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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 104 章 ...

  •   清晰的话语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杨长群扬起的马鞭轻轻放下,他坐在马背上,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本就阴柔的面庞更显邪魅。

      他勾唇,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声音愉悦而轻松:“拿下!”

      铁甲卫队策马上前,很快将林清瑜的马车团团围住。

      林清瑜静静地坐在马车中,身侧是奄奄一息的林清风。

      “阿瑜……”林清风有些担心。

      “无事。”林清瑜向三哥哥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端坐其中,并未第一时间下车。

      此时此刻,竟分不清这二人谁年长谁年幼。

      林清风逞强,想要拦在林清瑜身前,奈何身上的鞭上太重,只是伸个手就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林清瑜忙按住他的手,而后,她掀起车帘。

      望向杨长群的视线被身穿铁甲的亲卫阻挡,她看着眼前的铁甲卫队,他们戴着头盔,露出的目光冷冽锐利,静静地坐在马背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叫她喘不过气来。

      林清瑜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目光在周围的铁甲士兵身上一一扫过。她将林清风护在身后,就要独自下车面对杨长群等人。

      事情是因她而起,和林清风无关。

      她已被林家除族,她的所作所为和林家无关。

      当初林清瑜并不着急庾蕴要带她归家的事情,一则是因着心中却是有气,二则正是为了此事。

      她伸手,搭在公羊濮的胳膊上,跳下马车,衣衫在风中轻轻飘动,面上没有一丝惧色,反而透着一股坚定。

      公羊濮迈步跟上林清瑜,林清瑜侧头,瞧见他跟着,嘴角扯了个笑:“今日,连累先生了。”

      “小姐客气了。”公羊濮微微躬身。

      二人都很清楚,这确实是客气之言。一旦孟渊被查证在云县屯兵,那么和孟渊有瓜葛的林清瑜迎来的将是满门抄斩,甚至诛九族。公羊濮这样的谋士,不论是此时陪在林清瑜身边,还是留在林宅之中,都难逃一死。

      林清瑜的目光在周围的铁甲士兵身上一一扫过,这些人训练有素,比之青州军都不遑多让。

      既到此时,未必就是绝路。

      林清瑜抬脚,铁甲卫队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她望向尽头的杨长群,看他阴柔的容颜上多了一丝玩味,心中暗暗盘算着。

      她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眼前这位杨大人能偏听谢安之一面之词来到云县,又能偏听她的一面之词放过她和三哥哥,说明他是个独断专行之人。

      一个独断专横的人,此时既没有放过谢安之,也没有放过她,必定是要听她和谢安之的当庭对峙。

      对峙而已,她未必会输。谢安之知晓孟渊在云县,可又说不出孟渊此时在何处,捉贼拿赃,只要孟渊没有现行,她都可以咬死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谢安之在利用杨大人。

      她才行两步,心中刚刚打好腹稿,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丝清凉。

      一阵飒踏的马蹄声响起,瞬间百余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人将杨长群和他的卫队团团围住。

      林清瑜眼疾手快,拉着公羊濮的胳膊就往后撤,退到马车边上才停下来。

      亲卫将杨长群护在中间,以防御的姿态面对着突然出现的骑兵。

      场中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这又是谁的部将?

      林清瑜正疑惑着,又一阵马蹄声响起,她循声望去,只见三人骑着高头大马向衙门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孟渊。

      可她却被孟渊身侧的另一人抓住了眼球。

      花问……是他?

      孟渊一袭白衣,于黑夜之中分外惹眼。杨长群死死地盯着他,眼珠子几乎都快要瞪出来了。

      十年了,已经十年未见了。

      “杨大人,好久不见。”孟渊声线低沉悦耳,自带一股子慵懒痞气的劲儿,活脱脱一个闲散王爷。

      “孟渊……”杨长群咬牙,还未说什么便被风闻狠狠打断。

      “大胆!尔等见了王爷还不下跪?”

      “你!”杨长群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他的亲卫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孟渊轻抬下巴,轻笑一声,将杨长群及其亲卫围困其中的黑衣人们齐刷刷地拔出了刀,刀身折射的月光晃了杨长群的眼睛。

      “这一等亲王的仪仗,好像确实大了些。”孟渊漫不经心地说道。

      “下官杨长群,叩见襄王殿下!”

