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谋（重生）》一二人耳

119、第 119 章

　　林清风踏入襄州城的那一刻，便被孟渊的探子发现了。

　　他孤身一人，没去衙门后街的铺子，也没去襄王府，直接去了林清瑜之前下榻的客栈。

　　意思不言而喻。

　　听得下人禀告，林清瑜锤了孟渊一记，重获自由。

　　二人面面相觑，均猜不出林清风此时来襄州所为何事。

　　“三哥哥看似莽撞，但他既得了我的口信，无事绝不会来襄州寻我。”林清瑜放心不下，就要出门。

　　孟渊伸手拦她，林清瑜索性拉着他的手腕，一块儿出门。

　　孟渊愣了愣神，很快变得欣喜，亲自驾车带林清瑜前往客栈。

　　几日不见林清风，他瘦削的模样让林清瑜有些不敢认。

　　“四妹妹…”林清风瞧着一身宫装、钗环满头的林清瑜，亦是有些不敢认。

　　四妹妹喜欢素色，不喜装扮，往日总说打扮是在损耗女子读书习字的时间，对此道颇有些不满。

　　眼下这模样，想来是孟渊的手笔了。

　　那日衙门之后，林清瑜便将孟渊和谢承之的事情都告诉了林清风，连带着屯兵的事情也没有任何隐瞒。

　　林清风惊讶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在清晨，林清瑜睡眼蒙眬的时候，将她吵醒，告诉她，他愿意支持襄王殿下。

　　嫡长继承，是自古以来不变的法则。林清风愿拥护这一法则。

　　林清瑜无奈，人家压根没要你表态。

　　此时此刻，林清风扫了眼小妹身后仪表堂堂的襄王殿下，下跪行礼。

　　孟渊托住他的胳膊，“自家人无须多礼。”

　　林清风一愣。

　　林清瑜瞪了孟渊一眼，都这时候了，还逞这些口舌之力！

　　她扶着林清风坐好，问他为何忽然来了襄州。

　　林清风哽咽：“谢安之杀了赵荣，伤了谢承之，逃了。”

　　“什么？”二人惊讶。

　　林清风将那日情形娓娓道来。

　　林清瑜离开云县，满打满算已有十三日时间，谢承之多日不见她，曾主动派人过来问起她的下落，春娘留了心眼并未说实话，只是不知为何，林清瑜离开云县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林宅众人想着林清瑜不在云县并不算什么大事，林清瑜去了襄州才是大事，眼见那些议论的农户和长工并不知道林清瑜去了襄州，便也没管这些风声。

　　不料，就在昨日，林清风睡得正熟时，隔壁院子忽地传来打斗的声音，他与赵依人连忙去看，直接赵荣和那谢安之缠斗在一块儿。

　　谢安之不知哪来的长剑，不仅割断了绳索，也将阻拦他的赵荣刺伤。

　　赵石与林清风赵依人三人过来救急，身上也没有趁手的兵器，那柴房中也没什么能抵抗的家伙，很快，赵荣倒在血泊之中，赵石重伤，赵依人和林清风倒是轻伤。

　　次日，赵荣不治身亡，临死前说他是巡逻时听见动静过来查看，被谢安之刺伤的。

　　“赵大哥…死了？”林清瑜喃喃，不敢相信。

　　林清风点头，一脸的痛苦。

　　赵荣是在他怀中咽的气，身上不知被谢安之用长剑划了多少道伤口，血根本止不住。

　　“该死！”林清瑜咬牙切齿。

　　她当初怎的就不学着谢安之的样子，在他身上也多刺几处伤，让他也流血不止而死。

　　“承之也受伤了？”孟渊扶住林清瑜的身形，以免她承受不住倒下去，问林清风。

　　林清风点头。

　　说昨夜谢承之听到后院的打斗声出来看，瞧见是谢安之，出口阻拦谢安之，勒令他不准伤人，反被谢安之在胳膊上刺了一剑。

　　本就没好全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孟渊垂眸，看着身侧的林清瑜，不知在想什么。

　　“四妹妹，接下来…”可该怎么办啊。

　　林清风没了主意。

　　赵荣身死，赵石与谢承之受伤，谢安之不知所踪，林宅如今死的死伤的伤，林清风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不得已，才来襄州寻林清瑜。

