎燕雪的身体。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战至此刻，竟然丝毫未伤！
　　他手上的佩剑分明普通至极，除了摆摊的商贩会拿出来卖，其他地方根本看不着！上面流转的灵力却极为厉害，半点碰不得，否则便是深入肌骨的严寒冰冻。

　　戏子恨恨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黎燕雪反问：“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戏子的水袖如灵蛇般缠上他的长剑，“你自己下去数吧！”

　　刺啦——
　　布帛碎裂之声清晰响起，黎燕雪冷哼一声，戏子抬起头，袖口银芒闪过。
　　他手腕翻转，掌心中握住一物，随即狠狠往下一劈，铿！黎燕雪抬剑一挡，乍然出现的短剑在他脸颊一寸外停住，戏子一字一顿地说：“不管你是谁，今晚都休想走出这里。”

　　黎燕雪望进他的眼底。
　　夜风吹起他高高束起的长发，交接的剑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黎燕雪淡淡道：“你知道，她开始失控了，是吧？”
　　戏子表情一变，摄人的凶狠从艳丽的妆容下渗出来。

　　这确实是他和姐姐第一次大规模杀人，以往他们只杀上一两个独身住店、身份低微、灵力低微的散修，他们大多无人问津，借助傀儡幻术，轻易便能遮掩过去。但姐姐愈发贪食了。
　　黎燕雪进店那刻，他便看出他为人谨慎、修为不浅，他让姐姐按捺一晚，准备等黎燕雪走后再动手，谁知他又拖延一天，多了这一天一夜，姐姐彻底发了狂。

　　戏子深吸一口气，沉下心，这人灵力再高强，也有耗尽的时候，等到那时，还不是任人宰割，他不可自乱阵脚，手中发力，将黎燕雪的剑逼退，语调绵甜：“什么失控，我不知道，自我见到姐姐起，她就以血肉为食，如今不过吃得多了些，又有何妨。”

　　黎燕雪：“多了些？客栈内少说十几二十人，她一夜就吃完了，下次你准备喂她多少人？”
　　戏子眸中冒出火：“这就不劳你这个将死之人挂心了。”

　　两人在那一来一回，几步之外，女人面上露出焦渴之色。
　　她是没有什么神智的，只会凭借本能行事。
　　粉色衣服，弟弟，不能吃，红色衣服，陌生，干净，可以吃。
　　女人确定完，咧嘴一笑，猝然扑向黎燕雪，张开嘴，狠狠咬住他的肩膀。

　　“噗嗤——”
　　其实是很轻的声响，落在戏子耳朵里，却宛如惊雷，他又惊又怒，死死瞪着黎燕雪。
　　黎燕雪站在原地没有动，偏过头，目光落在女人身上，漂亮的眼睛里，半分情绪也无。
　　长剑自女人胸膛没入，脊背透出，寒光烁烁，冷酷无情，出手的人，没有丝毫迟疑和手软。
　　戏子暴怒的吼声响彻云霄：“不要——”

　　“咔嚓！咔嚓！”大片大片的冰雪覆盖住眼前的僵尸，冰冷的寒气第一时间窜入她的五脏六腑，顷刻间女人就去了大半条命，戏子眼眸已然血红：“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女人的身体被震飞出去，黎燕雪抖落剑上的冰渣和肉沫，冷淡地说：“跟我去仙盟，可以暂时留下你的命。”在他眼里，女人早已死去，并不算真正活着，自然没有性命之说。

　　听在戏子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他手指颤抖地抚摸过姐姐苍白的手腕，那里早已没了脉搏，如今隔着重重冰雪，更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他徒劳地望着姐姐双眼紧闭的侧脸，眼泪自红艳的眼角滑落。
　　女人的尸体被放下。

　　戏子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步步向黎燕雪走来，珠钗发簪一一落地，再是粉色的外袍、中衣，戏子只着白色的里衣，挥起短剑，凄厉道：“你做梦！姐姐已死，我要你留下给她陪葬！”

　　黎燕雪秀美的脸上没有波动，剑上重新燃起灵力，依然是那句，“来吧。”

　　戏子却没有冲向黎燕雪，而是仰头哈哈笑了两声。
　　下一瞬，客栈里阴风呼啸，梨树摇曳，明月退避，戏子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妆容浓艳斑驳，嘶哑喊道：“魂魄召来！！！”
　　“啊——”无数冤魂应召而来，自四面八方团团聚拢在戏子身后，挣扎着怒吼着哭嚎着，刺耳的尖叫刹那间穿透耳膜，冲天的怨气源源不断涌出，瞬间笼罩整个客栈。

