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随诗意起》摘月的虫子

8、我要走了

　　施意取了钱，问小男孩想吃什么，结果他坚持要去买菜，回去做。
　　施意：“我不会做菜，顶多煮个面条。”
　　男孩不说话，就站在原地，看着施意。
　　施意：小孩脾气挺倔！等一下，如果不去他不会哭吧？
　　施意妥协：“那就拿几个西红柿和鸡蛋吧，我只会这个了。”
　　他们就近来到了一家超市。施意推着车，看小男孩在蔬菜区挑挑拣拣。小男孩拿起一根西葫芦放进保鲜袋。
　　施意：“真的要买这个吗？可是我不会做呀。”
　　男孩：“没事，你等着就行。”
　　施意：“你来做？”
　　男孩：“嗯。”
　　施意：“首先声明，我不是不信任你啊。但是我们真的不去找一家店吃饭吗？我知道有几家店口味还不错。”
　　施意看小男孩停下动作，低垂着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施意连忙说：“买！吃！你做成什么样我都吃。你别哭啊，千万别哭。”
　　小男孩抬起头看了一眼施意，他刚刚只是在思考，如何不动声色地说服施意，但很明显她已经不需要被说服了。
　　施意：我怎么感觉他刚刚的眼神有点像在鄙视我？
　　男孩：“青椒还是芹菜？”
　　施意已经完全放弃挣扎：“青椒。”
　　男孩：“胡萝卜吃吗？”
　　施意：“吃。”
　　男孩：“鸡翅还是排骨？”
　　施意：“排骨。”
　　施意：是错觉吗？他好像真的很认真地在思考晚上的饭菜。
　　从超市出来，他们手上拎了两大包东西。
　　男孩：“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施意：“你不是有那什么状态回溯吗？需要洗澡？”
　　小男孩看着她不说话。
　　施意：“OK，我懂。”
　　施意：小男生还挺臭美，不过爱干净是好习惯！
　　施意带着他拐进了一座商场。她给小男孩和自己都买了几件换洗衣物。出商场时，两个人双手都提着满满的东西。施意打了辆车，直接送到半山腰。施意看见老板已经回来了，就把刚刚在商场里买的一条丝巾，送给了她。她还念着要还给老板钱，不能辜负别人的好意。在商场，她看到这条丝巾的同时就立马想到了老板。
　　施意：“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它应该很适合你，感谢你的矿泉水和顺风车。”
　　老板笑着说谢谢，欣然收下了。不过她说手绳放在她住的地方了，承诺下次带给施意。上山的路格外漫长，到山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放下东西，施意刚转身，说：“我来洗菜……哎，你锁门干什么？”
　　小男孩拎着超市的两大包购物袋，迅速地冲进厨房，锁上了门。
　　施意：“你锁门干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够得到灶台吗？”
　　小男孩隔着门：“你帮忙把衣服洗了，烘干吧，这很重要，今晚要穿。”
　　施意：“行吧。”
　　然后转身拎着袋子去了洗衣房。她没有看见紧闭着门的厨房内，哪还有小男孩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小男孩有着相同眼睛的成年男性。他熟稔地洗菜、切菜、炒菜。当锅里的滋滋声与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传入耳朵时，他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菜一盘一盘端上桌，白胖的米饭冒着热气，香味勾着体内沉睡的馋虫。他已经恢复了小男孩的样子，坐在餐桌上，在民宿柔和的灯光下，微笑地看着手里抱着刚烘干的衣物的施意。
　　男孩：“先来吃饭吧。”
　　施意看着这一幕，神思晃了一下。刚刚那一瞬间，男孩的身影竟然与郑洁女士重合。她轻微地摇了一下头，移开目光，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把手上的衣物放在沙发上，走到餐桌前坐下。施意什么也没有说，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米饭，松软的口感夹杂着一丝甜味。
　　小男孩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尝尝看。”
　　施意的眼眶已经红了，当排骨的香气在味蕾中爆开，眼泪就再也抑制不住了，啪嗒啪嗒地滴进了饭碗里。
