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过期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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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三下乡行程结束，周始知没回家，留校备考教资。除了周末固定要去学生家里家教，平日里她到图书馆的时间都很规律，一般都是八点来，八点走。
暑假的图书馆虽不乏考试学习之人，但人数却比以往少很多。周始知所在的那一处位置靠窗，夏天内室虽有空调，但却比别处闷一些，因此那方小长桌上就清静地坐了她一人。
只是留她一人独享空间的时间不多，没几天她对面便坐了个人。
裴渝。
此前因三下乡的缘故，周始知所在的团队跟他所在的团队行程有所重合，因此二人的联系比以往更为密切。但都只算些工作上的来往，在她眼里裴渝依旧是那个被众星捧月的“校友”，也是那个毒舌冷傲的“臭小子”。
周始知因先前的事仍对他坐在对面心有余悸，水杯都不敢放在桌子上。但也因在那张桌子上学惯了，不想挪位子，想着此处也是因为闷才没人坐，便想着把人熬走了就行了。
不想隔日裴渝竟无半点离开的想法，她几点来，他便几点来；她几点走，他便比她晚一些再走。二人就这么不即不离地对坐半个多月，未与对方说过一句话，也极少视线交汇过。
他们之间互不往来的沉默被打破，还是在那个晚上。
周始知照例八点回宿舍，先前因在馆内里学得专心没注意，出来才知外面下雨了。世界湿淋淋又黏糊糊的，不知持续了多久。她没带伞，也不想再回去，便在馆外等雨停。夜晚灯火昏暗，图书馆外铺设在草丛中的地灯照亮雨幕，雨丝在光前短暂现行。
夏夜落了雨，温度凉很多，她带了薄外套在图书馆内备用，只是走的时候放储存柜里了没带出来。此刻雨丝撒在手臂上，又受凉风那么直面一吹，单薄的身体不由微微发抖。
“哗”的一声，直柄雨伞被人撑开的爽利声霎时击破宁静。周始知下意识寻声望过去，才知裴渝出来了。
只见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伞柄，尔后毫不犹豫地迈向雨中，黑伞瞬间融入夜色。
周始知短暂瞥了眼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雨水斜倾，砸落在地的同时又溅湿了她的鞋面。她尽量贴着玻璃站，也又没想过回去躲雨，只低头默默回顾着“三爱两人一终身”的知识点，等科一的内容都快顺完一轮了，面前的雨却无要停的迹象。
她皱眉抬头，正犹豫要不要就这么跑回宿舍时，便见早该离去多时的裴渝正直直撑着伞，不知在对面看她多久了。
周始知就这么隔着雨幕，被男生自黑伞之下定定望过来的眼神看得尾椎发麻。
她下意识说了半月以来，二人之间的第一句话：“你……是在等我吗？”
她话音刚落，便见方还站在雨幕之中的男生身形略动，下一瞬便迈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走过来。
裴渝停在周始知面前，宽大的后背挡了大部分倾斜过来的雨。他穿了件水墨扎染的衬衣外套，此刻湿了大半个肩头，颜色变深很多。
随后周始知便听见他很轻地叹了声：“周同学，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十七天。”
……
有了雨夜作开头，后续的事顺理成章。裴渝很自然地借撑伞之由接近她，一来二去，二人成为熟络一些的朋友。
某日裴渝邀请她帮忙看新填的词，周始知想着家教完顺路没拒绝，打车到录音室。裴渝老早到楼下接她，将人带到半途见有人找没一同进去。
推开门，里头正坐着的录音师韩泽是裴渝的朋友，见和尚庙突然来了个女人，模样先是意外后又瞬间了然。当他听完周始知来此的解释，眼睛更是乐得眯起来，瞥她的眼神暧昧：“我说怎么《满天星》这首歌的歌词黏黏糊糊的，就不是哥一贯的风格。”
周始知是除了内部人员以外第一个知道这首歌的，也是听他说完才知这首歌已经录得差不多了，让她来看词这件事就是个幌子，当即就要走。韩泽知道自己言过，怕把裴渝对象搅黄了急急忙忙留人。
裴渝不知屋内的情况，进来便觉气氛沉闷。
周始知正心乱着，脸颊就被冰了一下，随后手心被人塞了瓶矿泉水，耳边传来裴渝询问的声音：“怎么了？”
韩泽见当事人来了终于松了口气，挑了挑眉，毫无负担调侃：“怪不得哥最近这么春意盎然啊～”
裴渝面色不善地睨了他一眼，朝周始知耐心重复：“怎么了？”
周始知不想当着他朋友的面把事情捅破，紧了紧矿泉水瓶，低声解释：“我想回学校了。”
“这么快？”裴渝拧眉，“着急吗？我送你回去。”
韩泽门清是自己干的好事，不敢再旁观，忙插入：“哎呀，再急也不急一首歌的时间嘛。渝哥的新歌，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你知道了，就留下来听一听吧。”
周始知抬头看了眼暗含期待的裴渝，直觉告诉她别留，但还是心软地点了点头。裴渝眼底的笑意藏不住，看得周始知不自在，连忙故作喝水避开。
她不傻，韩泽打趣的含义她听得出来，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没想到裴渝打直球，隔着玻璃唱歌全程直勾勾地盯着她，连让周始知躲一下的机会都不给。
唱到“那不是俗套的爱情，见过你，才知是另一种花语”的时候，轻哑低沉的男声宛若含了蜜。明明间隔着玻璃，却好像在那头牵了一根甜得腻人的红线，丝丝入扣却又无知无觉地勾缠住她的小指，不时随着音调起伏轻扯那么一下。
