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请你吃饭 ...
-
牵着自家六郎来自个儿庙宇的时候,和着缱绻的春风,东方晴飔可谓是意气风发,扬起的唇角都没舍得放下过,看向身边人的眉眼更是兀自含情。
但被他拽得趔趄的墨银竹倒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抱怨相,恨不得立刻将自己蜷成一个仙人球,不费吹灰之力地滚下山去。
可等离开的时候,墨银竹揣着东方晴飔事先为他备好的一百两银票,一时间,脚下轻快地犹如乘着春风似的,嘴角自打咧开就没合拢过。
然而痛失半壁江山的三殿下却在痛定思痛后,眉目间难免溢出郁郁寡欢的神色,也就只有看到墨银竹回头对他傻乐的时候,他才会两袖清风地释然笑笑。
墨银竹没想到仅给那三殿下打工一个时辰就果真挣了一百两,还没有拖欠他工钱,惊觉那泼天的富贵终于也宠幸了他一次,否则以他一个月不超二百文钱的俸禄,要想挣足一百两银子则需要在天界打工四十年,也就是他如果不吃不喝没有花销,然后给万星阁看近一万五千天大门才能攒足一百两,可要是指望着他这份窝囊工资赚足离开天界的五千两银子,短则也要需两千年。
虽然神仙长寿,但墨银竹一想到自己拼死拼活干到两千岁才能离开这里,到时南天门还在不在都是未知,禁不住惆怅地叹息一声。
不过转念一想,他今日让那么多凡人超额完成愿望,肯定花了不少功德,而那位三殿下若想谋权篡位定然需要招兵买马,那他今日之举或许能够延迟三殿下篡位的期限,等之后若是每次休沐他都能挣个几百两,再加上他平时省吃俭用,说不定不出半年,他就能离开天界了!
这样想想,赚到沉甸甸一百两的墨银竹心里倒是自在不少,于是一向抠门的他竟开口道了句:“飔飔,我请你吃饭!”
听到刚从辰星宫屿支走一百两的墨大人居然还知道知恩图报,东方晴飔心头一喜,忙不迭凑到他跟前打趣道:“除了请飔飔吃饭,六郎就不打算给飔飔别的奖励吗?像这样一亲芳……”
“快走啊!不然要排到晚上了!”
“泽”字还未说出口,东方晴飔刚指向自己脸颊的手也没放下,仅顾着看向庙院大门前沸反盈天盛况的墨银竹便拉起他手,火急火燎地往山下庙大门处跑,生怕去晚了分不到那一碗羹汤。
起初的时候,不明就里的东方晴飔还以为墨银竹请他吃饭的地方太过火热,一时半会儿可能排不上席位,所以墨银竹才如此着急忙慌地想要带他去那饭馆。
可不多时,看着前面攒动的人头,东方晴飔生无可恋地斜睨过写有“免费施粥”大字的提示牌,突然后悔给墨银竹找了这么一个有吃有喝的好地方。
既然兜兜转转回到了庙门,他就该狠下心,直接给其安排个在庙门为难民施粥的忙碌差事,反正墨银竹无论对他三殿下的身份有何不满,也不可能一气之下把这些无辜难民给撑死,想是最后情况再坏也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刚从殿堂里吃完供品的墨大人,转头又在这儿排队等着喝粥。
说要请东方晴飔吃饭,墨银竹颇仗义地没有让东方晴飔随他一同排队,而是让东方晴飔待在一旁的老树下等他,并且生怕旁人不知道树下这贵公子是他家里人似的,时不时地就对着老树高呼互动一声:“飔飔!还有七十九个人就轮到我啦!”
或是见到有揣着心思与东方晴飔搭话的姑娘或公子,墨银竹便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飔飔!别和陌生人说话!别乱跑啊!”
在他后面排队的捉襟见肘的老伯听到他操心不已的喊声,还以为他在和自个儿媳妇说话,然而等抬眸打量过他,又望了望大树下撑伞的人后,这老伯顿时难以理解地问:“小兄弟,你看起来不像是吃不上饭的,难不成是你背着家里人与外人私奔,没钱吃饭了?”
墨银竹只顾拔着脖子细数前面还有多少人头,以便用实时数字安抚等他的风飔飔公子,所以听到后面传来的问语,实诚但有歧义的应道:“不是的老伯,我是被拐出来的,我才没有和人私奔呢!”
老伯一惊,又问:“拐出来的?就是树下那人拐的你?那他拐你来这儿干嘛?”