　　——黎燕雪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几乎在戏子话音刚落的同时，他的剑上就暴燃起灵力，悍然一剑，斩向怨气和魂魄聚集最为深重的地方，然而白光切入再快，终究晚了一步，锁魂大阵，已然发动。

　　戏子单薄的身体渐渐被吞没，他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黎燕雪怒道：“你疯了？你召来的冤魂大多是被你害死的，他们会先撕碎你的身体！”
　　“我说了……我要你给姐姐陪葬……”戏子的嘴角猛然涌出大量鲜血，此时冤魂已然聚集得差不多，他漠然擦去唇边鲜血，一指黎燕雪：“杀了他，我的身体和魂魄，随你们处置。”

　　危险的暗芒和浓郁的血光相继爆起，戏子白色的单衣顷刻间被血染透，契约成立。
　　——万千鬼魂带着滔天怒气，厉啸冲向黎燕雪！

　　黎燕雪蓦地望向院中梨树，挥手厉声喝道：“生！”
　　——伫立的梨树纹丝不动。

　　黎燕雪一愣，刹那间胸膛内升起一股冰冷的怒火，他霍然扭头望向戏子，手中长剑灵焰霎时暴燃到极致，普通剑身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灵力冲刷，发出异常尖锐的爆鸣。
　　下一刻，雪白的冰霜以他所在之地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而去，冻结所有空气，一层又一层的防护结界叠在他身上，氤氲闪烁，光华万千，红衣烈烈，乌发飞扬。

　　黎燕雪紧了紧怀抱。
　　他有小猫，本不想冒险接下这一击，想借助梨树避开，谁知那梨树竟是幻象！
　　长剑横起，黎燕雪神情冷静，小猫使劲瑟缩在他怀中，不敢抬头，黎燕雪一剑挥出！

　　铿！！！
　　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猛然碰撞，剑气凌厉，寒光四溢，所到之处，万物冰封，修为不到家的小鬼登时魂飞魄散，然而更多的，是无惧剑光的厉鬼，挟怨夹恨，震破天地，直冲而来！

　　戏子的声音在此间隙响起，带着万念俱灰的惨然：“你的剑无法驱鬼辟邪，仅靠修为，硬杀几只小鬼，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今天你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轰！又是一剑！
　　黎燕雪闷哼一声，唇边溢出鲜血，他一低头，用力蹭了下小猫脑袋，笑得异常动人心魄：“你的姐姐死了，我还有小猫要养呢，就不跟你一起了。”又是一剑挥出！
　　“敬酒不吃吃罚酒，”戏子狠声道，“这是你自找的！”
　　说罢他抬掌袭向心口，一抹淋漓的心头血猛地喷出，锁魂大阵原本有些暗淡的光芒变得耀眼，哭啸声大躁，新的鬼魂不断聚集，满地的冰雪被怨气重新覆盖，戏子眉眼含煞：“破！”

　　一方是数不清的阴魂厉鬼，一方是形单影只的红衣青年。
　　漆黑的恶气吞噬整个院落，雪亮的剑光不顾一切寸寸暴涨，黎燕雪迎风而立，一剑斩去！

　　铮——
　　就在剑光和鬼影即将再次碰撞之时，一道非常轻的利剑出鞘声，在黎燕雪身后响起。
　　什么人？！
　　黎燕雪霍然侧身，眉眼凌厉。

　　“唰——”一抹璀璨凛冽至极的剑光，自他身边疾速擦肩而过，短短一瞬，就追上他的冰雪剑气，两道剑光互相挟持，不分先后，一同撞上那遮天蔽日的凶魂煞魄，铿！！！

　　炫目的白光倏地炸起，世界有片刻的安静，院落里的东西在强大的威压下，统统碎成齑粉，黎燕雪下意识闭上眼睛，发尾和衣角被狂风向后卷起，万鬼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
　　一切好像是无声的，又宛如实质，撕心裂肺，响彻黎燕雪耳际，黎燕雪满脸不堪忍受，使劲捂住小猫耳朵，用力睁开眼，余光里只见所有鬼魂烟消云散，客栈也一并消失，天光乍现。

　　一道挺拔至极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前，白衣胜雪，乌发如墨，面容冰冷俊俏。

　　锁魂大阵，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