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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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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今日在朝堂上,代王和睿王吵起来了?”
“噢,是有这么一回事。”杨端慢条斯理盛一碗汤,轻呷一口,叹道,“这汤味道不错,是谁做的?”
“你找来的那个姓王的老婆子,她女儿,还有她孙女。看着年纪小小的,手艺倒是不错。”杨成简单夸了一句,又继续追问,“嗳,他俩为什么事吵起来的?”
“叫卓言送一份到我书房里去。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睿王向陛下举荐一位何中仪的官,代王刚好也要这个位置,不过代王举荐的是姚荣,自然不肯让陛下答应睿王,公然在朝堂上说了一句睿王有不轨之心,睿王自是不应,就这么吵起来了。”
“就这样?”
“就这样。最后么,陛下答应了代王,姚荣成了大理寺少卿,至于何中仪,陛下一向喜爱睿王,况且何中仪的确有些才能在身上,加上有崔大人帮他说了话,陛下就升他为御史中丞。”
“那、那何中仪,是与崔大人有什么关系吗?你如今与他们几人走得近,也知道一点消息吧?”
杨夫人择一些她爱吃的菜放到碗里,杨端顺势拌着饭吃下,见杨成仍等着,便答道:“崔大人年幼失去双亲,是邻家阿婆带大的,那阿婆也没个一儿半女,都是拿崔大人当亲生孩子看的。后来科考连中三元,陛下赏赐金银无数,崔大人也都是先拿去孝敬那位阿婆,因初入官场不懂‘为官之道’,早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那时就有人责骂他假清高。好在崔听为官一项清廉,后来有高大人施援手,要说他与谁有关系,也该是高大人才对。”
不过,崔听的确有些奇怪。
从前她也听过不少崔听的事,那时只当他与旁人相比性子有些孤僻罢了,况且这样的人也不少,还都是清一色的文官,可相处久了,这点怪异越发不能忽视。
相处越久,他待人也愈发真挚热忱,偏偏在即将表露心迹时又堪堪止住,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崔听也真是,都快三十了也还没娶妻,连通房妾室都没一个,别是个……的吧?”
杨端并不接话。
崔听才华斐然,得高玄感举荐、陛下赏识,杨端也与他见过,至于相貌,也是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若减去几分冷淡疏离,说是温文尔雅也不为过。
“早些时候也有不少人家去提亲,”杨夫人白他一眼,“都让他一一回绝了,就是那会儿开始得罪人的。”
“那不还是怕被人发现么,你这妇人懂什么?”
“不过是说两句,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杨夫人懒得和他计较,转头看向杨端,笑道,“嗳,你大姐叫人来传话,说是裴家小姐预备着过几日去城郊踏青,叫上了许多人,邓家沈家也在其中,阿琥呢正陪她在邓家,就来问问咱们去不去。”
“父亲母亲的意思呢?”
“在家也是闲着,不妨出去走走,顺便看看你大姐和妹妹。”
“那就去吧,若是那几日公务不多。”杨端看杨成意味不明笑着,便问道,“怎得,父亲也有这兴致了?”
“我从你马伯伯那儿打听来……”杨成嘿嘿一笑,“说李将军也去!”
李将军……
“李崇光?”
“正是!”他大笑起来,“还要带着那西境女子。”
原来是想去看热闹。
难怪这几日上朝见李崇光一扫先前的阴霾,要是没有荐官受阻的事,怕是能直接笑出来。
这短短数月,倒是不少人换上了朱袍银带,除去睿王、代王,几乎都是李崇光举荐的。基本上是文官,与两位皇子没什么交集,与李崇光更是没有往来,好端端的举荐他们,确实有些奇怪。
不过这些人的确颇有才能,好些还是高玄感看中的。至于人品……此前从未与他们打过交道,杨端也不好自己评价。
其中三人,她印象深刻:大理寺少卿姚荣、吏部郎中曾旭,还有一位,兵部郎中张霖。
那日闹事的张申,就是他的侄子。
不过侄子归侄子,叔伯归叔伯。
此前极少听闻张霖的事,况且除了李崇光,崔听对其才干也是大为赞赏。大约是代王想拉拢高派,所以示意李崇光举荐这些人。
汤过三巡,杨成忽而说起皇族的事儿:
昭惠太子宇文安,既是皇后所出又是皇帝长子,为稳定朝纲出生后不久即封为太子,天资聪颖稳重大方,深得皇帝喜爱,可惜因病早逝。
四皇子宇文泽外放至安州多年,后辗转至江淮一带,可见陛下仍没有召回的意思,姑且不论。
五皇子宇文易,每日跟着宁王吃喝玩乐,估计是不指望争一争那个位置。六皇子宇文思,虽说也是整日与宁王等厮混在一起,比起胆小木讷的老五,则要狂放不羁许多。
如此,只能押代王与睿王了。
陛下年事已高,近来太医频繁出入太极宫,想是龙体欠安。太子之位悬浮不定,不久前就有大臣提议劝陛下早立太子,奈何每一回都被陛下随意驳,说什么再看看稍等等之类的话搪塞回去。
私下聊聊,若不传出去倒也无碍。
杨端一顿,问道:“宫里沈才人呢,姐姐不是说她有了身孕?”
