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烟笙歌》君戚竹

2、【深秋】2

　　七点半，教室里就已经有不少人了。
　　染季澄默默地靠窗坐下。虽然坐在第一排是个十分危险的选择，可是靠窗的只有这一个位置了啊！
　　这些提前抵达现场的，你们都是冲着这窗户来的吧！知道你上课无聊，喜欢看窗外自由的一切，可也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吧！
　　不过，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染季澄翻开套卷，悠闲地抽出水笔。
　　刚读完题要落笔，一团黑影就从教室前门“唰”地一声向他冲来。
　　“啊！澄澄！想死你啦！”武伟轻轻一跃，向他扑去。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染季澄笔直接吓掉，下意识抱住了自己。
　　武伟抓住他的肩使劲地摇晃，兴奋地说：“女神！我刚刚遇到她了！”
　　“松开！我要——散架了！”染季澄的脑浆子都要被摇出来了，晕乎乎地挣脱他的魔爪。
　　不过武伟很快又凑了过来，挑了挑眉：“新学期，哥给你做同桌？”
　　“爬，不要。”染季澄无情地拍了他一爪子，将他推开，“要是你做我同桌，那这课就别上了。”
　　记得初中的时候，武子和他同桌。上课时，他总觉得有股不可言说的味道。染季澄不禁意见扫了眼一旁的武子，发现他大汗淋漓。
　　染季澄：哥，你怎么了。
　　武伟：下课的时候玩儿过了。嘿，下课一起去打篮球啊。
　　染季澄：可是我们教室在五楼耶。
　　武伟：跑步进行谢谢！
　　染季澄：……
　　这，他就忍了。可是没过一会儿，他亲爱的同桌又肘了他一下。
　　染季澄：干啥。
　　武伟：好无聊啊，来下五子棋呗。
　　染季澄：……
　　他很想给武子一巴掌，但是碍于数学老师的扫视过来的目光，没能给出去。
　　染季澄：不要。
　　武伟不离不弃，一节课四十分钟有三十九分钟都在不断地肘击染季澄，到后来甚至开始用脚。
　　他都要疯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上课从不听讲，下课从不学习，放学从不写作业却能考年级前十的啊喂！
　　而且关键是，你不上课，能不能让我上啊！我的课桌一直都在地震啊！
　　回到眼下，染季澄补充了一句：“第一天和你做同桌的第一节课你一共给了我四十二次肘击，十九脚。”
　　武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行。”武伟转身给了他一记肘击，然后快速溜走。
　　染季澄：……这能忍？好吧，我忍了。
　　染校带着他的保温杯慢悠悠地跨进教室。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教室便都安静下来。
　　“报……报告。”一名女同学慢了他几秒后进来，轻轻地喊了一声。
　　“哎，快来找座位坐下。”染校和善地笑笑，向她招招手。
　　而女同学却迎来了新学期里最尴尬的时刻。那就是迟到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选择自己心爱的座位。
　　看着教室里所剩无几的空座，女孩儿毫不犹豫地走到染季澄身旁。
　　染季澄：哥该死的魅力？
　　他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瞟了她一眼，一个没坐稳差点摔下来。
　　这不是今天早上撞到的大姐吗！人家来算账了。
　　染季澄无语地抿嘴，他就知道自己哪有什么姻缘啊。这简直就是孽缘。
　　其实她并不在意坐哪。不愧是女神啊，素来从容不迫。
　　女孩儿坐下后没有注意到她的新同桌是谁，认真地开始听老染叨叨。
　　“新学期，希望大家……”
　　迎来一个新的开始，不断完善自我，努力奋斗。
　　染季澄心里默念，成功和染校对上口。
　　次次都是这样的开场白，也太逊了吧。染季澄都已经背下他爸办公桌上的这份儿起稿了。
　　坐在前排干不了任何事不过后排却可以。
　　忆醉渝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一刻不停地转着一支水笔。他现在无心听老师讲话。
　　他脑海里反复出现那句话：“没事，不用担心我。反正，我已经快啦。不是吗？嗯？”
　　她的语调明明那么轻快，为了让别人听不出她说不出的悲伤，甚至还轻笑一声。
　　是啊，她就快要永远离开这里了。
　　“小渝啊，你也一样要好好地去迎接更好的生活嘛。跟我保证，不要……不要总是想到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电话被狠狠挂断。
　　一股无名的伤感涌上心头。水笔不知何时从指间滑落，“啪”的一声摔在桌面。
