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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只买个脑袋 ...

  •   “要买我的人来了吗?”刚从外面勘察过情况的梨白一进门,东方晴飔就忍不住问道。

      梨白笑着摇头:“殿下呀,这句话您一晚上已经问过二十二遍了,之前可从未见您对哪个仙官这么上心。”

      东方晴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装有墨银竹工牌的镜匣,打趣道:“好歹是卖自己,又是第一次,总不能含糊了。”

      “哦……”梨白随口应了声,犹豫片刻后忧忡地问,“可是殿下,您卖自己这事……掌柜的知道吗?”

      东方晴飔手指一顿,若有所思地道:“等过段日子我会向岚姨解释,这些天要是岚姨问起我去向,就说我回辰星宫即可,如今帝宫出了事,我是该回去看看的。”

      他这话刚说完,后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挖墙脚的吵闹声。

      东方晴飔不以为意地瞥过一眼,示意梨白去把后窗关了。

      然而就在梨白关窗的刹那,一霎熟稔的音色仿若腾云驾雾似的,“啊”得一下子掠过东方晴飔耳畔。

      “慢着……”东方晴飔急忙起身,凑到窗边细细一瞧。

      只见几个比情坊司守门的仙侍还彪悍的人正举着锅瓢铲勺,一副要把紧贴墙根的小仙大锅炖了的凶悍样。

      而那个站都站不直的小仙官手里只拿着条一端系有拳头大小石块的绳子,一看就不是情坊司仙厨们的对手,但这小仙官却为了什么名誉,非不走正门,结果笨拙地连绳子都抛丢不到三楼,还非得不自量力地绕到后门爬窗户。

      亏得情坊司的厨子大爷大妈颇欣赏他这种持之以恒的态度,要不然怎么会集体围观半个时辰,才舍得劝他放下绳子,立墙根老实站着。

      东方晴飔觉得这人蠢得可爱又可怜,好不容易敛起讥笑的喜态,对梨白道:“把人带到后厨房,好生伺候着。”

      情坊司少东家一句“好生伺候”,梨白他们自然不会怠慢了墨银竹,况且招待的地方还是后厨房,那些刚把墨银竹吓得腿软的仙厨们可不得将功补过,但凡有仙官新点的高档菜品,大爷大妈们便颇实在地给让他们吓坏的小仙官也盛一份。

      于是墨银竹仅仅把自己一会儿要面临的恐吓斥骂,拳打脚踢通通在脑袋里冒过青烟的空档,他面前的长桌上就已经摆满了各种他没见过的菜系糕点,而墨银竹见此大动锅碗瓢盆的场景,在饿意催使下竟忍不住打起了惊嗝。

      以至于随后谈话的场景是这样的。

      梨白笑呵呵施礼道:“小的梨白,是照顾风飔飔公子的侍仆,听我家公子说,大人此番不辞辛苦前来,是要给我家公子赎身?”

      墨银竹瞪眼:“……额嗝……”

      啥意思?什么疯子傻子的,本大人是来为我那工牌赎身的!

      梨白琢磨过这一声隐晦的含义,点点头,继续依着东方晴飔叮嘱的话,慢条斯理地道:“既然大人钟意我家公子,而我家公子也心悦大人,那我们话不言多,直接谈价钱吧。”

      打嗝打得脑子有点卡顿的墨银竹拧眉:“……嗝……”

      那工牌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怎得要回去还要开价?……算了,人在饭桌旁,不得不低头,我忍……

      于是,忍气吞声的墨大人边想边忍耐着,并对着一桌子好菜咽了口唾沫。

      此时,待在房里的东方晴飔正绕有兴致地盯着镜子,借此窥视后厨房的动静,尤其是听到梨白这么快就与这小仙官谈起来价钱,他竟莫名由生七分期待,三分紧张,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子。

      等候须臾,见墨银竹没有反驳之意,梨白清了清嗓子,斜睨过东方晴飔盯视的方向,然后犹豫不决地伸出一根手指头,用半商量半不容置喙的腔调道:“一万两?”

      墨银竹自从被逮着之后便一直出于精神高度紧张状态,现下听到“土匪们”要价,他耳朵嗡得一声,愣是没听出梨白说了句什么,听着倒像是土匪抢劫之前的开场白,“你完了”。

      梨白一看墨银竹跟吓傻了一样死死盯着他,顿觉自家殿下这一万两确实要得有些高了,就算那相貌身材确实值钱,但好歹是倒贴,哪能如此狮子大开口。

      所以梨白又睨了眼某个方向,而东方晴飔的传音咒也在这时恰落入他耳中。

      不过,东方晴飔自是有傲气在的,只音色沉沉地道:“减,减一千两。”

      “九千两!”为防墨银竹拍拍屁股走人,梨白当即改价,“九千两咋样?我家公子真得挺值钱的,大人若是喜欢,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呀!”

