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别砸到花花草草》杏桃李

21、写生

　　柯雨桐回了家，难得地发现柯爸柯妈都在客厅里坐着，表情颇为严肃。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你们都在家呢？”

　　柯爸爸看见女儿，笑着应声：“我闺女回来了，上课累吧？爸爸要出去一趟，想吃什么？爸爸给你捎回来。”

　　“突然想吃双皮奶了，给我带一份。”

　　柯爸出门后，柯雨桐问柯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柯妈妈表情有点不自然，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什么大事，是你爸公司的业务出了点问题，他最近忙着处理这事呢，这不周末也要出去找人。”

　　柯雨桐想起前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柯爸爸辞掉了现在的工作，去了冀北省的一家投资公司。当时她只知道那是猎头推荐的岗位。柯爸虽说是离开京都去了外地，但薪酬比原单位高了不少。后来她才知道柯爸的离开是因为他分管的业务回款出了问题，公司让他暂停所有在手业务，专门清收欠款。

　　柯雨桐现在就算提前知道了结局，她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因为柯爸的业务都是以前做的，他不可能回到几年前去改变当时的决定。

　　她更加清楚的是，柯爸的离开不完全是因为业务的问题，最重要的原因是柯爸和单位的新任一把手关系不睦。好在她知道这笔欠款很快就会收回，不会有什么后患，因此她也不太为柯爸担心。

　　在柯爸这种行业地位的大公司里，占据的又是这种权高位重的位置，如果不能得到一把手的支持，除非是本人背景足够强大，否则早晚会被人踢走。与其到时候出了更大的纰漏被直接拿掉，还不如识时务早点另谋出路。

　　只是柯爸这一离京就是好几年呢。柯雨桐清楚地记得，前世一直到她本科毕业，柯爸才回京都。

　　和柯妈妈闲话几句，柯雨桐回了自己房间。看到手机上有一条叶落发来的消息，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海棠花溪写生。

　　“写生什么的最矫情了！”柯雨桐嘀咕了一句，不过还是答应去了，约好明天一早大家在嘉顿桥下集合。

　　春日晴朗，碧空无云。是个踏青的好日子。一群十六岁的少男少女骑着自行车从嘉顿桥出发，沿着环路一路向北。路的两边，都是一簇一簇的樱花、杏花和海棠，嫣红粉白，摇曳多姿。风吹树摇，花瓣簌簌落下，像是在下一场粉红色的雨。

　　“崔建，你什么时候会画画了？装蒜的吧？”
　　“我这么多才多艺，哪里能随便让你知道？”
　　“昨天才学的吧？我不嫌弃你画技差，替我画五毛钱的。”
　　“滚滚滚，你那副尊容画出来比梵高还吓人。”

　　他们一路你追我赶，不一会儿就到了海棠花溪。

　　说是花溪，其实是一条小河，名字很好听，叫“小月河”。小月河两岸簇拥着千姿百态、品种不一的海棠树。

　　沿着河岸望过去，就见远处堆云叠雪的海棠林绵延天际，一眼望不到尽头，近处殷红的花苞挂在枝头，正是含苞欲放的时候。

　　柯雨桐最喜欢海棠花发三成的时候，这时候的海棠欲开未开，色泽最浓艳。她喜欢垂丝海棠，花蕾闭合，像极了藏着秘密的小女孩。她不喜欢盛花期的海棠，总觉得花开得用力过猛，就像是春天马上会过去，没什么可期待的了。

　　她在一颗路易莎对面支好画架，夹上画纸，用铅笔开始勾勒轮廓。叶落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在她右前方找了个位置，也支好了画架。

　　“只准画树，不准画人。”柯雨桐向叶落宣布纪律。

　　叶落比划了个OK的手势，也坐了下来。

　　其他同学三三两两，也都找好了位置。乔屿、周珩几个不会画画的，都在河边拍照。崔建的画架就支在刘颖边上，他自己不画，却时不时地去看刘颖、白茹她们画画，被她们涂得脸上都是水彩，看起来很是滑稽。

