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华》烁子宁

3、第 3 章

　　学校的晚自习在晚上八点结束。在学生蜂拥而出的时候，夏之毓就会淡定地又拿出了本物理题册——这是夏之毓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给自己再加一个晚自习，学到十点左右再走。
　　刚开始，邹晗安还会大叫并假装抢走他手里的书：“学霸您请歇歇，别累着了！”
　　夏之毓只笑：“我美好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邹晗安：“……”
　　爱学习是好事，后来邹晗安也不说什么了，只嘱咐几句别太晚了，回家注意安全之类的，毕竟晚上十点多，一个高中生自己回家，还是要注意点的。

　　余舒本来执意要去接夏之毓放学的，拗不过夏之毓以母亲白天工作太辛苦为理由多次反对，只好在家里做点饭等他回来。
　　每每回家，就有热乎的饭菜，有陪伴的家人，夏之毓觉得很暖心，尽管大多数时候他并不感到饿。
　　这样的场景总让夏之毓想起自己上小学的经历。那时，父亲每天都接送夏之毓放学上学，在家门口同母亲告别，母亲总是看着自己下楼后再回屋。偶然的一次，在经过自家所在的楼栋时，夏之毓回头看了一眼，清楚地看到母亲站在阳台上，于是他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如果换一个家庭，有这样一位母亲，有些人可能觉得家里管太严、母亲控制欲太强……夏之毓不这样觉得，毕竟在学习和生活上余舒确实没管过什么，对他很放心，一般只在放桌上问问学校最近的趣事。
　　余舒总说：“我没什么文化，不像别的家长可以帮帮孩子……”这真没什么，夏之毓从来没有为父母感到丢脸，反而，他很佩服余舒能靠自己的闯出来。余舒是农村出生，完全是靠着一双手有了今天，尽管在服务业，为人也有韧劲。夏之毓经常在她身上感受到什么是活着，那是一种向上生长的力量。

　　几十分钟后，夏之毓就会发现，一片漆黑里只用一个教室亮着灯，只用角落的保安室作陪。很安静，很舒心，夏之毓喜欢这样的环境，可以全身心投入一件事。
　　有一次，班主任李云志突然冒了出来：“哟，还不回家啊？”
　　“嗯，再学一会儿。”
　　夏之毓刚说完，就听见李云志嘀嘀咕咕：“我钥匙丢哪了，啧……”李云志绕着讲台找了一圈，又抬头望向夏之毓：“学习也要注意身体哈，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是个很好的孩子，老师相信你！”
　　夏之毓失笑，虽然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肯定，但还是礼貌地对老师表达了感谢。

　　每天几乎都是最后一个离校，夏之毓有点担心会不会耽误了保安下班。于是这天，他想跟保安打个招呼，解释一下顺便表达歉意。
　　夏之毓敲了敲保安室的窗，“您好，我是高一（5）班夏之毓……”
　　保安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就是……我每天会在晚自习后多学习一会儿，大概十点就离校，您看会不会打扰什么？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我还是晚自习下了就回家……”
　　保安大爷实际上并没有听清楚夏之毓的自我介绍，但他认识这个孩子，经常在学校光荣榜上挂着照片的。其实在夏之毓第一次留下来，保安就知道这件事了。那时，保安大爷按惯例检查学校水电是否关好了，突然看到一间亮着的教室，以为是学生走的时候忘记关灯，准备去关灯的，走到后面才发现有个学生在里面翻书，顿时了然，轻悄悄地走开了。
　　“没事，”保安安慰到，“我就住学校里。”
　　“谢谢您！”

　　与梅雨季节一起来的，还有原来独属于夏之毓的晚自习上多出来的身影——程宜阳。
　　夏之毓某天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教室后面多出来了个人，不过这本来就是公共场合，多个人少个人夏之毓也管不着，轻手轻脚地走了。
　　几天以来，都是翻页声和笔尖的唰唰声伴随着夏之毓。两个人都在很安静地学习，夏之毓几乎都忘了还有个人在后面。
　　直到——

　　这天，夏之毓走出教室，看着瓢泼大雨发愁。没错，没带伞。
　　自习的时候关着门，他没听到外面的雨声，也没注意最近越来越软塌塌的卷子。“这就是梅雨季啊”，夏之毓想，自己居然忘记带伞了。
　　不一会，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程宜阳也收好了书包，沉默地看着雨幕。
　　这个世界好像只有两个人了，而他们站在明与暗，静与闹的交界。向前一步是被大雨淹没的黑夜，向后一步是被白炽灯映着的静心地。
　　程宜阳犹豫了一下，开口：“你……带伞了吗？”他想，虽然没讲过几句话，但是大家都是同学，问一下应该没什么吧，不过看这情况多半是没带伞。
　　夏之毓只淡淡地答：“没有。”
　　雨很大，大到说话都要提高几个分贝，程宜阳并没有听到夏之毓的回答。“原来，夏之毓说话声音这么小？”他想，随后找起能遮雨的东西来。
　　如果邹晗安在这里，那必须要对程宜阳同学的心理活动表示赞成，大喇叭邹晗安经常听不到夏之毓在嗡嗡什么。如果邹晗安在这里，夏之毓同学也不会觉得太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夏之毓和不太熟的人在一起就会觉得尴尬，尽管他和程宜阳是同学。
　　听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夏之毓看到程宜阳拿了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程宜阳给了夏之毓：“这个……呃……应该可以挡一下。”
　　程宜阳好像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道这是什么主意啊？！
　　看着夏之毓拿着垃圾袋左看右看，又怕他觉得不行的，程宜阳又拿了几个纸盒子放在二人中间：“不行的话，这里还有几个大盒子，盖头上也可以的。”
　　夏之毓直接笑了出来，边笑边对程宜阳表示感谢：“谢谢你啊班长，找遮雨的还不忘我一份，那我们走吧？”
　　没想到夏之毓居然接受了，程宜阳忍着笑意，下了楼。程宜阳和夏之毓在此之前没什么交流，程宜阳只是觉得夏之毓看起来很白，很干净又瘦瘦的，成绩又好，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尽管二人有邹晗安为共同好友，程宜阳也听邹晗安说过，夏之毓是个挺活泼的人，不过程宜阳从来没见过夏之毓活泼的一面。如果邹晗安用词再准确一点，夏之毓是可以用闷骚来形容的，毕竟，夏之毓的活泼仅熟人可见，超出了范围夏之毓看起来就是一幅高贵冷淡的模样。
　　现在，仙子对程宜阳笑了，还笑地很好看，笑得很大方，还要和程宜阳一起淋雨。突然的，自觉凡人的程宜阳觉得自己很“幸运”。

　　下了楼，夏之毓提议一起用垃圾袋挡雨。
　　在楼上的时候，夏之毓就觉得两个人一个垃圾袋好像不太够，看程宜阳又找出来几个纸盒，他觉得估计再找不出来了，能挡一点是一点吧，就说走吧。
　　而这是在程宜阳意料之外的，他把大垃圾袋给夏之毓，就是准备自己只用纸盒子挡雨的，头上顶着或者还可以拆几个拿着盖头上。
　　还不等程宜阳说话，夏之毓就展了展垃圾袋，高举起来往程宜阳头上遮。夏之毓没想到的是，程宜阳个子高一些，遮起来看着有点怪异。
　　这次是程宜阳笑了，拿过垃圾袋，又递一个纸盒子让夏之毓顶头上，因为垃圾袋不够宽，并排走不太好，他就整个人走到夏之毓身后，把胳膊向前伸……程宜阳环顾了一下，对自己做的很满意，但这已经是极限了。他对夏之毓说：“走吧，我遮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