      审时度势是杨家人的与生俱来的本领。杨长群常在宫中行走,伴君如伴虎,向来很会看人眼色。

      他的亲卫亦是如此,追随自家主子的模样,下马磕头。

      黑衣人散开,孟渊策马行至杨长群的面前,他端坐在马背上,气势逼人,眼神轻蔑。

      抬眼,猝不及防地对上林清瑜惊讶的面容。

      “杨大人护送王妃来襄州,为何王妃还未到,杨大人却先出现在云县之中?”孟渊挪开眼,继续看向跪在地上的杨长群。

      杨长群俯首,“下官接到举报,言及襄王殿下于云县屯集兵士,故而秘密来此。”

      “那杨大人查出什么了吗?”

      “正欲审问牵涉此事之人。”

      “何人?”孟渊问。

      杨长群抬头,正想寻林清瑜的身影,风闻抬手一棍打在他的肩上,逼得他又跪了下去。

      “殿下没让你起身,跪着答话!”

      杨长群咬牙,目眦欲裂,却还是强忍着不甘,答:“启禀殿下,是云县县尉胞妹,林家的四小姐。”

      “林家四小姐?”孟渊闻言“哦”了一声,像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一般,而后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林家四小姐在哪儿呢?”

      一旁的花问抿唇:王爷,装得有些刻意了。

      杨长群弓着身子,以十分别扭的姿势,抬起手,指向远处的林清瑜。

      林清瑜自知逃不过,缓步上前,不远不近地跪在孟渊身前,恭敬道:“草民林清瑜,见过襄王殿下。”

      跪伏在地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牵扯后背的伤口,饶是她能忍耐,也痛得惊呼一声。

      今日穿着暗色的衣裳,可后背的鞭痕撕裂了衣裳,露出的伤口鲜血淋漓,很是恐怖。

      眼神渐渐冷凝,孟渊看向杨长群:“这位杨大人说本王在云县屯兵,林姑娘也牵涉其中,不知可有此事?”

      林清瑜保持着跪伏的动作,后背伤口撕扯的疼痛也慢慢适应,回道:“绝无此事,草民今日与殿下是第一次相见,更不知殿下是否在云县屯兵一事。”

      杨长群心中打鼓,但也清楚让孟渊去问林清瑜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他顾不得风闻的棍子,从地上爬起来,往县衙里跑,嘴上还一边说着:“下官有人证。”

      见人离开,孟渊翻身下马,将林清瑜搀扶起身。

      “阿瑜……”

      “草民多谢殿下。”林清瑜退开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话语。

      她已经不止一次这般做了。

      孟渊收回悬在空中的手,冲着风闻和花问使了个眼色,他们二人行至林清瑜身侧,轻声道:“林小姐,得罪了!”

      而后林清瑜被“押解”着跟在孟渊身后,一块儿进了云县衙门。

      衙门中,钱英听着外头的动静,早就被吓破了胆,见杨长群跑进衙门,拎着谢安之的衣领问话,他也只是呆愣愣地站在一旁,不敢有任何动作。

      “谢安之,襄王屯的兵在何处?”

      “你手中究竟有什么证据,还不赶快拿出来!”

      “你若是敢欺骗本官,该知道……”

      孟渊适时踏进云县衙门,轻飘飘的声音像是从极远之处传来。“杨大人,不知诬告一等亲王,是个什么罪名?”

      谢安之从行刑凳上被拉扯着摔倒在地,仰头瞧见孟渊和他身后被“押解”的林清瑜,嫉恨的怒火熊熊燃烧。

      阿瑜是他的!

      只要除掉孟渊,阿瑜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思及此,谢安之一把挣开杨长群的手,恶狠狠道:“在东边的尚山,孟渊豢养的士兵都被他安置在了尚山。”

      东边的尚山?

      林清瑜微微蹙眉。

      云县的东边只有一座山,春娘一直称那座山叫东山,最近几日田园大哥眼见云县的耕地都种上了白叠,他新培育出不少种子无处可用,组织了人在东山开荒。

      那处……就是孟渊之前屯兵的地方吗?

      她垂下眼。

      谢安之疯狂道:“只要大人明日派人去尚山查探一番即可明白,在下所说绝非妄言。”

      林清瑜扫了眼孟渊,见他进入县衙之后随意找了张太师椅坐下,自在随性地好似回到了自己富商一般,她眼睛一转,大声道:

      “为何要等明日?大人为何不现在就去尚山查探,草民三哥哥眼下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若是等到明日再还我们清白,只怕我三哥哥危矣。”

      “这谢安之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怕是故意拖延时间,大人可莫要上他的当啊。”

      谢安之听见林清瑜如此“诋毁”他,面露伤心之色,不等他说些什么,杨长群觉得林清瑜所说之言很是在理,他看了眼上首座的孟渊,高声将自己的亲卫喊了进来。

      “由本官亲卫前去打探一番,不知殿下是否同意?”

