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逊]逝水》Moonshield子初

23、第 23 章

　　早上云雨一场过后，午间开始陆议就发起了低烧，浑浑沌沌一直睡到夜深才醒过来。
　　帐中只在书案上点了一支火烛，孙权正就着那点昏暗的光看军中送上的奏表，见陆议睡醒了，他放下手里的竹简，起身倒了一盏炉火温着的清茶放到陆议手里。
　　“我这是睡了多久？”陆议端起茶一饮而尽，喉咙却还是觉得火辣辣的疼，声音哑的厉害。
　　孙权接过茶盏放到一边，坐在榻边环上了陆议的腰，又摸了摸他额头：“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子时了。嗯，温度倒是退下来了……伯言想吃东西吗？”
　　陆议摇了摇头，先前那一通放纵实在有些过火，现在喉咙肿的别说吃东西，就连喝水他都觉得吃力，不过好在身上毒伤的后遗症倒是缓解了许多，没有早晨那么难受了。
　　孙权有些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大概也想到这会陆议可能根本吞咽不下东西，一边后悔自责一边又气陆议偏要作死，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就不罢休。
　　他叹了口气，把下巴颏抵在对方头顶：“孤也没吃饭，伯言吃不下，孤就陪你一起禁食。”
　　“主上……”
　　“好了好了，伯言别说话，”孙权揉了揉陆议的手指，“要不再睡一会？或者就这样在孤身上靠一会，闭目养神？”
　　陆议转过头，看孙权一脸纠结内疚又粘着他不放的样子，忍不住牵起嘴角，轻轻吻了下他侧脸：“我没事，我……”
　　想起之前二人都有些疯的控制不住的样子，他忍不住面上一热，想说的宽慰孙权的话就都说不出口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孙权沉沦其中狂乱恣意，可不知为什么，今日的一切却显得格外激烈刻骨，即使他们根本都没有真正做到那一步。
　　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
　　蠢蠢欲动的熟悉热度似乎又有抬头之势，陆议赶紧收回了神游的思绪，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伯言是不是还想问苍梧军的事？”见陆议咬唇蹙眉的样子，孙权低低问道。
　　陆议下意识的赶紧摇头，他哪还敢再提昭煜啊！
　　“唉，之前是孤太小题大作了，”孙权忍不住叹息一声，手里捋着陆议的长发，“孤和你道歉好不好……你若原谅孤就点点头，不原谅也没关系，孤明日继续努力。”
　　陆议哭笑不得，觉得这人简直越来越孩子气了，只好点了点头。
　　孙权这才满足的吻了吻他，温声细语道，“昭将军日落之前就带着苍梧军启程了，临走时你还在睡着。他不愿打扰，便在帐外同你辞行了，并留下了丹药为你继续调理余毒。等我们回到武昌孤会再派使者前去赐封，以酬苍梧侯平定岭南之功和对伯言的救命之恩。”
　　陆议默默听着，心下不免怅然，这次闹出这么一场意外，孙权又对昭煜心生芥蒂，以后二人恐怕更是难以见面了。

　　昭煜留下的药确实效果不凡，到第三天的时候，陆议觉得已经恢复了十有八九。不愿再拖着东吴军在这里耗着，他一醒来就向孙权请示想要动身回武昌，孙权不置可否，只说叫他再等几个时辰。
　　陆议本来以为孙权只是想要他再多休息一会，可没想到半天后，随侍吴王的亲卫竟然拉来了一驾宽敞高大的车舆到御帐前。
　　孙权笑意盈盈的握着陆议的手走到车旁，献宝似的掀开车帘：“伯言上来试试，孤前两天特意派人入城找师傅造了这车驾给你回程使用。”
　　陆议走上前，就看到车厢内竟然放置了一席罗衾软榻，旁边还横摆着一个小案几，后面才是主座位置。
　　见对方站在那里没动，孙权率先一步踏上车辕钻了进去，四处摸了一番，而后转到了案几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显然一旁的罗榻是给陆议留着的。
　　陆议：“……”
　　看来孙权这是准备让他躺回武昌了。
　　此时吴军各营将领已经开始拔营撤帐，就等着吴王一声令下，便要整装出发。陆议一向拗不过固执起来的孙权，也懒得在这些小事上磨蹭，只好对自己的偏将吩咐了一句回程路上要注意的事项，便也随孙权坐进了车里。
　　没有了对陆议骑马赶路身体吃不消的担忧，孙权大军一路星夜兼程，不到三天就回到了武昌城。
　　这一趟百越之行本不在计划内，前后一共将近十天的时间，回来后已近深秋。
　　一夜冷月高悬，孙权独自在吴王宫新修葺的后园内散步，见一地霜华流光漫入清池，才惊觉眼前景象竟是似曾相识。
　　他想起来夷陵之前的那一夜噩梦，忽有一阵冷汗涌上了脊骨。
　　梦里，他曾见过陆议身中毒箭的样子。
　　孙权仰头冷笑一声，他才不信这些神鬼之事。即使那所谓的苍冥已有命定安排，若不合心意，他便要逆天改命，不惜一切也要争个完满结局。
　　陆议也好，这东吴河山庙堂也罢，都是他生死不忘握在指间珍贵之事，谁也别想抢夺走。
　　想到此，孙权在这吴王宫也呆不住了，立刻命人备车前往将军府，只因那一刻的惶惶悸动。
　　马车匆匆驶在深夜寂静的巷道里，直到见那人温润如清玉的面庞时，他才又感到一点心安。
　　“主上这是怎么了，”陆议屏退了府中家仆，一边引他入内院，一边半是好笑的问道。
　　孙权沉默的跟着陆议，看月光落在他发梢肩头都染了一层银花，忽然一步上前，把人罩在了自己的影子里。
　　“没什么，只是想和伯言商量一下狩猎祭祀之事。如今秋已将尽，孤想，不如就将冬狩日期提前，赶在你回西陵之前进行，以补错失春蒐之憾，可好？”
　　陆议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孙权实际上在不安些什么，便只好先应允着，权当安抚。他早就习惯了在对方心事重重时不去追问，只在接下来的时日里暗中忖度其言行，大多数时也能猜到个大概。
　　既然吴王开口，陆议便领命在武昌多住了些日子。
　　这些天跟着众臣早朝议事，他也得以更多的了解一些军旅之外的民生内政。这些年东吴征战不断，国库自然不算富裕，但好在明主之下文臣武将各自清廉秉公，也不至于难以为继。
　　看着前殿主位上的男人冷然果断的将一桩桩政事处理的井井有条，陆议只觉得心下说不出的动容激荡，自己这一身所谓的峥嵘战功，实则哪一件不是因有这一人在身后庙堂打点好一切，让他无后顾之忧？
　　如今西边战事平定，这次回来他如果可以常驻一段时间，倒也可分些心力在安民辅国的事情上。
　　“伯言，这次冬狩由卿同孤一道率诸臣众将开赴围场，可好？”
　　陆议正尚自琢磨着民生内事，没想到孙权忽然提到了这次狩猎的安排，他向来对这些仪式不甚在意，但既然吴王如此重视这次的冬狩，又将这向来由主君开彩的殊荣交予自己，他自然也不能怠慢，只好恭敬领命。
　　只不过孙权顾忌着陆议箭伤初愈，虽然说是要将日期提前，实则也还是又等了小半个月，到入冬天寒之后，才真正开始准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