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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文知题起床的时候已经第二天十点多钟了,文阳旭和陈家升都已经去了学校。
      提起陈家升,文知题想起昨天晚上爷爷和自己说起他的身世。自己的确是认识一位姓陈的爷爷的,他和文阳旭是多年的挚友,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自己读小学的时候,陈爷爷是日立这一片的所警,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他管,等上初中时,他便光荣退休,跟儿子去了长沙,然后就几乎没有回来过了。
      陈家升就是他孙子,。
      前些年,儿子和儿媳在一次任务中全部牺牲,只留下张爷爷和陈家升,然而张爷爷在晚年丧子的悲恸下没过多久也去世了,是临终前回到日立,把陈家升嘱托给文阳旭的。
      这已经是陈家升和文阳旭一起生活的第三个年头。
      文知题下意识紧抿着嘴角,向来遵纪守法的他,深觉这样的身世故事是不可思议,天方夜谭。好在那些种种都已经过去了,他在想陈家升马上就高考了,考上好大学,以后海阔任鱼跃,天阔任鸟飞,也算苦尽甘来。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窗外整个世界都清明了起来,阳光洒满房间。文知题起身活动筋骨,鼻子还是有点堵,但好在脑袋不晕了。下楼梯走到客厅,茶几上摆着几盒感冒药,还有一张小纸条:
      厨房里有热水,先把药吃了,要是肚子饿冰箱里有饺子。
      老一辈会写字的大都能写一笔好字,不过在龙飞凤舞间,文知题还是能看出文阳旭写字时急促,应该是起晚了,着急赶去学校。
      文知题估摸着昨天爷爷应该在自己房间陪到很晚。
      文知题起身环顾四周,零零碎碎的收拾起客厅。难怪有兴趣使然一说,院子里的花草长得有多好,房子里面就有多乱。不是脏,是单纯的乱,晾干的衣服没有收回房间,直接盘在沙发的一角,培花用的工具没有放回储物间,而是随手扔在了门后。
      忙活了大半天,文知题总算把房子收拾整齐了。他拿着纸笔又到院子里的太师椅上躺了一会儿,然后留下字条就离开了。
      他得回A市,回家。回老家是自己头脑一热的决定,再待下去,文阳旭不免会知道自己是受了委屈才回来的。文阳旭本来对吴敬亭就不对付,要是再加上这一层,这两个人可能真就这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究根究底是文知题不愿意恶化吴敬亭在爷爷心目中的形象。
      文知题身上的钱并不多,现在还能买一张速达的高铁票。窗外时明时暗的风景以着恒定的速度倒退,离A市愈近,文知题心里愈沉重。他开始挂记吴敬亭,先前自己一声不响的离开,手机什么的也都放在家里,吴敬亭回家找不到自己会不会着急?
      一面抠着手指甲,一面文知题在心里又暗暗自嘲,说不定吴敬亭压根就没回家,没有发现自己离开了,反正外面繁花似锦,他大半个月不着家也是常事。
      也许这几年他见小三的次数都比自己多。
      从城南高铁站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路过附近的夜市,文知题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有些饿了,他想起了早上起来爷爷叮嘱的放在冰箱里的饺子,也回忆起那天离开的时候,吴敬亭说要带自己去吃大餐。
      文知题光顾夜市炒粉摊买了一份粉,红亮亮的,第一口就辣的他直流眼泪,他在入口垃圾桶旁边咳嗽了很久,不堪重负地把炒粉丢了进去,后来他在街巷深处买了一碗热腾腾的水饺再折回来,发现有一个拾荒老人坐在垃圾桶旁边扒拉自己丢掉的那碗炒粉。
      文知题摸遍身上也不过只有50来块钱,他把钱和自己那碗水饺都给了老人,老人双眼泛布着一层白翳,视力有问题,他双手合十朝空拜了拜,他说,好人一生平安。
      文知题在公交车站等了大半个小时,没有看见一辆公交车,路过的好心阿姨提醒他,末班车是在八点半,现在已经没有车了。
      寒风呼呼地吹,直刮着文知题脸疼,他身上已经没有钱打的士,只能裹紧衣服走路回家。
      半路上有一个开摩的的师傅叫住了文知题,问他要不要打便民摩托,价格小资新民,比出租车便宜一半。对方全套武装戴着一个黑色的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口大白牙,文知题听他声音分辨出应该是和自己年龄相仿。
      文知题摆了摆手,寒风刮的他呼吸不那么平顺,几字一顿地说:“不好意思,我身上没钱了,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啊。”那小哥咧嘴一笑,用着□□回了一句没得事,便发动摩托离开了。文知题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文知题和吴敬亭刚来A市的是暮冬,天气也是像现在一样冷。A市物价不比内地,一直高的吓人,那时候两个人初出茅庐啥都不懂,只有吴敬亭在一家汽车厂临时找了一份工作,日夜颠倒的加工零件赚钱。
      文知题为了补贴家用,就瞒着吴敬亭买了一台不知道几手的摩托车,在他上夜班的日子里,学着一些摩托便利车司机,晚上十点在夜市,附近火车站等着拉客。
      当时小轿车还不像现在一样普及,他不休息的跑出租,一晚上还真能赚个三四百。
      可是开摩托冷也是真的,眼镜戴着封闭的护目镜还好,可寒风顺着衣袖裤腿进了衣服,强盗似的往里钻,没几个小时就吹的四肢一点知觉也没有。