      墨银竹目瞪口呆了片刻,接着擦了擦哈喇子:“……嗝!……”

      随着这一下看似如饥似渴实则清汤寡味的“不屑”交流,镜子前的东方晴飔一时摸不透墨银竹到底想干嘛,于是又传音于梨白:“再减,减……四千两。”

      “咣当”一声将自己身价打了个五五折,东方晴飔算是对自己心狠手辣了一次。可他不知,饭桌旁的墨大人此刻想的就只有一件事,啥时候能让他动筷子呀。

      “五千两!买定离手!”梨白一拍定金地把手按在饭桌上,旋即讨好似的恳劝道,“大人,真的不能再降价了,我家公子可是情坊司头牌,我保证,十里八村,不对,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出比我家公子好看的神仙,您这个价买下我家公子,真的不亏。”

      重点是你再不应着这价,我家那位殿下可就直接自荐枕席,白送自个儿,到时回到家就让你知道啥叫……呃……那句话咋说来?……哦!便宜没好货……

      墨银竹听话只听一半,另一半注意力还搁浅在菜盘子里:“啥?五千两?”

      一听墨银竹终于开口说话,梨白欢喜之下,刚想再一鼓作气磨合几句,让墨银竹收了他家公子,却不想,墨银竹发自肺腑地点评道:“兄弟,不值,真不值,那就是个九百九十九手的东西,搁我手里已经算是千手货了,看在外表好看的份上,顶破天最多值五两银子,还五千两,我要是有五千两,我还来赎它,笑话,我早就溜之大吉了。”

      神明在上,天地良心!墨大人这句话确实是实打实的实诚话。只不过,他说的是那个被九百九十九个“墨银竹”玩家摸过的万星阁工牌,而在东方晴飔听来这可就是在……找死啊。

      梨白听完这番话怔忪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耳边传来东方晴飔磨着后槽牙吩咐的一句:“把他给我……请上来。”

      这语调加重的“请”字比刚才轻快的“好生伺候”四个字份量重了不知多少倍,梨白回过神后,颇惋惜地看了眼明眸皓齿的清蠢墨银竹,郑重其事地抱拳道:“这位大人,我梨白敬你是个憨憨,一路走好。”

      墨银竹傻乎乎地瞅了瞅周围:“走哪儿?”

      饭还没吃呢,工牌的价还没定好呢,怎的又撵人了?难不成,我刚才那五两银子开低了?不对呀,那小破工牌分明也就值一两银子,我买我自个儿的东西,我还吃亏了呢。

      梨白叹息一声:“是这样的,我家公子邀您楼上隔间细谈,您收拾一下准备赴死,不对,准备上路吧。”

      “好。”墨银竹听不出梨白话里暗指的杀意,他只想着拿回工牌,同时也不忘干饭,“那这些菜,我一会儿能打包带走吗?”

      许是没见过生死攸关之时还惦记好吃好喝的大仙,梨白愣了愣,佩服道:“得嘞,我马上让人给大人打包,大人您要是能活着带走,您直接带走,要是带不走……您放心,赶明儿我一定带着它们去祭拜你。”

      初入天界,墨银竹以为“祭拜”就是凡人在神明庙里烧香叩拜顺道给神明带来些好吃的东西的意思,于是,他甚是实在地提醒道:“我刚升仙不久,还没有供人祭拜的庙宇,你可以送到我家,我家住在嘉月路庆云小巷,墨府。”

      梨白点头应着:“哦……”

      没听过这地方,不过能出这么一位仙官大人,想必风水不好。

      受风水摧残而得一身反骨的墨银竹很快随梨白来到了他上次吃亏的地方,他戒备地盯着遮掩在帷幔后的人,等梨白关上门离开后,他都没有像上次那样,好奇心作祟地冲过去。

      浅酌慢饮的东方晴飔一看这人见了他倒是收敛了方才嚣张跋扈的蠢样,于是似笑非笑地招呼道:“大人是来与飔飔再续前缘的吗?”

      “不是!”墨银竹难得鼓起勇气反驳一声,随即便像卸了气的天灯,嗫嚅道,“我,我来拿我的工牌……五,五两银子,成交不?”

      东方晴飔持酒盏的手一滞,等他思忖过墨银竹这句问语的意思,恍然觉得他与墨银竹之间有一条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不过还是不安心地追问道:“大人说得值五两银子,是指……工牌?”