耳边先响起低低的叹息,接着才是杨夫人的声音:“前不久,小产,每日靠汤药养着,如今脸上还不见血色。”
一阵沉默后杨端才继续开口:“说来,沈才人也才大我一岁,况且……”
况且皇帝年近六十,一大把年纪的人,就说当她祖父也是绰绰有余。
“你——你妹妹,从前不是一向与沈才人不对付,怎么最近总是听你问起她的事儿来?”
“许久未曾见过,倒是有些想她了。”
“管宫里的娘娘做什么?”杨成似有不满,扯过话题,“你说,最后会是哪位……”
杨成笑着,白汤匙轻轻调入褐色的汤中,荡起一股股涟漪。杨端笑道:“父亲有何高见?”
杨成屈指,将横放在桌上的筷子往前一推。
前不久郑国公因病卧床数月,皇帝携皇后代王亲临林府,照例赏下金银布匹,又特赏了名贵药材无数,朝堂风向紧跟着变了不少,大半观望的臣子也都纷纷开始站队。
杨成倒是会在这时老实起来,只关上门在屋里聊一聊。
睿王自长宁公主入观修行后频繁进入后宫,说是探望贵妃娘娘,于外界看来倒是有别的意思在。况且他与长宁一向得陛下宠爱,在朝中仍然有一大批臣子拥护。
“今日难得有兴致,不如小赌一把?”
杨成笑起来:“好好,赌什么?”
“父亲新得的那方镇纸。若是孩儿输了,就将那支宣笔送到父亲房中。”杨端又看向杨夫人,“不如母亲也来?母亲不是爱吃上次带回来的点心么?若是母亲赢了,回头带您去奉春楼吃一回酒。”
杨夫人正坐在旁边绣花,听此言也没忍住笑出声:“这孩子说什么呢,奉春楼又不拦着,想几时去就几时去,何须为着我下一回赌注?”
“这回不一样,既是要让母亲开心,那就不能随意糊弄过去,孩儿的意思,是包一间雅座,无须受往来客人的烦扰。”杨端从小凳上离开径直坐到杨夫人身边去,又朝杨成使个眼色,二人又说些好话,几乎将杨夫人挤在中间,杨夫人拗不过便道:“好好好,既然你们都说了皇子,我就反其道而行之。”
说罢,便将发间的珠钗取下放到手边小案上。
杨成见此,笑道:“看来夫人是必败无疑了!”
杨夫人白他一眼,道:“你们非要我来,如今还没开始就说输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既然皇子、哽住都让父亲母亲选定了,那孩儿只能挑剩下的。”杨端看向她手中的刺绣,想到杨夫人房中新添的几幅画,顺便还送了一幅猛虎图到她书房里,便夸道:“母亲从前也不做这些,怎么反倒绣花了?”
“你找回来的那个丫头,手艺真是不错,是叫什么名儿来着,不如调到我身边伺候,省得跟着你每天都顶着一双乌黑大眼瞎逛。上回我就见她躲在小花园里睡觉,说是太困了。”
“她呀……叫萧云。姐姐呢,就叫萧凌。”杨端轻轻一笑,“我正缺人用,母亲就忍痛割爱,还是让她们俩留在我身边吧。”
“你身边有卓言不就行了?”
“单她一人,岂不会累坏了?”杨端伏在她膝头,道,“孩儿预备着再过个一两年就将她纳入房中,母亲觉得如何?”
“卓言?要她做……”杨夫人堪堪止住,看一眼沉默的杨成,停下手中的动作,叹道,“只要你喜欢,是谁都好。卓言她呢,她怎么说?”
“她一向最听我的话,自然是答应了。先做几年通房丫头,等事态安稳了就扶为夫人,也好应付外面的人,免得叫人察觉出什么来。就说是自小认识的的亲戚,感情比旁的人深厚。”杨端瞥一眼杨成,见他脸色有些黑,继续道,“也好推去别人家的亲事,否则一旦成婚,咱们杨家可就真是遇上了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