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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第 1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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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州的日子美好而平静。
林清瑜已经懒得计较她每日在孟渊怀里醒来这件事,丁执见这位襄王殿下总是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林清瑜身后,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偶尔忍不住笑着骂一句,“襄王殿下未免太闲了些”。
江芮被丁执放了后,特上门向林清瑜致歉,林清瑜一概受了,而后同江芮一起当着孟渊的面,痛骂那“远在襄州的襄王殿下”是个不忠不孝之徒。
送走江芮,丁执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道,“忠孝之节,沦于彼人,犹明珠投暗,可惜可叹。”
林清瑜看着丁执,面上带笑。这几日在丁府住着,较之往日,心情舒畅许多,其中不乏丁执的功劳,她与孟渊斗嘴,总将孟渊气个半死。孟渊明知丁执是故意为之,可对上林清瑜柔和愉悦的面庞,心中清楚丁执这是在逗阿瑜开心,也只得随她去。
孟渊眼带寒意扫了眼丁执,而后轻轻扯了扯林清瑜的衣袖,怯生生道:“如今我住在丁府,寄人篱下的,身似浮萍无依,丁将军说我什么,我都是不敢反驳的。”
这模样,像极了被人欺负的白面书生。
林清瑜一愣,转而看向丁执,对上丁执莫名的眼眸,二人顿觉空气中似有茶香弥漫。丁执笑着上前,扯林清瑜另一边的袖子,“阿瑜,你看他~”
林清瑜招架不住,这两人越来越恶心了。
三人笑作一团时,门口宋求文忽地禀告,江芮又来了。
孟渊冷哼一声,“他来做什么?还嫌骂本王骂得不够解气?”江芮对于孟渊利用他给丁执下毒一事十分生气,可今日不是已经骂过了吗,怎么还要折返回来再骂他一遍?
宋求文向丁执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丁执挥挥手让把人带来,不忘嘲讽孟渊一句,“你既做了就该承受这样的骂名,眼下只有江夫子一人,等你将来起兵之时,天下都要骂你,襄王殿下也好趁此机会适应适应。”
孟渊不答。
他并非受不了江芮的辱骂,只是受不了林清瑜看江芮时那带着几分崇敬的眼神。谢承之曾同他说过,林清瑜的爱与不爱很明显,就在她的眼睛之中,她的嘴巴会骗人可眼睛不会。
他在阿瑜眼中看不到对丁执的崇敬,却看到了对江芮的崇拜。
属实讨厌。
江芮全然不知,自己这就被孟渊讨厌上了。
“丁将军低声些,这些事儿总不能宣扬得尽人皆知。”林清瑜劝丁执,丁执瞧见孟渊得意的模样,不服气还想再说,一道疾呼的女声响起。
“小姐!”赵依人突然出现,江芮拉着她就要跪下,赵依人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连日的委屈,在瞧见林清瑜的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推开江芮径直奔向林清瑜,丁执不识得她,瞧见这架势,正想摆开防御的姿势,瞥见孟渊已自觉将林清瑜身侧的位置让了出来。
思考间,赵依人已经跪在了林清瑜面前。
林清瑜看着眼前颇有些狼狈的赵依人,忽地生出不好的念头。
看她身穿残破的衣裙,裙摆被荆棘扯得丝丝缕缕,面容憔悴,整个人都黯淡了。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几缕发丝被汗水粘在额角,也不知这一路过来吃了多少苦。
“小姐,云县出事了!”
林清瑜心中咯噔一声,拉起赵依人让她慢慢说来。
孟渊冲着宋求文挥了挥手,后者很自觉地带着江芮离开,等走远后,宋求文方才反应过来,他的主子是丁将军,为何要听那人的。
赵依人眼见林清瑜冲她点了点头,显然此时留下的孟渊与丁执都是林清瑜信得过的人,她才慢慢将半月前云县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林清瑜和孟渊走后不久,钱宇不知为何忽地来了云县。先是口口声声说庞慕失职、林清瑜勾结襄王,暗在云县屯兵。可林清瑜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在周青云的帮助下已将田间的长工都进行了替换,那些长工也被春娘和公羊濮藏在了之前的仓库之中。
林清风抵死不认屯兵一事,钱宇在云县乡间大肆搜索,没有发现半点痕迹,严刑拷打之下,庞慕将林清瑜曾在云县行走一事说了出来,钱宇立即去林宅拿人,林清瑜那时已离开云县不知去了何处。
钱宇将林宅之中的赵依人和林盼儿抓了,也是一番拷问,春娘和公羊濮因那时正在田间巡视躲过一劫,察觉不对后二人立刻去宁州林府搬救兵。
庾蕴拿了赵依人和盼儿的身契,林同和更是说早已将林清瑜逐出家门,林清瑜在外如何与林家没有任何干系,加之有谢家在其中转圜,钱宇只得将释放林清风。
却不料,林清风才回宁州林家,钱宇又将林家围了,手持皇后懿旨,言称林家行贪污舞弊一事,尤其是林清风将朝廷三年前拨给云县的赈灾银子全拿了。
“荒唐!三年前三哥哥还不是云县的县尉!”林清瑜怒拍桌子。
宁襄二州谁人不知这件事情,可皇后说你有罪,没罪也是有罪。
赵依人道,“如今林家所有有官职在身的郎君都被下了狱,幸得谢大人与谢家大公子在其中奔走作保,才让林家的女眷没有被一并抓进大牢之中。”
丁执疑惑,“那钱大人既然手持皇后懿旨,天下谁人抓不得?贪污舞弊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抄家的大罪,为何偏偏放过林家女眷?”