　　男孩：“好吃吗？”
　　施意哽咽着：“好吃，像……像我妈妈做的。”
　　男孩：“那就好，多吃一点。”
　　施意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不受控制，注意到小男孩的目光，她嘴硬地说道：“哎呀，怎么回事。”
　　小男孩给他夹了青椒炒鸡蛋：“这个味道应该也不错。”
　　施意：“嗯，你也吃。”
　　小男孩吃了米饭，意思性地夹了几筷子筷子蔬菜。他多数时间是看着施意，看着她眼睛湿润，偶尔抽气，饭吃得很香。
　　吃完饭，施意主动揽了洗碗的活。洗完出来时，她看见小男孩站在院外的桃树下，倚着枝干，不知道在想什么。
　　施意走近：“在看星星？”
　　男孩：“为什么叫我阿随？”
　　施意想到在老板车上：“哦，那个啊，你自己说的啊！随便，那叫你小随？随随？还是小朋友？小帅哥？”
　　男孩咬着牙：“就阿随。”
　　施意被逗笑了，这是她在小男孩面前第一次真诚地笑。小男孩看着施意，嘴角也微微上扬，觉得自己今天的决定非常正确。
　　过了一会儿，施意认真地问：“那……阿随，你是不是其实不用吃饭？”
　　小男孩垂眸思索了一下：“是不能吃饭。我现在是在另一个世界，你能看见我，本就是意外。”
　　施意：“那你今天……”
　　男孩：“我把我认为的会感到幸福的事情都带你做一遍。”
　　施意鼻尖一酸，抬头把眼泪留在眼眶：“原来，阿随是来我身边传递幸福快乐的小天使啊！”
　　男孩：“那今天你有感到幸福吗？”
　　施意：“有啊！我很高兴，谢谢阿随！”
　　男孩：“明天你想做什么？或者你有什么愿望吗？”
　　施意依然笑着，但小男孩总觉得这样的笑容很勉强。
　　施意：“怎么？你要化身七色花吗？”
　　男孩不置可否：“你可以说说看。”
　　施意：“我没有什么愿望。”就算有，也没办法实现。
　　男孩：“不说？”
　　施意：“真的没有。走了，进去吧，不早了。”
　　施意说完转身往屋内走。
　　身后传来小男孩的声音：“我要走了，明天。”
　　施意回头：“什么意思？”
　　男孩：“我想你应该不喜欢突如其来的离别。所以，我们明天一整天都可以用来好好告别。”
　　施意：“如果好好告别的话，就不会伤心了吗？”
　　小男孩：“不知道，或许吧。”
　　这句话戳到了施意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她再也憋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压抑。
　　施意哽咽着说：“那我这么……这么痛，是因为没能好好告别吗？”
　　也许是今天小男孩的身影无数次与父母重合，也许是今天的饱餐一顿满足了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又或许是藏在书包内袋的来自父母的贺礼，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触动着施意的心脏。她避无可避，终于在夜晚，人类心防最脆弱的时候爆发。施意肆意宣泄着情绪，把这么些天的痛苦、不安与委屈，都化成了泪水。
　　男孩看着痛哭的施意，感觉自己早就不存在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被触动着，他的心在哭，可是他没有眼泪。
　　男孩低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知道施意有没有听见。
　　施意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包裹住，紧紧地往下拽，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沉闷的痛意，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施意：“不可……能的，我的心太痛了。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愿望吗？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等我醒来，妈妈依然会喊我吃早饭，爸爸会放下手里的文献资料，跟我说早安。可是你做不到，你做不到的……”
　　小男孩缓缓走上前，轻轻环住哭到腿软蹲在地上的施意。
　　男孩：“对不起。”
　　桃树在月光的照耀下，披上朦胧的外衣，山风带着丝丝凉意，轻轻拂过两颗破碎的心灵，没有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