　　“嗯？！嗯……”忆醉渝的同桌猛地打了个机灵，从瞌睡中惊醒过来。
　　“哈……吓死我了……”妩洛纹打了个哈欠，身体向后轻轻一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直接无视染校的存在。
　　忆醉渝用余光扫了一眼她，转头看向窗外。
　　高一一班的教室在一楼，窗外恰巧就是活力四射的操场。
　　现在是上课时间，按理说操场上应该没人。
　　可此时却有几个少年在阳光的镶边下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少年半垂着首，披着校服，走得比其他人更快。
　　“晋哥……”一旁的少年叫住为首的少年，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哦，都上课一段时间了啊。你们先回教室。”晋和画给了几人一个眼神，然后穿过灌木丛向一班教室的窗户走来。
　　“晋，晋哥！你要翻窗吗……这，染校在里面……！”
　　一名少年意识到什么，好心提醒却发现已为时已晚。
　　晋和画早已单手撑在窗边，微微发力即翻越了这小小的窗框。
　　我哭死。他甚至选择的是教室前窗！
　　染校的声音戛然而止，晋和画潇洒落地，窗外小弟快速逃离。
　　教室也在瞬间陷入死寂。
　　晋和画面不改色：“报告。”
　　坐在第一排的染季澄瞬间不淡定了。自己认真玩得，哦不，认真听得好好的，眼前突然窜出来个大活人。
　　染校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一直挂在脸上。不过染季澄看出他的嘴角已经僵住了。
　　反观晋和画，却随意地站在窗边，一副乖巧的样子。似乎他刚才什么都没做。
　　“去，先找位置，先坐下。”染校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这一届有这么一活宝简直要上天。
　　“哦，好。谢谢老师。”晋和画将披在肩上的校服扯下一边走下讲台一边穿上。
　　染季澄桌肚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悄悄抽出，趁乱摁亮屏幕一看。
　　物理争取：哇！我已经有新学期的目标了！成为这位帅气霸道同学的小弟！
　　巴嘎开花：有朝一日你竟然甘愿做小弟
　　染季澄草草地打完字，连标点符号都来不及打上，直接发送，最后假装无事发生地甩了甩脑袋。
　　目睹全过程的忆醉渝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算了，以后还是不要东张西望的了。
　　“哎，同学，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妩洛纹无视所有，直接笑着用手肘戳了戳忆醉渝。
　　“忆醉渝。”他头也不抬，冷淡地吐出三个字。
　　“哦。初次见面，妩洛纹。”少女似乎没有感到扫兴，笑得眼睛都弯成一道月牙，露出半颗小虎牙。
　　忆醉渝很少和女孩儿接触，不，很少和人接触。所以他不知道也从不想知道怎么去与人沟通。
　　每次有人向他搭讪或问路什么的，他都会用那双冰冷的眼眸注视着别人，一言不发。这让人家多尴尬啊。因此，他初中学校的很多同学都学聪明了，远远看见他那孤独的身影，就会自动回避。
　　不过，他这次碰上了硬茬。
　　妩洛纹刨了刨额前的碎发，优哉游哉地继续向他说道：“同桌，加个好友吧。以后，方便联系？”
　　忆醉渝沉默。后排的空气就这样安静了半分钟。
　　妩洛纹：“怎么？担心上课玩手机被发现？”
　　忆醉渝：沉默
　　妩洛纹：“嗯……有道理。没事，下课再加也行。”
　　忆醉渝：……
　　忆醉渝其实很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过这问号要是打出来了，他的人设恐怕就碎了一地吧。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宽心呢？不管对方怎么难搞，都能自顾自地美丽发光发热。
　　这就是你姐的魅力所在吧。
　　妩洛纹就好像想起什么开心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害，你姐终究是你姐。
　　后排这么快乐，前排可就不一定了。
　　染季澄不是在发呆就是在走神。额……反正就是没事做。
　　染校：难道认真听我讲话不是事吗？
　　不可否认，是的，不是。
　　即使坐在第一排，他还是决定玩命冒险。
　　染季澄低头，继续看着面前的奥数题。他很快就得出结论，也根本不管染校锐利的目光了，提笔快速在纸上地写起来。
　　染校一激动，话就不自觉地变多。整整四十分钟直接拉满，甚至还拖了五分钟的堂。
　　“好了，希望你们能很快适应新的班级，珍惜这一年的时光。”
　　染校抱着演讲起稿和他的保温杯离开了。教室里这才慢慢恢复吵闹。
