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会逢霜》成叶

4、积雪之巅

　　司昼喊了一句什么，成霜没听清，似乎是陆吾的名字。
　　陆吾这个罪魁祸首！
　　成霜气归气，却仍旧想着帮他收拾烂摊子。
　　她迅速感应了一下昆仑照在积雪之巅的亮度——越来越暗。
　　随后，她疾步绕着大光明阵的阵法检查。
　　此前，司空部诸神已经按照卷宗所记载，为昆仑照加了封印，让它能阻挡黑暗侵蚀，为开阵留得更多时间，也为大光明阵设下了几重神力作为后续驱动源，可司昼耗尽她的神力也没能将大光明阵运转起来，可见这种计划外的难题有多超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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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眼上的神鸟花纹浮动，怀渊从阵中现身。
　　成霜诧异，他都进阵了，居然还能清醒。但她没有时间问这码事。
　　她冷着脸说：“这阵法看起来不知为何停在这了，应该是坏了。你要不先走？”
　　“不一定，阵法启动有一定时间，也许是最后一刻才启动。”怀渊不为所动。
　　成霜火了。
　　据卷宗记载，大光明阵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正常反应是缓慢地自转。这刚开就不动了，你还敢信它最后一刻会给你好好工作？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死很久了？
　　怀渊皱眉：“举凡大的阵法，有多端变化也可能。而且昆仑丘将上古阵法都保存得很好，没有理由失效。”
　　说来说去，要相信昆仑的业务能力。成霜怀疑他是不是被陆吾那赌徒洗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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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鸟的鸣声在昆仑长空响起。毕方鸟飞速盘旋，为主人传音。
　　陆吾的声音随长波而振。
　　“不论成败，按计划行事，众神速速东渡蓬莱。”
　　怀渊似有所动：“成霜，这里很危险，你应该离开。”
　　“你不听我的，还指望我听你的？”成霜不理他，兀自翻看曾被司昼拿在手里的那一摞厚厚卷宗，这是她最后一条一条核过的，没有人比她更熟悉。
　　半晌，她终于放弃。如今这种处境，她做不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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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股力量在接近分崩离析的西境间横冲直撞，交织博弈。落在成霜眼中，却只是一片胶着的浓雾。
　　迷蒙的夜色正攻伐群山，“大光明阵”气韵不稳，飞速旋转，像有什么声音被困在其中，微微铮鸣。
　　一个略显疯狂的念头在成霜的头脑中浮现。
　　“我在为‘启阵灵决’勘误的时候，曾经翻阅过许多更残破的卷宗。隐约记得，有这样一句话，‘漫天云雾，可凭之折射光明’。”
　　怀渊的灼灼目光在她的眼眶里搜寻，在一瞬间明白了她想做什么，随即抓住她的手，力道惊人，说道：“不行！”
　　成霜再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像她的上司，赌徒陆吾。
　　她此刻只想在他的筹码上加注，去搏更大的赢面。
　　“大光明阵”已经卡死，玄天烈火在猛烈攻山，“万神劫”顷刻将至。如果能够以她的神格为这场战役加上砝码，也许“大光明阵”就会恢复运转。
　　明知此法，之前却不敢想。事到临头，肾上腺素飙升，才开始无畏地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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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霜反向抓住怀渊的手，动用群云之力，凝成一个双环手镯，套到两人手上，牢牢拷在一起。
　　怀渊想要挣脱。
　　成霜恼声道：“这是群云镯，可保你神识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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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方神鸟再次传来音讯。
　　“不论成败，司云神不得停留，速速离开！！”陆吾急促的声线，毕方鸟学了个十足十。
　　毕方还试图咬住成霜的衣襟，她一个摔袖就给摔到了云上。
　　“走不了了！你还不赶紧叫陆吾从天之九部回来捞我！”
　　她只不过是找借口赶走毕方。就算陆吾来了，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办法，她是最了解大光明阵的人。
　　怀渊努力凝聚神力，想要震碎群云镯，推她离开这样危险的境地。
　　成霜看着他无济于事地运用神力，意有所指地说：“临阵脱逃，不是我们昆仑丘的人。”
　　她不像某些人，光顾着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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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丘的光明已经接近尾声，诸神神力都源自昆仑光明，神辉散尽，西境将倾，他们所剩的神力都不多了，所以怀渊怎么也不能破去她的云镯。
　　天色如泼墨般最后地染上来，无数凄厉的声音从地下涌出，狂风大作，草叶打旋，隔绝尘埃的微雨屏障早已经破碎。现下的昆仑丘哪还有半点神境的样子，更像是令人胆寒的地狱。
　　原来她当年立志前往的昆仑，她永远守护的西境，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成霜看着眼前的陌生世界。
　　怀渊终于放弃凝聚神力，他看着成霜，就像他们那日在昆仑丘重逢时一样，好像已经许久没相见了，想要凝望她的眼睛。他有话想说，但终究咽下。
　　最后一刹那，自愿化作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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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光明阵在不止一份神格的重压下，疯狂转动。
　　一场璀璨的烟花在昆仑长空闪现，炫目至极。
　　同时，漫天的水汽沿着群山飞升，经由每一滴微尘般的水珠，光亮折射至全境。西天光明被引至昆仑丘的积雪之巅，昆仑照从未如此明亮，散发出有呼吸之感的神辉。
　　不肯离开的毕方鸟试图用翅膀拢住一团团云水之气，但那都不是成霜。
　　神鸟在空中不停地扑闪，却皆是徒劳。
　　沧海倒流，朝着昆仑丘的源地，以雷霆之势向山坳里漫灌，阴煞之气被一下子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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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的水雾和倒灌的沧海一起，让整个西境被洪流吞噬，蔓延烧山的玄天烈火渐渐熄灭，所有未随众神离开的生灵在寒冷的水中漂浮着睡去，直到洪流消散，才会再醒来。
　　以神格启动的大光明阵复原，发挥了本来的效用。原本会破碎成齑粉的神格只是炸裂数道细纹。
　　一对群云镯被强力断开。
　　群山之中，所有伤痕累累的神格都不能再保住神识的稳定，他们的神识如一缕青魂散落至洪流之中，在水底慢慢沉落，不复清醒，不知何处。
　　成霜的最后一点记忆就是落进洪流前，昆仑丘积雪之巅无比灿烂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