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是人心与人心的间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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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
江夜翻看书的侧缘，得到了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这本书的作者没有笔名，他微微摇摇头，“也许是个起名困难户。”
“那他是怎么给角色命名的？零一二三四五？”彻斯特心情复杂，把书翻到序言时，听见了江夜漫不经心的话语。
“还没有人会用单纯的数字做名字，那太傻了不是吗。”
“……”
彻斯特很是奇怪的瞅了江夜一眼。
序言讲的是科幻背景。
大概智能机出现约三百年后，能容纳全球的新式全息游戏问世，进入游戏的方式却只有死亡。碍于技术投入的动力不足，最后这款游戏没有按照预估的体量开发，而是半成品提前问世。
依照一个庞大的中心AI为载体，进入游戏的人获得的体感与现实做到了毫无差别。
其测试开放的第二年，因为资源枯竭战争大规模开始，这款死亡全息游戏居然变成了难民以及牺牲军人的汇集地，因此也被现实赋予了特殊的使命与职责。
死进了游戏的人大部分没有机会回到现实，他们的后半生都将在与现实无二的游戏中渡过。
故事发生在死亡全息出现的第十三年。
以一位玩家作为主视角，描述了在这个庞大游戏中的种种遭遇与思考。彻斯特读完序言停顿了下，他喃喃了句，“死后才能玩的游戏？”
“科幻小说里很常见不是吗。”江夜坐在一旁，喝起免费的茶水来。彻斯特疑惑的转头看向他，“你平常究竟都在看什么书？”
“什么都看。”
“闲的是吗。”
“偶尔。”
就在他们旁边还有扇漂亮的窗户，可以看见果园的小道上人来人往。
不过这恬静的地方居然也会发生争执，两个人本来坐在一起看书，不知道过了多久，争吵声忽的就在外面流连的人群中爆发了。
好不容易提起点兴趣看书的彻斯特捂住耳朵，很不想搭理这俗世的嘈杂。好在这争吵声没持续多久。
但是……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忽然，宛安的脸出现在了窗外，贴着玻璃好似那个冤魂一样。
江夜和彻斯特:“……”
很快他们两个就被宛安叫出去了，她身旁还跟着二喇叭，毕竟他们把二喇叭救回来，结果转手扔给宛安确实是不怎么厚道。
之前二喇叭说她摘野果挣钱，摘的居然是这片免费果园的果子，果子从菲泽尔十字街运到大桥，多少能卖点钱。
于是当宛安提出要把她送走时，二喇叭立即说她要到这片果园来，打的也是继续摘果子挣钱的主意。
一被宛安送到果园里，二喇叭就开始行动，疯狂摘果子。
结果果园的年轻管理员不乐意了，她把果子一摘摘这么多影响到了别的游客，于是二喇叭就和这位管理员争执了起来。
本来宛安都快走了，又被吵闹声硬生生拽了回来，她说服不了管理员放了二喇叭，来回折腾一圈后，还是一位老太太开口，果园管理员才没有把二喇叭送进少管所。
江夜和彻斯特出来时，就看见了和二喇叭坐在一起的老太太，树影遮下暖阳，枝叶层层向上，组成一大片青黄相接的色彩。
“她是你们家的孩子？”老太太问。
“不是。从河里救上来的，收拾了一下打算给这孩子送走，她说来果园我就带她来了。”
宛安扶住额头，把情况跟这位慈祥的老太太说了一遍。“这孩子估计是流浪的，我还以为她家在果园呢。也不跟我说。”
中途她无语的回头看了江夜和彻斯特两眼，这两位倒是挺悠闲，还知道在果园看看书逛逛街。
此时他们俩还待在宛安身后的果树旁，彻斯特蹲在地面看蚂蚁。江夜背靠树干也压根不关注她这边，看着彻斯特看蚂蚁，仿佛这件事就跟他无关。
太可恨了。
宛安是咬牙切齿。
“我要告诉你，你会把我送福利院的。”二喇叭抱着一堆果子，小眼皮耷拉着，视线都不敢往上移。
“谢谢您了，要不然这孩子怕是有麻烦。”宛安向这位老太太真诚的道了谢，随即又看了眼身边的二喇叭，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又会何去何从。
“这片园林里面的树，都来自我的故乡。”老太太自顾自说着，“以前我和父母去摘野生的果子，那是我童年为数不多快乐的日子。现在我也是快进棺材的人了，能把这份幸福送出去也不错。”
“这么说您是这片果园的主人。”
老太太点头。略浑浊的眼睛望着年华正好的宛安，一位曾经见多识广的记者。宛安笑笑，蹲下拉住二喇叭的胳膊，祝福了面前这位老人一句:
