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盛开的地方》阿泽泽泽泽

2、钟情

　　　　钟赫毒瘾犯了，你知道的，他没法反抗。他一直是一个这样不知道如何反抗的人。
　　他偷窃了家里的东西，他躲在外面，他沉醉其中，用金钱去交换片刻的舒坦。
　　但他不知道，钟情会在这里。他不知道钟情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他从见到钟情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跑！疯狂地跑。
　　钟情看到了他，追在他后面“你先别走！！我们好好说，行吗！”她几乎在恳求他。
　　但是钟赫害怕，他害怕极了，好像被剥了全身的皮肉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是恐惧！是恐惧在驱使他不断地跑。他不敢面对钟情，他知道钟情会救他，会把他从深渊里拉回去。但这比钟情对他失望对他厌恶还让人深感恐惧。
　　他跑，跑啊跑啊，跑过人群，跑过街道，冲过红灯的人行道。
　　“啊———！！！”中年女人高分贝的叫声刺激着他的耳膜。“死人了！撞死人了！！！”
　　现场马上就乱成了一团，嘈杂的声音浑成了一片。
　　大卡车撞飞了钟情又碾压了她，扬长而去。
　　而他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围观的群众自行地围成了一个圈，密密麻麻，指指点点。不断地有人离开，又有人进来，现场似乎有人打了120。
　　“还活着，她眼珠子还在转！”
　　他好像被放慢了动作，脑子也转不过来。
　　冥冥之中往密集的人群那走去。
　　脑子像被一棍子敲成了空白。无法思考，只是麻木地推开阻碍在前面的人，听不到被推开那些人的叫骂，他往中心走，走过去，只瞧见了血肉模糊的身体，甚至腿已经被压扁了。
　　但是她还活着，甚至还清醒着，她睁着一只眼睛不断地看不断地寻找。她看到了钟赫，钟赫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一只眼睛。只是死死地望着，挪不开眼。
　　她那么的痛苦，只是没多久，眼睛就再也不剩一点光了。
　　钟赫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眼睛只看得见破碎的肉。他久久地望着望着，直到救护车赶来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崩溃地叫喊着，“我是她弟弟！让我上去，我是她弟弟！”挣扎地爬上救护车。几乎受虐一般死死看着钟情。
　　嘴巴不知道说话，而眼睛只知道没用地流泪。

　　钟情死掉了。他的姐姐，他唯一的姐姐，唯一爱他的人。
　　钟母扇了他一巴掌“你走好不好，不要在出现我面前了！你为什么要把我害成这样！我不要你了，不要再来祸害我们了。”
　　钟赫低着头坐在医院的座椅上，他似乎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他怎么有哭的权利呢！
　　他捂住了脸，钟母扯着他的衣服，神情崩溃地发泄着，她是那么痛苦地在哭泣。她在埋怨钟赫，她在怨恨钟赫，害死钟情，毁掉这个家。
　　钟顼非常安静地坐在离他们两都很远的位置。面无表情地观看着这场闹剧。
　　或许是他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这一切。所以只是安静地非常安静的坐在那久久地望着钟母和钟赫。
　　钟母还在拍打着钟赫，似乎这样就能够挽回些什么。
　　“她…死了…我很抱歉。”钟赫最后也只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再也没能开口。
　　谁也没发记得究竟过了多久，钟母哭到虚脱，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
　　钟赫觉得，大概自己不再适合留在这里了。
　　他看了钟顼一眼，钟顼也正好望着他，谁也没有说话。这似乎是一场决裂。只是在钟赫拖着疲倦的身体离开医院的时候，钟顼一直望着他，望着他。那目光似乎要灼穿他的身体。看不出其中的神情，钟顼似乎有什么要说的，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死死看着他。最后他还是走了，钟顼也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东西。
　　或许没有人能够明白他吧，尽管是那么亲的亲人。
　　他只说，我很抱歉。
　　很抱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很抱歉让钟情遇到他，很抱歉害死了钟情。
　　他或许在心中凌迟自己，一遍一遍地挖空内里的血肉，又生长。
　　但是他只能说出抱歉，他只能说出“她…死了…我很抱歉。”
　　也许是命运一定要强加给他些什么，不断地揉虐他，似乎注定了这就是他的一生。
　　真正的腐烂，都是从内部开始的。
　　不是生活太糟糕，只是他太糟糕。
　　毕竟他是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人。
　　才离开不久，就已经开始思念。但是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医院，去看钟情一眼。也没有胆量，再看一次血肉模糊的她。
　　姐姐，他在心中不断地思念回响，他只剩下这些了。
　　他只有这些了。他唯一能对最爱的姐姐，只是在心里表达出无限的愧疚与依恋。无能为力。他总是这样，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