　　柯雨桐今天兴致不太高，她本身画画水平也很菜，所以画完轮廓后随便涂了涂底色，也没好好画层次和光影，草草点缀几笔就完事了，都没用到一个小时。

　　她转了转有点酸痛的脖颈，抬头从花树的空隙往天空望去，阳光从稠密的花丛中落下，在她的脸上、身上洒落一片斑驳的光点。

　　她暗暗叹息，或许重生一回也不能改变什么吧，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走的也总是留不住。那她现在的努力还会有结果吗？可是，她想要什么结果呀？什么结果需要拼尽自己的力气去追求啊？她觉得自己的思绪陷入一团乱麻，脑子很乱很疲惫。

　　“在想什么？看你仰着头半天了。”是叶落温和的声音。

　　柯雨桐转回头，看向这个和她一样十六岁的少年。她很想得到一个答案，于是就用一种郑重的语气问他：

　　“叶落，如果人生是一出接一出的游戏，我们扮演的角色是我们自己事先选定的，那是不是就无所谓悲剧还是喜剧了？因为无论悲喜，都只不过是一种体验，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叶落认真地听她说完，看着她的眼睛，嗓音因为担忧而有些沙哑：

　　“雨桐，你这样让我很担心。我能看出来你心情不好，我很想让你开心，可是对你的问题说Yes你会开心吗？显然不。你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就算人生真的是角色扮演，你也在意是悲还是喜，在意悲喜之后的结果。”

　　“我们只有十六岁，生命刚刚绽放出花蕾，还都没见识过人生的悲欢离合，世事的阴晴圆缺。我们有父母、有好友，我们对他们的喜乐哀愁感同身受，你希望他们幸福安逸就如同他们期望我们健康成长，你怎么能不在意呢？”

　　叶落的眼睛澄净明亮，像春天的湖水。

　　“还有我们，我们从初一就认识了，一起经历过许多事，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刻，我们共同经历的每件事，我都很在意你是否快乐。你也一样在意我，不是吗？”

　　“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可是我有点害怕，我觉得我可能把握不住未来的事，努力半天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柯雨桐有点迷茫。

　　“未来的事本来就不是我们百分百能把握的。人努力还须天帮忙呢。你就负责做好你的部分，其他的交给命运就好。”
　　叶落耐心地劝解她，声音里带着一种宁静平和的治愈力。

　　“让我看看你们画得怎么样？今天画的最差的请大家吃午饭啊？”乔屿、周珩在河边玩够了，跑到他们这边来看画。

　　“柯雨桐，你就这画技？小学生都画得比你好！”
　　“你说对了，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在儿童活动中心学的画画，后来一直就保持着那时候的水平，从未退步。”

　　“叶落，把你的拿来给大家鉴赏一下，周珩说你画技不错的。”
　　“……我今天没画。”
　　“那你刚才一直在那边做什么？”柯雨桐觉得有点奇怪。
　　“赏花。”

　　这时刘颖和白茹也都画完了，大家都凑过去看。刘颖画的是几株红巴伦，那是一种深红色的海棠，花瓣很大片，花色浓郁，红艳夺目，更特别的是它的花叶也是红色的。蓝天、绿茵、红花，用色大胆，整幅画呈现出一种花团锦簇、富丽堂皇的美。大家看了，啧啧称赞。

　　白茹画的是一幅海棠花溪全景图，远景是墨色隐约的西山，逐渐过度到蜿蜒流淌的花溪和古色古香的廊桥，近处是直耸天际的海棠花枝，青山隐隐，小桥流水，花满枝头，整幅图画很写实，光影效果刻画逼真，看得出作者很有几分扎实功底。

　　“不愧是名师指点过的。我宣布白茹是今天的冠军得主。”乔屿大声的宣布。

　　“崔建，你画的那是个啥？景物和画各自芬芳？看来你不但脑子不清楚，眼神也不好使呢？你最差，今天中午你管饭啦。”
　　“柯雨桐那幼儿园水平比我也强不了多少。叶落还交白卷呢。该他们俩请。”崔建不服气。
　　“那你们仨一起请，这样总是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