墨银竹一门心思全在数人头上,听话也只听一半,便想当然地回应一半:“我来这儿赚钱。”
老伯听罢禁不住咂咂嘴,低声惋惜道:“哎呀,被人卖了还帮人赚钱,小兄弟,看你脑子应该不好使,那你是够可怜的,怪不得没饭吃。”
庙宇人来人往,周遭乱哄哄的,墨银竹没听清老伯说了什么,但兀自不失礼数地回头咧嘴笑笑,真真切切地坐实了一个“傻”字。
在树下等了半个时辰,东方晴飔虽用那把绣刻紫藤纹样的花伞挡住了树隙间洒落的正午日光,可由于前两日未调养好身子,再者未防墨银竹被躁动不安的难民人群伤着,他一直不敢闭目养神一会儿,以至于就算置身于金乌的光影下,他也只能无奈地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接着继续盯着让他忧心的墨银竹。
幸而施粥行善的庙徒动作麻利,前面乌泱泱的人影很快退去,不多时便轮到了看起来并不需要被施粥的墨大人。
“劳烦给我盛两碗粥。”墨银竹伸出两根手指头,喜不可掩地道。
然而庙徒用汤勺舀了好一会儿也仅给他凑出半碗粥:“不好意思施主,今日只剩这半碗粥了,您明日早些再来。”
“没了?”墨银竹转头扫过身后的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愕然问,“可还有这么多人没有吃过东西呢,就不能再施舍点馒头或米粥吗?”
那庙徒听到他这句不懂人间疾苦的言辞,没有嘲讽他无知,反而有礼地开解道:“施主有所不知,庙里行善的粥饭都是出自香客布施的香火钱,所以每日备下的量都是固定的,只奈何苦海无涯,渡之有限,如今天灾不减,人祸横行,这么多的受苦民众,不是寺庙的一粥一饭可以救下的。”
墨银竹听完这番话,仰头望了望那座睥睨众生的辉煌庙堂,然后又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同样仰头望着他手里半碗凉粥的孩童,不知怎的,他忽觉喉咙紧了紧,有种说不出口的疼涩。
于是他没有再高高在上的反驳什么,只含笑把手里的半碗粥递给面前的孩子,接着蔫了目色,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往老树下走。
然而刚走了几步他便想到什么似的,急慌慌又跑回那庙徒面前,同时拉住方才在他身后的正打算无望离开的老伯,忙道:“我施一百两,能不能再添些米粥,至少今日别让老伯,还有剩下的这些人饿着肚子。”
墨银竹的这句话不仅给了难民希望,也仿若一丝轻浅的微风拂过东方晴飔面门,使得他一对被阴翳遮蔽的幽冷眸子里忽地闪过一瞬清晰的流光,这瞬光不烫不灼,但好似是他千年来从未得到却一直奢求的真正的光芒。
东方晴飔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决定将自己一颗浪迹千年的心交给墨银竹,或许这份情意是从墨银竹买下他开始萌动,然后在每一次靠近这个没有金身塑体但兀自身周有光的小傻瓜的时候都会得到滋养。不过如今纠结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家六郎虽然抠门,但是抠门得很实在,实在到连万神都不屑一顾的凡间事,他非要只顾今朝的掺和一脚。
老伯他们没有饿肚子,可墨银竹既没有领到答应要给风飔飔公子的粥饭,还把刚挣得的一百两银票捐了出去。
所以当他踟蹰着步子走到东方晴飔面前时,就好像一个没打来酱油还把买酱油的钱丢了的倒霉蛋,嗫嚅道:“飔飔……我,我没有领到粥,我也没钱请你吃别的,要不……改日回到咱家,我让福叔做点好吃的犒劳你?行不行?”
东方晴飔一听到“咱家”二字,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他牵过墨银竹不知所措的手,将人揽入伞下,轻声细语地调侃老实巴交的墨大人:“犒劳飔飔根本不需要麻烦咱福叔,都是一家人哪儿需要这么客气,飔飔只是想知道,六郎打算什么时候娶飔飔呀?看西巷口的王富贵家,人家儿子都会吐泡泡了,六郎难道不想让飔飔也给你生一个玩?”
墨银竹挑了挑眉:“听你这意思,难不成他们家生了条鱼?”
低眸浅笑,东方晴飔压低花伞,用唇瓣快速地掠过墨银竹耳垂,撩拨问:“六郎希望飔飔给你生个什么?”
耳边温润的暖风撩过,激起一丝丝深入心底的痒意。墨银竹自脖颈至耳根瞬间飞染了红霞,急忙掩饰着低头,用手肘戳了下胡侃的东方晴飔:“你,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好,我正经……”东方晴飔点头,转而不等墨银竹逃走,又凑到他耳边问,“那飔飔什么时候能嫁给六郎?”
墨银竹捏了捏拳头,努力冷静片刻,转头笑嘻嘻地看着对方,接着伸手轻捏住疯公子下颏,一本正经地道:“飔飔啊,我是不是已经半天没打你了?”
被墨大人特地强调的“半天”二字当即令东方晴飔收敛了撩逗的气势,堪堪松开了手。
然而就在墨银竹以为疯公子被他震慑住时,勾起嘴角的东方晴飔却趁他疏于防备,并借着花伞的遮挡,蓦地在他脸上亲了下。
随即不待墨银竹反应过来后追过来揍他,东方晴飔已经识相地逃离开,同时留下一句:“只要六郎追上飔飔,飔飔就带六郎再去个好地方!”