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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暖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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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沉璧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他被沈昭捧着脸,眼睛噙着泪花,像是吓得不轻:“我、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什么模样?”沈昭看着他笑了,好脾气地把他抱回床上,替林沉璧掖了掖被角:“不要瞎想了,你先好好休息。”
林沉璧紧张地抓着被角,像鱼沾了水,一溜烟把脑袋缩进被子里不动弹了。
像是真怕了他。
沈昭悄无声息地笑了笑,在他床前留一会,起身朝外走去。
屋外已经有些热了。
沈昭临走前还替他将窗子推开,屋外暖意融融的风吹进帷幔里,像在他发间浮上一段金光。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沉璧才稍稍掀开一点被角,露出一双澄澈剔透的眼。
那个人身上清幽的香气还似在眼前,林沉璧在被子里动了动身子,感觉身上的伤似乎更疼了。
他索性摊开四肢躺在床上休息。
百无聊赖之中林沉璧尝试回忆昏迷前看到的老头,那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一来就对他喊打喊杀,还好他命硬,有孟氏的人搭救,否则真是死的不明不白。
片刻后,林沉璧抱着脑袋哇哇大叫起来。
记忆像被人为加上一道锁,林沉璧发现只要自己试图回想,脑子就会报复性地疼痛,那香到发臭的气息像是无孔不入的液体,聚集在他鼻腔、咽喉,稍微一用力就会把他腐蚀。
林沉璧索性不想了。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心道,这世间这么多抱负深远的人,这些事本就应该是他们才操心的。
——他操心个什么劲。
*
沈昭还真不是随便说说。
林沉璧养伤的第三日,就在众位青山派弟子的陪同下拜见了加急赶来的长老孟令青。
孟令青年逾古稀,发尾早已斑白,此刻用玉簪簪住,一身白衣道袍,眉目疏朗,气韵高华,颇有世外高人的气度。
林沉璧不情不愿地跟在众人身后拜了,又被孟令青当众揪出来,扯住手腕看他脉象,画了几道符,吩咐他按时浸在米水里按时喝。
孟令青说他体内有鬼气。
林沉璧忙问:“我近来睡觉时总会闻到奇怪气味,也是这个缘故吗?”
孟令青微微颔首。
“那我会死吗?”
“你命硬。”
“哦。”林沉璧老实地揣上那几张符抱在怀里,略略心安:“死不了就好。”
说话间孟无名将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说给孟令青听了,林沉璧跟着沈昭坐在角落里听,当时不觉,现下竟有些脊背发凉。
——他竟差点就因多管闲事死在那老头手里了!
孟令青越听眉头蹙得越紧,摆了摆手叫众人下去,转头却叫住林沉璧:“你且留下。”
“……”林沉璧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去找沈昭的身影,见对方不理自己,不高兴地撇撇嘴。
屋内的人如退潮一般离去,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中央。
林沉璧自顾自找了张软椅坐下,端正问:“孟道长,您找我什么事啊?”
修习之人自有一种气度,孟令青白须白眉,垂眸而视的时候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林沉璧心虚,自然也不敢,便只好装出一副没心没肺四处张望的模样。
他能感受到这人正审视着自己,那感觉好似自己是某种待贩货物,目光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情。
一时间里屋内竟没人说话。
片刻后,孟令青忽然开口:“你修习苍山术多久了?”
林沉璧眼皮跳得厉害,老实道:“有三年了。”
“三年。”孟令青半阖着眼,“谢峰与我说起过你,半年前放火烧山跑出坞城的那个孩子。”
林沉璧尴尬地搔搔脸。
“你是个修习的好苗子,只是性子偏些,苍山术本就邪性,你也看到了,若是心智不坚定之人,恐怕最后都要落得和那人一样下场。”
林沉璧老老实实地低着头。
他能感受到孟令青一直在审视着他,便也垂着脑袋不吭声。
早些时候听说这姓孟的与谢峰年少相识一同入道,这两人都于修道一途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只是后来一个进了白玉京做国师,一个留在青州传教弟子。
孟令青的本事,在当今大启也算数一数二的了,林沉璧欺软怕硬,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
孟令青道:“昨日我已传书告知谢峰,此行会将你带回青州派与众弟子一同修行。修道者心志不坚是大忌,此后你便入我门下,我自会教你。”
林沉璧扯了扯嘴角,犹豫问:“……我就不能不去么?”