“他这是故意为之,留阿娘在外奔走,好向我送信。”林清瑜自是清楚各种缘由。“我现在就同你回宁州。”
钱宇这是在逼她现身,只有她出现了,才能保全林家。
“不行!”
“不行!”
丁执与孟渊不约而同地表示反对。
丁执:“你既知道他这是在逼你现身,就该好好躲起来才是,你若是回宁州,岂不是遂了他的愿?你这是在自投罗网!”
孟渊难得和丁执达成一致意见,“皇后抓你为的也只是用你要挟我,此事因我而起,该我去解决。阿瑜,你后背的伤还未痊愈,留在青州好好养伤,听话。”
“解决?你怎么解决?”林清瑜不答应,“皇后对我要杀要剐总该要拿出证据才是,用我来威胁你也该知道我对你有用才是,一旦你出手为林家奔走,更加坐实我与你之间的关系。”
“她要什么证据?!”孟渊几乎是用吼地说出这句话,“她是皇后,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人,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眼下能将三年前的脏水泼到林清风身上,将来便能不动声色地杀了你!”
他看着面上两道泪痕的小姑娘,心中一痛。他知她最重视亲人,不论是云县林宅的那些丫鬟下属,还是宁州林家的血脉亲人,都是林清瑜在意的人,甚至超过了她自己的命。
可他只在乎她……
“那就让她杀了我!”林清瑜哭道。
重来一世,她所求的只是林家人平平安安,为什么,连这点最简单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她?
若还是难改家破人亡的命运,又为何要让她重生?
“孟渊,她们拿不到证据不等于这些事情我没做,是我自作聪明,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不论我做了什么都会留下痕迹,我助你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自我知你屯兵云县却没有向上揭发那日起,我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林清瑜轻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太厉害。
如今发生的一切,她早已想过,只是她没想到这些会来得这么快。与孟渊有瓜葛的是她,与林家无关,林家这是受她连累。
“怎会……”
孟渊终于懂了,为何自襄王府见到阿瑜之后,她的神思总是淡淡的,总是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哀愁。
竟是如此。
他望着林清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语气中满是无奈与痛苦,“我……我从未想过与我相交,要你承受这些。”
林清瑜泪水更加汹涌,她抬眸凝视着孟渊的眼睛,最后,还是挪开视线。一切都是她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
与孟渊也无关。
思及此,她转身冲着丁执道:“还请丁将军替我备马,我这就回……”
林清瑜话未说完,忽觉肩颈一重,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小姐!”赵依人被吓了一跳,看着打晕林清瑜又将林清瑜搂在怀中的孟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孟渊轻轻拭去林清瑜眼角泪水,像是对待世间罕见的稀世珍宝一般,虔诚而凝重。
抬手,将林清瑜放入赵依人手中,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照顾好阿瑜。”而后,孟渊看向丁执:“眼下林家出事,阿瑜心情难免激动,情急之下做一些冲动之举,丁将军该清楚一旦她落入杨后手中,是绝不会有命活着的,我自会回襄州救林家,这段时日,还请丁将军替我照顾好阿瑜。”
丁执:“你如何救?难道……”
他声音惶惶,不敢再说。
孟渊要从杨氏手中救下林家,只有一条路
——谋反。
“可阿瑜说等到九月……”
“九月?秋后问斩倒是大多在九月。”孟渊自嘲一句。
赵依人与丁执无一人笑得出来。
谋反一事本就是他一人的事情,先是将谢承之牵扯进来,而后又将阿瑜牵扯其中,本就不好,杨后从头到尾想要的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性命罢了。
孟渊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想再看到这一切,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此去,若我胜,以皇后之位迎娶阿瑜,若是我败了,还请丁将军为阿瑜另择良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