“好人长命无绝衰。”
“渴望长命的人都是幸福的。但即使再长命，过去的幸福也无法再往返回来。话说，你们呢，之前是怎么遇到这个女孩儿的？”
“你们俩，问你们呢。”
“最开始是公益组织见过一面。”彻斯特用树枝戳着地上的蚂蚁，他不太习惯被人搭话，言语比较含糊。
见他有点自闭，宛安想到之前彻斯特经历确实不太好，主动补上了些他没说出口的话，“之前他们蛮倒霉的，还被个想自杀的拽下了河。这次倒好，还没隔几天又洗个河水澡。”
“对于想死的人，他们只是太痛苦了，没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样的话也只能祝福他们，愿他们的第二生能对幸福有所醒悟，所以说人不能总盼着下辈子。”
老太太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一大段话二喇叭也听不太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完还不忘记啃个果子，果核顺便被她塞进了土里。
“你怎么这么清楚，因为活的太久了吗？”二喇叭不喜欢满嘴道理的人，吃完果子坐在块石头上学起彻斯特的样子戳蚂蚁，以为这样自己就能被人无视了，结果被宛安一下提拎了起来。
“你怎么不提他!”二喇叭抱着脑袋喊，果子掉了一地。
“提不动。”宛安面无表情。老太太笑着，丝毫不生二喇叭的气，“活的越久不一定越清楚，有人到死都糊涂。不过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蹲在地上的彻斯特看向这位老人，清澈的眼睛倒映出老者的衰败，不过一会儿他被江夜拉住苍白的手带着直起身来。他将戳蚂蚁的枯树枝扔到果树脚下，很快就被一些昆虫大驾光临。
“救助站的家伙们天天念着道德理想信念意义，你就开始念命啦!要是人不老就好了，我可不想天天想什么命什么的，哦，我也不要念道德理想信念。”
“虽然他们宣传的那种天堂确实很好吧，但我觉得那是哄孩子的。”二喇叭嘟起嘴，很显然她非常具有思想独立性。
“你知道什么是天堂吗？”宛安都被二喇叭逗笑了，只见这个“趾高气昂”的小乞丐自豪的说起来，“我当然知道。”
“天堂不就是有法的地方吗？他们说，以善良为标杆，以法律为准绳，恶行受到惩治，善行得到赞扬，还有还有……忘记了，反正他们说那样的就是天堂。”
“这是哪门子的天堂。那，你这么说公益组织的人，是不想上天堂了吗？嗯？上天堂总是要被要求有理想信念的。”
宛安戳了下二喇叭的脑袋。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是一个应该上天堂的人，我就不会是一个乞丐了。我就是个要饭的，理想又不能给我饭吃。”
“一切都会向好，如果你心里有天堂，你会去到那里的。”老太太咳嗽了两下，随即拄着拐杖离开了，还顺走了二喇叭一个果子。
“这算是鸡汤吗？”
“这是人生，孩子。”
老太太用残缺的牙咬着果子，路过了仅仅是旁听的江夜和彻斯特，望着这位老太太离去，从侧身到背影，彻斯特默默祝愿她能尝到属于过去的味道。
拐杖敲击在地面，规律的作响。
长大了，老去了，得到了曾经小时候盼望的一切，更甜的苹果，更富裕的生活，更悠闲的时光，可为什么人还是会回首过去呢。
幸福的指标真的变了吗？好像拥有了更多，又好像一无所有。
在回首期盼的是过去的人事物，过去的幸福因为逝去而变成了永久的伤痛。
但过去的伤痛却变成了隐藏的伤口。
无论过去如何，好像随着时间的洗礼都会变成疤痕与遗恨，所以人总需要未来，需要明天，把现在从过去中拉出来。
所以人必须有所期盼。
不管期盼到最后是遗憾还是满足，期盼这件事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彻斯特现在很好，这里很温暖很稳定。可他并不感到快乐，究其半生，都在为几件又大又小的事浑浑噩噩。
盖住了眼，盖住了视听，让温暖也变得刺骨，不可靠近。不可以想未来，因为未来在某些方面已经注定，所有值得的期盼最终可能都会走向死亡这个结局。
为什么呢。
也许人总有聪明开窍的时候，会明白一切的时候。但在这之前，大可放心去过一场稀里糊涂的人生，不管期盼的是何种明天。
聪明到死又能如何，不明不白反而快乐。
世界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对于世界的态度而已，怎样看待过去，就会拥有怎样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