孟令青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不去也可以,听说你从坞城逃跑时还顺带烧坏了谢氏几间房,来之前谢峰嘱咐我跟你要钱,给钱吧。”
“……我没钱。”林沉璧沉默了一下,觉得这是个不能跳的坑:“但我觉得国师不是这样的铜臭熏心的人。”
孟令青淡漠地看着他。
林沉璧攒的气性霎时间熄了:“……知道了,我跟你走还不行吗,你们修道的可真小气。”
他龇牙咧嘴地抬起屁股,转身要走。
却听见孟令青在背后叫住他:“回来。”
林沉璧不明所以地扭头,孟令青从怀里掏出张卖身契给他。
“签字画押,青州派可没有那么多屋子够你烧的,若是再被发现了,赔钱也不好用。”
*
直到夜里沈昭从外回来,林沉璧还坐在床边和连长逾聊天。
连长逾是个自来熟的人,尤其见了美人更加走不动道,林沉璧这两年越发张开了,眉眼秾艳,貌若好女,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连长逾自打被他救了,就一直心心念念要来看他,奈何沈昭嫌他扰人休息,总是用各种理由打发他离开,这么久了竟然连一句小话都没说上。
今夜沈昭不在,他终于逮到机会,偷偷溜进来找林沉璧玩。
“你怎么在这里?”沈昭一进门就见到连长逾鬼鬼祟祟。
“来和同袍交流交流感情,”连长逾抱着本杂书,怀里揣着几块酥糕,“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这里有点心,来尝尝嘛。”
屋子里没点灯,但看连长逾这贼眉鼠眼的模样,他二人应是待在这里许久了。沈昭蹙了蹙眉,脱去外袍后点燃桌上的烛台。
烛火明亮,很快驱走屋内的黑暗。
林沉璧缩在床铺里侧,他正听到兴头上,用手肘推了推连长逾,示意他接着讲故事。
沈昭来的不是时候,进门前连长逾正跟他八卦青州派密辛,林沉璧最爱听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咬下一口甜糕,兴致勃勃地扯着连长逾的衣角:“你刚说到袒露心意,然后呢然后呢?”
连长逾沉默了一下,满脸为难地冲他挤挤眼。
烛光下,沈昭把两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只觉好笑。
“怎么不说话了?”他换了衣裳,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人,“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
“…没说什么。”连长逾缩了缩脖子,脸上瘪了。
这人脸上的谄媚和害怕林沉璧都看在眼里,他眼珠子转了转,指着连长逾向沈昭告发:“他说青州派有好多师兄师姐喜欢你,还有人偷你穿过的衣服。”
“哦。是么?”
连长逾脸都白了,翻身下床凑到沈昭身边,屁股上像长了根尾巴:“四殿下丰神俊朗,待人亲和,别说是别人,就是我我也喜欢啊。”
“那你也会偷沈昭的衣服吗?”