      凌晨回出租屋那会,文知题都不敢让吴敬亭碰他,生怕吴敬亭摸到心疼。
      尽管文知题万般小心,但开了没一个月还是被吴敬亭发现了。缘故他的脸像蛇蜕皮一样,干燥得四处起皮,嘴巴和手也冻了好几个冻疮。
      吴敬亭当时发现的时急得直掉泪,捧着文知题的脸是又揉又亲,随即便勒令他不准再干了。文知题跟他理论,说买摩托车的本钱已经回来了,再开上几个星期,我们下半年就能租一个带窗户的出租屋了。
      吴敬亭给了文知题一巴掌。这是他第一次打文知题,打完后吴敬亭自己又心疼的不得了,猛然甩了自己几个耳光,哭着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
      “你不用去开摩托,我们下半年也能换上有窗户的出租屋。”“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往哲先贤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时过境迁,文知题倒纳闷何故人能同苦,却不能共甘。
      文知题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凌晨时分,晚上保安人不会值班管理,小区大门有一个专门的系统,机器会自动升降记录出入车辆。
      所以迟归,步行回来的人就只能喊保安开门。文知题站在守卫室的门口犹豫了好久,他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保安,但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尝试着朝窗户喊了两声。
      小区的保安姓李,两人是一对父子,儿子和文知题年龄相仿,在小时候的一场意外里,腿落下了毛病,干不了重活,只能子随父业干起这份工作。
      说是保安,其实他们是这个小区最老一批的户主,文知题一直记得,当年搬家来这个小区的时候,这对父子还帮忙搬了家具。
      大的那位,大家都叫他为李伯,儿子李博文被人喊作小博哥。
      文知题没想到他们睡眠这么浅,话音刚落,小博哥就拉开了窗户。
      文知题平时不太出门,以为他不认识自己,刚组织措词想解释,小博哥却已经麻利的爬起床,来到外厅给他开了门,关切的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穿的这么少?你……”
      他的语气怔了怔,继续说:“你兄弟刚还来这儿问过,看起来挺着急的。”小博哥说的自然是吴敬亭,文知题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诧异之余,心头一暖,低声道:“回了趟老家。”
      文知题走进去才发现他打着赤脚,想着他的腿还有隐疾,文知题特别不好意思,耸着肩一边小碎步往里走,一边惶恐的说:“我没有告诉他我回来这件事,小博哥谢谢你,这么晚还给我开门,你快回房吧,别冻感冒了。”小博哥嘿嘿一笑,手一招示意文知题赶紧进去,看着文知题走了好远,他才关门回去。
      文知题到家的时候,只见玄关门大开,仔细还能听见刘成讲话:
      “吴总,已经托人去调监控了,相信不用多久就能知道文先生的去向。”文知题深呼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冻得半僵的脸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吴敬亭闻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又后知后觉的把脸转向别处,生硬地不看文知题。
      刘成是个聪明人,报告了几句后就连忙离开了,临走前还把门给带上了。
      “你去哪儿了?”
      吴敬亭打开空调,然后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扔到了沙发上。文知题这才注意到他脑袋上直冒着白气,估计是的确去外面找了自己很久,但是空手而归,这难免他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刚回来,饿了吧?前几天过冬我包了一些水饺在冰箱,给你煮。”文知题仓促地跑到冰箱前,端着碗往厨房奔。
      “我问你去哪里了?”吴敬亭几个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扯过文知题手中的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碗被砸得粉碎,里面文知题留着和吴敬亭一起过冬的水饺散落一地。
      答应文知题带他去吃大餐的那天晚上,吴敬亭没能按时回家,本想打电话好好解释一番,谁料等了很久座机也没人接,再打文知题的手机还被提示关机了。
      吴敬亭忙完公司里的事回家,翻遍了整个房子,结果只在客厅沙发上发现一条黑色领带。
      到底是做贼心虚,吴敬亭没仔细看,就勃然大怒地以为文知题出轨找男人了。殊不知那是上午自己的小情人来过,趁文知题不注意偷放在沙发上的。
      “我问你去哪里了?”
      文知题沉着脸也不回应,只是俯下身来收拾。文知题有强烈的家庭情结,家里大事小事皆亲力亲为,打扫卫生更是一丝不苟,所以哪怕客厅木地板已经两天没打扫,也感觉不出明显的灰尘。文知题想着这些水饺洗洗还是能够吃的,本就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吴敬亭不想吃就算了。
      “我怎么在你身上闻见了一股香水味。”吴敬亭站立在一旁冷冷地用着怀疑的目光俯视着文知题。
      “你这鼻子很灵啊。怎么之前闻不出自己身上的香水味?”