      孟渊坐直了身子,视线牢牢盯着杨长群,“杨大人初来云县,怕是不知道那尚山在何处,还是由本王的护卫前去吧。”

      “不认识路可以问,这衙门中不知多少云县的衙役,大可让他们带路。再说了,天下哪有自己查自己的道理呢?”眼见孟渊有些紧张,杨长群隐隐觉着其中定然有猫腻。

      当即不等孟渊同意,便点了两个云县的衙役,由钱英领队前往尚山。

      亲卫离开,衙门之中忽然安静下来。

      今夜无风无云,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将院子照得又白又亮。

      林清瑜站在一旁,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有几处位置明显感觉微凉,像是又撕裂渗出血来。

      面上的血色慢慢减少,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花问和风闻离得最近,血腥味几乎冲透了他们的鼻子。花问沉不住气,好几次向风闻使眼色,都被后者无视。

      一时的心软,将会引来巨大的危险。

      林清瑜自也是明白其中危机四伏,强忍着疼痛,身子没有弯过半分。

      眼前这位杨大人是杨长群,若是她没记错,此人应当是如今杨家大国舅的长子。邺朝之人或许不清楚皇室有哪位宗亲,但对于如今在邺朝一手遮天的外戚杨氏还是了解得十分透彻。

      杨氏在孟渊阿娘这一辈有三子三女,第三子早亡,按下不表。长房杨重光育有四子,其中较出名的是长子杨长群和次子杨长谦。二房杨重云育有几个孩子林清瑜并不清楚,但知道其子嗣中有一个名唤杨长启的。

      此人几年前惹事被杨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送去青州军中历练,前世她正是从此人手中救下的丁执。

      至于杨氏的三女,长女杨芜君,先太子妃孟渊的生母;次女杨沅君,当今皇后,太子生母;三女姓名不详,并不惹眼。

      林清瑜看向杨长群,猜想着他此来云县的目的。谢安之将人招来云县,用的却不是孟渊屯兵这一理由,那还能是什么?还有什么能吸引杨长群特来云县走一遭?

      她觉得有些奇怪。

      将来不论是太子还是孟渊哪一个登上皇位,他们二人身上都流淌着杨家的血脉,杨长群身为杨家人,为何要对孟渊咄咄相逼?孟渊不也是他的表弟吗?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只是因为一句孟渊也在云县就足够吸引杨长群了。

      孟渊能绕开襄州刺史钱宇的眼线,绕开杨家在襄王府布控的眼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云县,足够让杨长群畏惧,足够让整个杨家畏惧。

      “大表兄一直站着不累吗?要不坐下歇一会儿?”孟渊忽地开口,问杨长群。

      “君臣有别,下官不累。”杨长群低垂着脑袋,态度谦卑。

      若不是明白这位大表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孟渊或许真要被他这副谦卑的模样骗了,他冷笑一声,又问谢安之。

      谢安之依旧不敢要座,捂着腹部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艰难道:“在下不敢与殿下同坐。”

      下垂的嘴角有些不屑,林清瑜视线一直看着此处,将谢安之的神情尽收眼底。

      有些不对,谢安之这不屑的表情是为何?分明在悬崖之上时,他已经知道孟渊的身份,可那时他对孟渊并没有半点恭敬,并没有将孟渊放在眼里,为何此时多了个帮他撑腰的杨长群,他反倒有些畏惧孟渊了?

      孟渊深邃的眼眸眯了起来,轻声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看着院中站着的几人,道:

      “若是本王一定要你们同坐呢?”

      谢安之下意识看向杨长群,杨长群抬起头,目露疑惑,猜不准孟渊的想法,迟疑一瞬,抬手作揖:“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他直接坐在了方才按着谢安之行刑的长凳上。

      谢安之有些惶恐,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林姑娘要一直站着?”

      林清瑜抬眼,对上孟渊锐利的眼神。

      那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威严之色,与林清瑜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好似因着这个截然不同的眼神,孟渊也变了。原本俊朗如青竹挺立的面庞,此刻像是鹰隼般摄人,本就安静的庭院,此刻更是落针可闻。

      花问眼见林清瑜没有动作,心中着急。而一旁的风闻已经身后,半推半扶地“押”着林清瑜来到孟渊身边,“按”着林清瑜坐在太师椅上。

      坐下的这一刻,林清瑜忽地明白了,谢安之在畏惧什么,甚至那杨长群在畏惧什么。

      ——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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