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hedonia》山竹雪糕

5、Arkham

　　校园外一公里处矗立着一栋废弃的老教学楼里。周围长满了荒芜的杂草，立有两米高的铁栅栏围着不让外人进，哥特式的老建筑上爬满了藤蔓与裂缝，有的窗户玻璃已经碎裂。这不像一栋教学楼，更像一所疯人院。由于我们经常一起在Chris的游戏机上玩《蝙蝠侠：Arkham Asylum》，我们便把这栋老楼叫做Arkham。

　　去年的万圣节前夕我们一伙在周围玩时，Matt发现了灌木里藏着一只枕头大小的缺口，容许我们爬进去。楼里面一片破败，走廊更是凌乱无序摆满了文件柜，抽屉，课桌椅，课本等等，全部盖着一层厚厚的灰。走廊没有任何灯光，我们只得借两旁教室窗户透过来的光与手机上的手电照亮昏暗的路。整个地方有股阴森森的感觉，我开始害怕了，脚步慢了下来，佯装着若无其事说到：“天色不早了，再晚回去我妈就生气了。”

　　话音刚落，突然我仿佛看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有黑影闪过。不等我发声，紧接着感到有只冰凉的手在我脖子后撩过去。我一激灵，心脏拧成了麻花，全身的血涌向头顶。我回头看，只是捂嘴差点笑出声的Matt。

　　“娘娘腔。就这都能把你吓到！” Matt放肆坏笑道。

　　“你个混蛋！” 我捶他一拳。

　　整栋楼仿佛停滞在了上一个世纪，所有设施与设计都是老式的。破败的教室里有黑板和粉笔，而不是白板和水彩笔，刻满字画的实木桌椅已经被岁月腐朽。没有供暖的楼冷飕飕的，窗户盖着一层厚厚的灰，我们看不到外边，外边人也看不到里面。空气中不光浮着灰尘，还飘有一股腐烂的味道，我皱着眉头捂起鼻子。Matt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涂鸦，假装在为空荡荡的课堂上生殖健康课。

　　由于楼里没有任何灯，我们只得在天色暗下之前撤。

　　我们发现了Arkham的隐蔽，四年级初，由于害怕欺负福岛的事情败露惹上麻烦，我们便威胁福岛到Arkham，在里面找地方打他一通拿他出气。打完后，我会把书包里的三明治和饮料给他。福岛害怕挨揍，但相比起挨饿，他更害怕后者，因此福岛心甘情愿地被我们揍。

　　我们聚在一起的时间潜移默化地变成了不止是殴打，还有自尊上的凌辱。我与同党最享受看他惊慌恐惧像迷失的小鹿一样的神色，以及被揍倒在地趴在我们面前，带有乞求表情的低落。不知不觉我欺负他上瘾了。我有崭新干净的衣服，丰富可口的午餐，殷实的家庭条件，完整幸福的家庭，都是福岛所没有的。我不愿承认，欺负有着一半亚洲面孔的福岛额外带给我一种变态的优越感。而这股优越感的最大来源，就是来自于母亲管教我们时口口声声重复的那句话：他不光是个小日本，还是个不知来历的杂种。一个没有父亲，母亲不要的野孩子。

　　“你妈真的不管你吗？”

　　“你果真是个没有父亲，母亲不要的野孩子。”

　　福岛低头把食物饮料放进书包，尽管他假装不在意我们的议论，我依然可以看出来这些话戳到了他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