      文知题不愿恶化吴敬亭在文阳旭那的形象,但同样也不想听他对自己爷爷指指点点,回家这件事文知题有失在先,本想服着软,挨过一阵骂也就过去了,谁知吴敬亭哪壶不开提哪壶,贼喊捉贼的中伤文知题的痛处。
      文知题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吴敬亭最开始熟稔就是因为香味。夏末秋初,文知题家里院子里的桂花树开花了,隔着好几里都能闻见花香,自然而然的,文知题身上就染着清爽的桂花香。
      一次体育课下课,吴敬亭抱着球路过文知题的座位,鼻子嗅了嗅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好香啊”。
      正做作业的文知题应声抬起头,吴敬亭站在原地没有动,那是他们第一次对视,时隔多年,二十五岁的文知题都还记得那个青春泛着朦胧,一眼万年的画面。
      可现在是冬天,桂花早就凋谢落地碾成尘。院子里倒是还种着风信子,可是花香哪能够抵住B市日立到A市白云区这八百多公里的舟车劳顿。
      不过一句相由心生,境由心转。
      话的后半句文知题没有说出来,他抓着捡起的那半袋水饺,身体站得很直,像小时候挨打立正一样,绷直了腰杆挨着。他直勾勾的望着吴敬亭。文知题有那么几个刹那快要窒息,此时的感受不比昨天晚上发高烧难受。
      “怎么,还不想承认呢,非得我把证据摆到你面前才肯死心?”吴敬亭俯身抓起沙发上的领带甩到了文知题脸上。
      文知题一时有些莫名其妙,竟然有人拿着自己的领带来质问爱人:
      “你是不是出轨了。”
      语气之确凿,口吻之笃定,倒真让文知题为自己没有捉奸在床的慌张无措而感到羞愧。
      吴敬亭现在仅仅是发现一条领带就这么凶神恶煞,怒不可遏,可是吴敬亭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情人在外面花天酒地,灯红酒绿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会不会等到疯掉?!
      吴敬亭瞧见文知题这个反应也愣住了,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自己的,愣了好久才气虚理不直地憋出一句:
      “我这还不是因为关心你吗,你出门为什么都不给我打声招呼,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吴敬亭一下子胀红了脸,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心虚。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镜是每每到回家便会取了下来,看起来少了些商务精英的成熟,而多了几分稚嫩少年气。
      文知题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了。
      学生时代吴敬亭背着文知题不少吓唬那些喜欢他的女生,每每被文知题问起,他便是这幅模样。
      涨红了脸,偏过头一副嘴硬不耐的表情,却又用着委委屈屈,撒娇的口吻说:
      “我没有,真的,我向你保证。”
      “知题你不要和她们玩嘛,你都没时间理我了。”
      现在人还是那么个人,不过少了几分撒娇,更多的是恼羞成怒,不容忤逆。
      “我回家了一趟,去看看我爷爷,来回的车票还在我口袋里。”文知题突然不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他把车票连同捡起来的领带一起塞到吴敬亭的手里。
      “…那……爷爷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吴敬亭这下彻底没底气了,走向前几步,像一个泄了的皮球靠在文知题的身上。
      “你要想家的跟我说,我开车和你一起回去。下次不许这样了,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担心吗?”很久以前,刚起步的出租车公司需要进行深层次的调研,吴敬亭白天开完出租车,晚上还得四处跑,半夜到家真的是累到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那时候他就喜欢这样瘫在文知题身上。
      吴敬亭一米八几的大个,文知题全力支撑尚有些勉强,但还是会留出力气一边给他做做按摩,一边讲些笑话宽慰他。
      宽肩窄臀,流畅的肌肉线条,这些年来哪怕是久坐办公室,吴敬亭的身材也没有变样,可文知题一想起程度的那张脸,想到吴敬亭和别人做过,他就直犯恶心,更别说伸手去抱他了。
      文知题也不动,任吴敬亭搂着自己,等到他再站定松手,文知题沉默着转身回房间。
      吴敬亭一把扯住他的手:“不是说要煮水饺吃吗,是不饿了,还是说你不想和我一起吃?”冒着寒风走了大半天,文知题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只是脸上刚被领带甩到的地方和现在被大力紧握的手腕火辣辣的疼。
      文知题手生硬地挣脱出来,去厨房重新拿了一个碗,将水饺一个一个捡起,不到半刻钟便端着一碗加过很多香菜的水饺回到了客厅。
      文知题脸色苍白,抿嘴到嘴唇泛紫。他望着吴敬亭,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在早自习的时候把作业递给吴敬亭,叮嘱他快一点抄,别被老师发现了一样。
      “不是,我不饿。你吃吧,别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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