　　“我和你们回云县！”

　　不等林清瑜说什么，孟渊率先开口。

　　林清瑜微微愣神，没有第一时间应下。

　　谢安之逃了，他定然是去西北，之前他就说过想领下她前世救丁执的功劳。如今谢安之已知孟渊屯兵意图谋反，他又拿不出孟渊屯兵的证据，不能借此机会扳倒孟渊，去西北投靠丁执是他唯一的选择。

　　既如此，或许能解丁执燃眉之急，当真能将人从花问等人手中救下来。

　　林清瑜心中暗暗盘算着。

　　她须得回云县，只是孟渊……

　　她抬眼，看向孟渊。

　　孟渊不解其意，让她回云县怎的又不热心了？这般神伤落寞是为何，是因为谢安之逃了的事情，还是谢承之又受伤了？

　　“回云县。”林清瑜收回眼，认真道。

　　*

　　赵荣的丧事办得简单，林清瑜置办了一口大大的棺材，才放下赵荣高大的身子。

　　几日前，还忠心耿耿地说他只有林清瑜一个主子，如今，是黄土一抔。

　　她没让人为赵荣立碑，将赵荣葬在了赵老太太的坟墓边上。

　　赵石与赵依人一块儿跪在坟前，赵石不甘心：“小姐，公羊先生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你不让我去找谢二公子报仇。”

　　赵依人烧着纸元宝，哭道：“去哪儿寻谢二公子？况且公羊先生说连襄王殿下都不能杀二公子，我们如何……”

　　林清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两座坟头。

　　一座是赵老太太的，一座是赵荣的。

　　新坟边上，是更新的坟。

　　她认识赵荣时，他因奔丧而从襄王府出逃，如今，她在为他奔丧吊唁。

　　不远处车轮碾过，马儿嘶鸣声传来，谢承之与孟渊相携而来。

　　谢承之特写了挽联与祭文，以颂赵荣功德。

　　赵石生气，爬起身就想抓住谢承之的衣领，将人打一顿，被赵依人与春娘死死拉住。

　　林清瑜没有说话，接过谢承之亲手写的祭文，字字句句、感人肺腑，赵荣是个护主忠仆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春娘几人看她神色，见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静静地看着。

　　谢承之又站了一会儿，身上有伤，站不长久，在孟渊的劝导下走了。

　　春娘上前，想要接过林清瑜手中的祭文将其诵读之后烧给赵荣，被林清瑜拒绝。

　　忠仆？

　　好一个忠仆。

　　这世上人命有贵贱之分，她伤谢安之要流放，谢安之杀赵荣一纸祭文就打发了，只因赵荣是仆，谢安之是主？

　　林清瑜冷笑一声，将祭文收好，她看向赵石与赵依人。

　　“赵大哥的仇，我会报。孟渊不敢杀的人，我会杀。”

　　“小姐……”春娘动容。

　　她常与公羊濮一块儿在田间巡视，曾问过公羊濮，有关孟渊与谢承之的事情。那日衙门的事情，春娘虽未去，但也听闻一二。

　　春娘清楚，林清瑜所说的，孟渊不敢杀的人，是何意。如今东家与襄王郎情妾意的，若当真为了赵荣这事儿，得罪谢承之这个雨襄王殿下生死之交的人，怕是将来……

　　林清瑜眼中无泪，她静静地望着两座坟茔许久，而后缓步离开。

　　春娘没有去追，没有驾车送她回林宅，她知道东家需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回林宅时，已是日暮时分，林清瑜详细问了赵石与赵依人一遍，那晚的情形，当得知谢安中用的是一把玄铁剑时，微微愣神。