      墨银竹气鼓鼓地动动下巴:“嗯,不然呢?你说这工牌值多少钱?五千两?那我不要了,我买不起。”

      察觉到墨银竹有些生气,东方晴飔慌忙起身向他迎去:“飔飔不是这个意思……”他走到墨银竹身边,见墨银竹没有躲开,适才小心翼翼地拽住墨银竹衣袖,故作娇羞态道,“飔飔还以为,我在大人心里只值五两银子呢。”

      “呵,笑死……”墨银竹揪回自个儿衣袖,不怕死地回了一句,“放心吧,白送,我都不要你。”

      东方晴飔:“……”

      墨银竹知道自己如果要不回工牌,天亮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索性努力踮起脚尖,气势汹汹地与东方晴飔讨价还价:“一口价,你就说我拿多少银两可以换回我的工牌。”

      东方晴飔勾唇浅笑,随手一拍他肩膀,就把矮他大半头的墨银竹定在了原地,接着俯视着他,不怀好意地笑道:“大人急什么,既然这工牌是大人留给飔飔的定情信物,等飔飔同大人归家,这工牌作为聘礼,自然也要安置在大人家中,到时大人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飔飔都听你的。”

      “等一下,”墨银竹懵圈地愣了愣神,“我啥时候说过那工牌是给你留的定情信物?!咱俩有啥情可以订,明明是你,是你……”

      墨银竹说着低下头,失了刚才对峙的气焰,耳朵也挂上浅薄的绯红,吞吞吐吐好一阵才继续据理力争,“是你轻薄了我,我,我吃亏……对,就是我吃亏,所以作为补偿,这工牌你理应归还。”

      东方晴飔瞧这仙官不胖,胆子倒是挺肥,都敢蹬鼻子上脸地跟他谈条件,他颇赏识地点点头,再开口时,直截了当地道:“一口价,五千两,我,还有工牌都是大人你的,否则……这工牌飔飔可得留好了,免得大人哪天又赖账,分明是大人先主动扒了飔飔衣服,非说飔飔负心薄幸,伤了大人一片真心。”

      “你……”

      我要你干嘛??

      但扒衣服这事,先动手的墨银竹理亏,所以东方晴飔这番话一下子将他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委屈自己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正当东方晴飔以为他一气之下会同他拼命时,不承想,向来能屈能伸的墨大人立刻换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凑到他身旁耍赖道:“飔飔,五千两太贵了,我没有这些钱,买不起,能不能再打打折,求求了,你既然这么愿意跟我回家,那总不能让我倾家荡产吧,要不然你跟我回了家,咱家家徒四壁,连床都没有的话你咋给我暖被窝,是不是?”

      哇啊!我吐……本系统窖藏多年的甜言蜜语果然味儿够腻歪!

      除了心底那个不知面目的模糊身影,千年间还未有人叫过他“飔飔”,东方晴飔乍听到这句亲昵的称呼竟有一丝丝留恋,不禁稍稍缓和了脸色,有商有量地问墨银竹:“那大人能出多少银子?”

      墨银竹心里的小算盘咔咔一阵乱拨,心想,他刚入职,工资补贴家用尚且为难,肯定不能用作他用,那这个时候就得动用他最近赚得的应对考试的南天门票钱。可如今他以断袖情缘得罪了北辰琰和南宫婵,这俩神裔各给的一千两银子必须得还回去,要不以后他别想在天界混了,唯一不用还的就是刚才北辰欢塞给他的买鞋的银子,这样一盘算……呜呜,本大人穷得果然只有五两银子而已!

      “五,五两……”墨银竹心虚地竖起五根手指头,弯了弯指节道,“再多一两,不是,再多一个铜板也木有。”

      你看,我都穷死了大兄弟,你就别跟我回家一边自个儿受罪一边祸害我了,求你行行好,快把工牌给我吧!

      “五……两?!”东方晴飔诧异地打量过眼前的人,像看稀罕物一样把穿着他衣袍且少了一只鞋的墨银竹从头到脚细看了一遍,他是真没想到,天界神仙尸位素餐之下竟还能有穷得咣当响的漏网之鱼,那这小鱼仔可是真够瘦的。

      墨银竹察言观色下发觉东方晴飔神情不对,当即缝缝补补安抚道:“要不剩下的四千九百九十五两我先欠着,你要是依旧秉持工牌在哪儿你在哪儿的原则,那这样好不好,我,我用五两银子只买,只买……”

      东方晴飔被墨银竹滴溜乱转的瞳仁盯得不自在,往后退了两步。

      可他这一退不要紧,谁料墨银竹正挑他退身的时候来了一句:“只买个脑袋!”

      听到这句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东方晴飔脚下一慌,头一次不在通明的光下竟也眼前一花,有种脑袋要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只买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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