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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相见欢 ...

  •   为什么说大事不妙,前些日子樊梁二人一直拿朱焱坐看江州之乱说事,弹劾的折子满天飞,如今江州捷报传来,只能说是正中二人下怀。

      朱焱闻劾方且一战!

      大宣完胜恰恰说明,以江州驻军的实力,南昭攻城就如同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那么朱焱为何不下令出兵迎战,早日班师回朝,反而要一拖再拖呢?

      如此一来,便是结盟谋反酝酿已久,为了不引皇帝疑心,不得不与南昭演一出戏罢了。

      梁胜显然意识到这一点,不停用右手握拳砸着左手手心,十万火急道:“陛下!您瞧瞧,臣说什么来着,这仗能打赢,他朱焱就是要等!等到弹尽粮绝,好易我大宣城池,归顺南昭!”

      皇帝额角微微抽动,神色晦暗不明,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梁胜脸上老泪纵横,他叹了一声,决绝道:“臣有罪,江州乃我大宣边防重地,臣…臣却推荐朱焱这般存有二心之人前去督战,害的那么多百姓惨遭屠戮,臣也没脸活了…”

      说着,便一头冲着一旁柱上撞去,樊文良拼命拦住他,安抚道:“梁大人这是干什么,陛下怎会怨您啊…”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候了,还不忘上演一番感天动地的手足情深。

      “够了。”李承山冷冷开口,又俯身对皇帝耳语了几句。

      贺筠道:“陛下,各州县情况向来都得经勉城驿而达京城,按右御史所说,此前江州战果传不到京城,今日紧急议事倒是来的快,难不成右御史和勉城驿还有瓜葛?”

      从勉城辐射出的道路四通八达,水陆皆有。作为交通枢纽,各州县上书,赋税等最后都汇总到勉城一并呈入京城,勉城驿站自然也成了要塞之地,可不经户部或督察院审理。

      若樊文良在勉城驿都有了眼线,掌握各地情报,天下运于掌,岂不指日可待。

      稳住了梁胜,范文良满不在乎道:“贺大人若是怀疑,战事结束,可当面对质。”

      皇帝仿佛被洗了脑,直接屏蔽了贺筠所言,即使这一行为令他的皇权岌岌可危。

      “就按丞相说得来,让去的人再快些,把朱焱押回来后革职查办,交由大理寺去审。”

      梁胜方才争着要以身殉国的悲愤一扫而空,转而喜笑颜开道:“臣领命。”

      兵部尚书接道:“陛下,您会寒了江州众将士的心呐…”

      “诸位,散了吧。”冯瑾道。

      “这么判决,也太不公了…”

      “贺大人说的不错,勉城内部定有古怪之处…”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贺书凌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如今的为官之道,便只剩下一昧的迎合了吗。

      贺筠叹道:“孩子,你还是涉世未深,自己多摸索摸索吧。”

      思宸殿大门外。

      “贺公子,太子殿下传您去东宫。”

      “秋…”贺书凌认出来人,差点脱口而出:“我知道了。”

      若是秋棠来传话,那寻他的就未必是萧睿了。

      臣子频频会见宫中女眷,时间长了定会惹来非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密谋之地便选在了东宫。

      萧睿表示不介意,于他而言,这比每日对着几个冷脸盯他学习的公公有趣多了。

      东宫后院小亭,竹木交映,玉兰影深。

      秋棠端了一碟糕点上来后,便退到一边。

      “太子殿下和陛下吵架懒得去旁听,这理由,倒像是我会做的事。”贺书凌一手支着下巴,偏头看向沈华蕴。

      沈华蕴眼含笑意:“睿儿亲口说的,我只是转达而已。”

      “殿下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沈华蕴道:“偷听听不到,去又去不了,不得已劳您大驾。”

      “殿下下次直说便可。太子殿下现在…”

      “午睡。”沈华蕴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

      贺书凌点点头,感慨道:“这么多年,我逢人便说睡眠的重要性,原来是殿下最懂我。”

      扯远了。

      沈华蕴道:“议事说了些什么。”

      “还是江州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

      ……

      片刻,沈华蕴道:“原来如此,当真是被鬼迷心窍了。”

      贺书凌不可置否。

      沈华蕴莞尔:“辛苦了,得力助手。”

      贺书凌闻言眉梢一扬,转而落寞道:“我们的关系,我当挚友,你竟是当主从。”

      “大人要这么想,我也不多说了。”

      “等等。”贺书凌一拍桌子:“我好像忘了个人。”

      沈华蕴问道:“陆行之?秦姑娘的故交?”

      “你怎么知道?我应该没和你提起过吧。”

      “我们遇秦姑娘那晚。”沈华蕴忽地严肃:“你可以质疑我任何能力,但唯独记性不可。”

      “是,殿下说的都对。”贺书凌想想铺天盖地的公文,郁郁寡欢道:“见面的事晚些再议吧,我俩怕是都走不开。”

      翰林院。

      梁世则不知从哪搬了把竹椅,拿着把折扇,气定神闲,悠哉悠哉地靠着,一旁还有家中带来的小厮轻摇蒲扇,端茶送水,一副不学无术的纨绔模样。

      “哟,这不书凌兄吗,拿了俸禄就是神气得很,就连你我的交情,如今也生分了不少呢。”

      贺书凌正想着如何提高批阅公文的效率,还真没注意到他,梁世则冷不防一声,整个翰林院同僚的目光似乎都聚了过来,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陆行之也抬起了头。

      梁世则科举考试屡屡落榜,资质平庸,为人嚣张自大,别说朝中的一官半职,就连外边商铺中任个洒扫的活计都遭掌柜嫌弃,能挥金如土到现在,全是沾了梁胜大理寺卿外加天子近臣的光。

      现如今梁世则一众闲杂人等不仅能自由出入皇城内外,估摸着是连官职都有了,高升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贺书凌低笑了声,嘲道:“梁兄还是做不到自力更生吗,当值期间竟还需人侍奉左右。”

      “呵。”梁世则合起折扇,举手投足间看不到半分文人风采,他继续道:“你管得着吗,话说昨日我看到你一女子甚是亲密,你们二人…什么关系?”