“……我又不是变态。”
“可你刚刚还说喜欢我的。”
“大人的事小孩子掺和什么。”
林沉璧黑了脸,跳下床去,趁乱狠狠给了连长逾一脚。
连长逾痛得几哇乱叫起来,回身揪住林沉璧的衣襟,两人立马扭打在一起。
“要打出去打。”混乱中沈昭冷着脸,一手按住林沉璧的脑袋,一手拎着连长逾的衣领:“不然把你们一起扔出去。”
“他污蔑我。”
“你还欺负我呢。”
沈昭额头青筋直跳。
最后还是连氏的人灰溜溜地把他们少主接了回去。
连长逾不甘心,临走前当着林沉璧的面把给他的糕点全塞进了肚子,换来林沉璧的第二脚。
两人打架时林沉璧的腰伤处就被那老狗咬了一口,打发走人后林沉璧闷闷不乐地坐在沈昭的床上,掀开衣襟自己涂药。
“我都救过他一次,他居然还咬我,真是条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林沉璧边涂边嘟囔。
少年劲瘦的腰肢上覆了层薄薄的肌肉,原本白皙的肌肤上青紫交错通红一片,像踢翻了染缸,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腰伤一按就疼,林沉璧涂着涂着就不乐意了,随手扔了药膏,倒在沈昭的床上大声喊道:“沈昭,沈昭,你什么时候洗完澡?快过来帮我涂药。”
他两人只搁了一层帷纱,热气蒸腾的水气和药浴香从帘子后面弥漫开来,沈昭每次都喜欢点同一种淡香,林沉璧在他身上闻惯了,也喜欢上这个味道。
他又喊了两声,见沈昭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凑过去。
帘子后正放了只一人高的浴桶,隐隐传来水声。隔了层纱林沉璧看不真切,只隐约能见一个高挑瘦削的人影,正背对着他坐在水气里。
“沈昭,沈昭。”林沉璧喊他。
“…怎么了?”
“我腰好疼,你不能不管我。”
林沉璧鬼鬼祟祟挑起垂纱,委屈地盯着沈昭的身子看。
这人只比他年长三岁,身高却窜出一大截,单看这背影,完全不像成天喝药走三步喘两步的模样,反而线条流畅,宽肩窄臀,腰身精瘦。
竟然还真挺好看的。
林沉璧捂住脸,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
沈昭知道他又在没事找事,一捧水浇在身上,靠在木桶边无奈道:“你且老实回去躺着,我梳浴后便来。”
“好哦。”林沉璧嘴上答应着,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临走前想了想,又问:“要我帮你拿衣服吗?”
“回去躺着。”
林沉璧不理他了,自顾自把自己洗洗干净,爬上了沈昭的床。
他两人本不住在一个房间,这客房又挤又窄,哪怕是天字号房也不够看的,料想沈昭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林沉璧干脆把自己脱干净了钻进沈昭的被子里,等他回来。
烛火明亮,他百无聊赖地趴了一会,听见垂纱后传来阵阵水声,随后便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向这里走来。
林沉璧蒙住半颗脑袋,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狐狸眼,眼巴巴地趴在被窝里等沈昭找他。
青年换好了衣物,抬手掀开垂纱,目光穿过房内陈设,落在了林沉璧身上。
烛光下,那双眼明亮剔透,像是一斛明珠。
两人四目相对,林沉璧满脸热水洗过后的红晕,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四殿下,您可终于洗好啦。奴家等你很久了。”
沈昭听得眉头紧皱:“你怎么还在这里?”
“您又没说叫我走啊。”林沉璧理直气壮地催促:“快进来吧,里面很热的。”
他说着,小心掀开被窝一角,露出小片白瓷似的肌肤,脸上笑意盈盈。
沈昭看他不怀好意的笑容,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快步走到床前,按住被子拉下手腕,给他裹了个严实。
“不许胡闹。穿好衣服,你回去待着。”
“可是你还要给我上药呢。”林沉璧被他裹成了个茧蛹,撑着手肘艰难坐立起来:“不去不去,我都给你暖床了,你怎么还反悔!”
沈昭看他的眼神幽深:“我何时要你给我暖床过?”
“不管,反正我都干了。”
“那你起来,我给你涂好伤药你再走。”
林沉璧闻言,乖乖趴回床上。
伤药就在手边,他自己小心翼翼撩开衣摆,露出遭受连长逾二次伤害的皮肤。
沈昭用指腹点了点:“这里?”
林沉璧点点头。
沈昭从善如流取出些软膏,涂抹在他伤口周围。
——然后重重地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