　　玄铁制剑，并不常见。

　　据她所知，谢承之有一把。

　　“谢安之是大公子的弟弟，能拿到大公子的佩剑也并不奇怪。”赵石疑惑。

　　怎的不奇怪？

　　谢承之来云县为何要带上那样一把玄铁剑？他手无缚鸡之力，平时也就吟诗作对尽是些风雅之事，从不会用剑。

　　他来云县为何要带一把玄铁剑，而且那把剑还恰好到了谢安之手中，帮助谢安之逃跑。

　　“或许是二少夫人偷了大公子的剑呢？”

　　徐氏以夫为天的样子，确实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只是，林清瑜还是想不明白，谢承之为何要带玄铁剑来云县。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叫来林清风几人，安排道：“我此来云县这一路上，瞧见路边农田之中的白叠都已经抽芽生长，这庄稼也不需要如何打理，往后需要的人手也可削减一些。”

　　公羊濮：“小姐是要裁人？”

　　种地分农忙与农闲，眼下种子种完，庄稼长势正好，不遇蝗灾水灾的，田间长工确实无事可做。

　　只是这般过河拆桥，是否有悖于当初林清瑜对云县百姓的承诺？

　　“不是裁人，是换人。”

　　庾蕴在置办宅子的时候，一并置办了几个大的仓库，之前的时候林清瑜就已经将仓库都收拾和打扫好。

　　她原本是想等秋收的时候，囤放收集起来的白叠棉，和将来集中制作冬衣冬被使用，如今两个仓库都空着，而且位置有些巧妙……

　　林清瑜命春娘和公羊濮将田间那些“投奔”而来的长工全都换下来，将人都集中到仓库中去，这些日子不必再去田间忙活。

　　至于那些农活，林清瑜看向林清风：“那些流寇还没审呢？”

　　林清风点头。

　　周家如今出钱养着这些人，林清风乐得自在。真判了，他兴许还要将这些人亲自送去流放之地。

　　林清瑜微微颔首，道：“我去趟周家。”

　　谢安之伤人一事，孟渊自觉理亏，人是他关在隔壁院子的，门口看守的也是他的人，偏偏唯一死在谢安之手上的是赵荣，是林清瑜的人。

　　来了云县后，孟渊除了让林清瑜将风闻放了外，没敢再出现在林宅。

　　林宅眼下都当他和谢承之是一伙的，他们不敢真拿他怎样，可若是在阿瑜面前搬弄是非、说他坏话，那就不好了。

　　孟渊很乖巧地住在了隔壁院子，陪着谢承之说话。

　　“承之可知，那日阿瑜摸着我的脸，这儿，她就摸着这儿，对我说：‘她心中有我’。”孟渊忍不住炫耀，还将林清瑜摸过的地方指给谢承之看。

　　谢承之躺在床榻上，头没有转，视线落在房梁之上，眼神空空的，不知在想什么。

　　孟渊察觉到了好友的不悦，继续道，“她还唤我阿渊，除了阿娘和老师外，她是第三个唤我阿渊的人…”

　　谢承之：……

　　隔壁院子各有各的悲喜，林清瑜在周府和周二小姐面面相觑，亦是如此。

　　田间的长工撤走后，用那些流寇顶上，训练一番，零星的活计流寇可以做，只是一旦有人详细调查，很难圆谎。

　　毕竟三四十个流寇，是很难耕种万亩的。

　　林清瑜寻上了周家，“还未恭喜二小姐接手家业。”

　　周员外过身之后，周家六个女儿为周家家业由谁继承一事各执一词，有人想推举周儒沣，有人想从周家旁支过继一人。

　　却不料，笑到最后的，竟会是周二小姐。

　　周儒沣与周二小姐趁着热孝成婚，亲上加亲，周家宗族耆老认可了周儒沣继承人的身份，将周家产业尽数交给了周儒沣。

　　周二小姐不久前被诊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云县虽有些风言风语，但还无人敢当着周二小姐的面说些什么。

　　再然后，周儒沣称云县如今耕地被林清瑜占去，他身为周家家主需为周家另谋生路，外出经商了。

　　外出经商…或许吧。

　　林清瑜抿了一口茶，心照不宣。

　　周二小姐雷霆手段，她也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