      贺书凌冷然道:“怎么,大宣还有规定,不准与女子并肩同行?”

      梁世则话锋一转,自信道:“才一个啊,那你实在差劲,小爷我一出门,那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陆行之走到贺书凌身旁,低语道:“你还认识梁大人之子?”

      “我不想认识。”

      贺书凌对于梁世则这等清奇的回复早已见怪不怪,实在不愿浪费时间,准备转身走人。

      梁世则还在唾沫横飞地炫耀他是如何俘获美人的芳心,唇齿开合间,一片绿色的事物一闪而过。

      两人此时连眼神都默契到了极致,不约而同拽了拽对方的衣袖。

      贺书凌努力向下压着嘴角,尽量委婉道:“那个…梁兄啊,你先等等…”

      梁世则挑了挑眉,趾高气扬道:“干嘛,嫉妒我常有佳人相伴?”

      “不是…没人告诉你吗?”贺书凌实在忍不住笑,一手干脆以袖掩面,另一手朝他示意。

      梁世则满腹狐疑,问一旁小厮:“可是我仪容不整?”

      小厮皱着眉看了半天,高喊出声:“少爷,您牙上好像沾了片菜叶。”

      此言一出,梁世则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嘴。

      看热闹的众人纷纷笑出了声,有的死命用手攥着衣角,但还是笑得面部抽搐,前仰后合。

      陆行之勉强维持着仪态,贺书凌直接将脸埋在他肩头,笑得身体抖个不停。

      梁世则丢了面子,羞得满脸通红,朝小厮咬牙切齿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小厮委屈地垂下眼:“不是少爷您问了嘛…”

      陆行之笑够了,打圆场道:“诸位,得饶人处且饶人。”

      梁世则愤恨地跺跺脚,气恼道:“你们…都给我等着!”

      说罢拂袖离去。

      一青年手里还拿着笔,半开玩笑道:“还得是贺大人,这家伙来翰林院颐指气使好些天了,谢大人今日为民除害!”

      “来了好几日?怎么我不知。”贺书凌敛了笑容,问道。

      “害,正好你不在呗。”

      陆行之续道:“这几日我常在案牍库和通政使司那边,也是刚刚才知。”

      “这是防着咱俩啊,不管了,懒得看他丢人现眼。”贺书凌望着面前堆得乱七八糟的奏疏,认命般自语道:“不就几个时辰的问题…”

      “书凌,你之前说的…惊喜?”陆行之忽然道。

      贺书凌微微一笑:“放心,没忘。”

      戌时一刻,梨落轩。

      秦若霜朝掌柜行了一礼,温声道:“多谢掌柜收留,都要过两日,我这就走了。”

      不过,走了又能去哪呢?

      掌柜倒了杯茶,笑呵呵道:“姑娘不着急,有人要来看你呐。”

      “哦…对…”秦若霜这才缓缓坐下来。

      立夏刚过,天气还不似三伏天那般酷热难耐,浮云细流,好风阵阵,伴着风铃的清越声声入耳。

      “姑娘昨晚休息的可好?”沈华蕴掀开竹帘,笑意盈盈。

      “谢姐姐关心,一夜好梦。”秦若霜起身道。

      她的气色看着比那晚好了不少,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但站立的姿态还是略显忸怩。

      “你们…怎么还不进来?”沈华蕴朝着室外道。

      梨落轩本就是临江而建的水榭式建筑,仅靠四面的竹帘作分隔界限,廊道基本互相连通,隔音的效果自是不太好。

      方才秦若霜一开口,陆行之脑海中似乎空白了一瞬。

      是幻听吗?他迅速拨开帘子,大步迈过门槛。

      沈华蕴探头向外瞟了一眼,并没有看到贺书凌的身影。

      秦若霜回眸一望,二人目光相接。

      回顾那晚的欢欣与喜悦,还有煎熬度日的三年里,自己如乱世中顺水逐流的浮萍般无依无靠。摇摇欲坠的坚强,除了他还会有谁知道。

      此刻他真的站在了她面前,却又如梦似幻。一时间,秦若霜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同样将她惦念了许多年的人。

      沈华蕴很识趣地拉着掌柜走了出去,清明的天幕远远飞来雁群,又渐渐隐入云霞。

      贺书凌随意靠着葡萄藤架,一株垂下的蔓梢被他在手指间绕来绕去。

      沈华蕴走近,问道:“贺公子行踪向来令人捉摸不透,这是做什么去了?”

      贺书凌拿出一封被折了几折的密函:“殿下看这个。”

      沈华蕴将密函轻轻在手中铺平展开,在一片涂抹的墨痕之中,赫然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朱焱回京,当秘密解决!

      “这是…”

      “原信件的抄录,但残缺不全。”贺书凌道。

      蓝枫隐藏技术实在令人堪忧,衣衫一角还挂在树干的低杈上。

      沈华蕴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真正在勉城设暗桩的人,不会是贺公子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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