　　妩洛纹掏出手机，推到忆醉渝面前。
　　忆醉渝不好推脱，只能默默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下桌上的二维码。
　　”哎同学，你话真的好少啊。”妩洛纹感叹道。
　　忆醉渝心里不免涌起一丝波涛，其实他并不是以前就是这样的。
　　染季澄一刻也没停下，他手脚麻利地收好自己的资料，而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副校长办公室。
　　“报告。”他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喊了一声。
　　“进。”染校坐在桌前整理课案，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染……染老师，这题……”染季澄将怀里的书全撒在了他的桌面。
　　染校：……
　　“看你状态不好啊。”染校说着，拿过了资料，缓缓摊开，“今天就先不做其他题了。”
　　染季澄歪头，一副与自己无关的表情。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就不客气啦。
　　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办公室。
　　却刚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人的肩膀。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染季澄脑子里晕乎乎的，只感觉有人扶住了他。
　　这声音，这语气……好熟悉啊。
　　“额，没事没事。”他站好，侧身给那人让位。
　　晋和画瞟了他一眼，然后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不好意思，染老师，您有什么事吗？”晋和画并没有将门关得严实，只是半掩着。
　　站在门外愣了几秒的染季澄便无意听到了办公室内两人的对话。
　　“晋和画，你可以在学校里安安稳稳学习的。那个……还是不要再有其他心理负担了吧。那件事已经处理完了，也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染校翻书的声音停了下来，“可你还是留了一级……”
　　晋和画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就这样安静下来。
　　染季澄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此逗留了，想赶紧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晋和画突然开口，声音响亮得穿透了一切，直接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没关系，我不会原谅他们的。当然，请您不用担心，我从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染季澄愣了愣。注意到门缝里的黑影向这边走来，他这才不得不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好的。可是染季澄一天犯了这样的两次错。
　　哎，有时候事情知道得多了，心里挺不踏实的。
　　本想就此结束，忘掉那些有的没的，身后却有人把他叫住。
　　“染季澄。”啊，刚才在门外听了那么久，现在他才反应过来，那原来是那名帅气翻窗的霸气同学的声音。
　　有种被现场抓包的感觉。
　　染季澄缓慢回头，陪上一个微笑：“额，什么事？”
　　晋和画走进，塞给他一推资料。
　　“染校给你的。叫你先看看，别着急做。”晋和画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得吓人。
　　“嗷，好……谢谢啊，同学……”染季澄绞尽脑汁想再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却恍然发现自己连这位大哥叫什么都还不知道。
　　好在这位大哥跟会读心似的，补充了一句：“我叫晋和画，我们就算认识了。”
　　说完，转身离去。只有某个惊呆了的小可怜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
　　哎，可是我都还没自我介绍呢。难道这一届的同学都已经扒出我和染校的关系了？
　　不可能！他狠狠摇了摇头，这事儿只有伟子知道啊。算了，不要再精神内耗了。染季澄抱着资料，向一班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