周始知就那么脸红心跳地落荒而逃，徒留椅子上那被捏得陷了一小块的矿泉水。
她来此之前，压根没想到裴渝会来这么一出。在电梯下行的短短几分钟内，周始知快速回忆了一番自己跟裴渝的相处，她好像真没怎么留意对方发来的恋爱信号……
周始知有些懊恼，刚迈出电梯，便被匆匆赶到的裴渝拽到身前，他喘着气问：“怎么走了？”
裴渝手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依旧能传到皮肤，周始知不自在地抽了抽手臂，他没握紧，便收回来了。裴渝的话她不知如何作答，毕竟方才那个暧昧的气氛让她脸红无比，一股脑热便下意识跑了，也没想好合适的借口。
裴渝见人沉默，垂眸盯了她好一会，才在周始知快受不住之前大方承认：“我是喜欢你。”
周始知手心发麻，下意识想拒绝，不料还未说出口便听对方郁闷道：“周始知，你是真的慢半拍。”
被告白还被点名的人有些窘，老实道歉：“对不起……”
裴渝不悦眯眼，“你这话，是对自己的慢半拍抱歉，还是对我的拒绝？”
周始知头压得更低了，伤害人这事她一向做不惯，尴尬道：“都有。”
裴渝哑笑了下，追问：“为什么？”
周始知飞快地瞄了他一眼，神情更尴尬了，踌躇道：“我不谈学音乐的。”
不止学音乐，还有学文学、艺术、体育类的男生她都敬谢不敏。这不是她心理歧视，而是舍友把这三类男生都谈了个遍，无一例外都劈腿了。身边个例让周始知不由避开风险，何况还是裴渝这种不缺人追的。
裴渝垂眸看了她很久，舍不得为难人，迂回道：“行，不谈就不谈。那给不给追？”
周始知呆了下，没想到裴渝还挺坚持，也没把他的话当真，随意点了下头。
……
只是没想到裴渝来真的，以她同意追求的名义大大方方到人眼前晃。不过都是些寻常的往来，周始知没太往心里去。只当她快习惯有这么个人时，他总会突然冒出一些话：“谈恋爱吗？”
周始知正跟他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冷不丁被人噎了下，磕磕巴巴道：“呃……对不起。”
“行。”
……
一段时间过去。
裴渝：“谈恋爱吗？”
周始知：“对不起。”
……
又是一段时间。
“谈恋爱？”
“抱歉。”
“真不谈学音乐的？”
“嗯。”
……
“谈吗？”
“抱歉。”
……
“谈？”
摇头。
……
许久。
“？”
摇。
裴渝没忍住：“你不会在吊着我吧？”
周始知无辜地眨了眨眼，“那你还要不要追……？”
裴渝咬牙，泄气：“离那个学弟远点，你先答应我的。”
“……”周·啥都没有的·始知乖巧点头，“好吧。”
周始知对他们隔一段时间就重复的问话感到好笑，裴渝不解。
周始知：“你第一次追人？”
男生尴尬且冷漠地“嗯”了声。
……
二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拉扯着，直到舍友一语点破，“你们要好事将近了吧？”
周始知大梦初醒，这时才知录音室里的那根红线从未断过，一直被人暗中收紧，不觉快将她拉至岸边。
又一个雨夜到来，周爷爷忌日。裴渝有心，周始知不妨，受了他的有心。一个不察开了门，从此他便住了进去。
后续的事顺其自然，她主动站在了最危险的地方，承受着极度的幸福之时，也在恐惧着掉落的惊险。
只是周始知从未想过幸福如此短暂。
强风，高台，万丈深。她一人站在高处，望着深不见底的山谷，任由山风将头发吹得凌乱，却没有了对万丈深渊的恐惧。
她一向恐高，但下一瞬，却坚定地跳了下去。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巨大的地心引力拉人下坠。
心是碎的，身也是碎的。天地依旧如常，她却不再完好。
……
周始知从令人胆寒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才知身侧的两个奶娃把被子踢了。今夜大姨表姐没走留宿家里，因着表姐怀孕的缘故，把两个小娃娃丢给她带着睡。周始知给两个小侄女盖好被子，才静悄悄地出了门。
不知为何，她已经好久不曾梦过那么全的过往了。从高处坠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种被地面拽着往下拖的感觉，周始知这辈子经历过一次就好了。
今晚小侄女那句话对她产生了一定影响，让周始知一度封锁的心再度开裂。她看着平板那张用了许久的壁纸，还是跟裴渝去海洋世界的时候拍的。蓝色的顶光穿透海水映出暗蓝色的光影，他就站在巨型透明玻璃面前，身后是成片的鱼群。
周始知还记得她当时就让他站在那里，趁着一大群海鱼掠过之际准备摁下拍摄键，不想一只大型海豚无意入镜，裴渝下意识抬眼看。男生就这么和巨型海豚侧目相对，一张光影俱佳的照片就此落成。
这张壁纸她用了很久都没舍得删，可睡前小侄女据此问出的那句话却让她做了半宿梦。
“妈妈的壁纸是爸爸，是因为妈妈爱爸爸；我的壁纸是妈妈，是因为我爱妈妈；小姨的壁纸是哥哥，是因为小姨爱哥哥吗？”
小朋友的问题总是直白简单，虽知道她不懂情爱是什么，但当时周始知还是宕机了几分钟。
她和裴渝的故事，三年前就被她丢在了容城，现下陡然被人提起许久未翻的章节，她一时怔愣，连回话都忘了。直到被小女孩抱着腿摇晃才回过神，匆匆关了动画片让人睡觉，连想不敢细想。
她抱着腿窝在阳台的吊篮藤椅上，对壁纸是否要换犹豫不决。她指尖凝滞许久，终究不舍收回。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后躺。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过期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